40

王老先生的話讓人大感意外。

“不是三?”阿音忙問:“那是幾?”

“四。”王老先生盯着那個刻痕看了許久, 篤定道:“這是送給四皇子的。”

居然是冀筗。

阿音和冀行箴面面相觑,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撞了個猝不及防。

原想着這是有人特意拿冀行箴的扳指做了手腳,誰料這時候才知并非冀行箴之物……

那傷藥又是怎麽回事?

阿音已經讓錦屏私下裏問過玉芽,證實玉芽确實偷偷用過冀行箴給元宵的傷藥。

原想着對方是針對冀行箴所以拿了這藥膏和扳指來暗害,如今知曉扳指不是冀行箴的, 這可讓人着實想不透。

王老先生細觀兩人神色, “可是有甚不妥?”

“沒有。”冀行箴慢慢答道:“就是用了很久旁人的東西,乍一知曉,有些不習慣罷了。”

“這也難怪。”王老先生笑道:“你們幾個人的我都做得一般大小, 一般模樣。用着應當是一樣的,所以不易發現。”

元宵和玉芽出事的事情, 自然不能怼外人講。

冀行箴和阿音就按捺下滿腹心事, 盡量從容地和王老先生應對着。待冀行箴和老人家對弈一局後,阿音就送了王老先生出去。

原本冀行箴也要送他,王老先生以太子殿下身份尊貴為由婉拒。故而只阿音一人出屋相送。

兩人走到院子中央,王老先生抱了阿音輕聲問:“丫頭, 和我說說,究竟怎麽了?”不等阿音找借口,他就說道:“我發現殿下不讓我碰那扳指,只讓我看,我想着那上面許是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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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裏曉得呢。”阿音明白宮裏的事情太過複雜, 王老先生知道得少了反而對他更好,就道:“我年紀小,很多事情大人們都不會告訴我。”

這話說得倒也有理。畢竟只是個小姑娘, 即便真有問題,旁人也不會将事情告訴她。

王老先生嘆了口氣,“殿下年紀輕輕卻心思深沉……”

想想這話也不好對個小姑娘講。雖然觀冀行箴棋路便知是個步步籌謀心機暗藏之人,可與阿音說還是不太妥當,更何況講了她也不一定明白。

于是王老先生又道:“你在這景華宮住着畢竟不太好。往後有機會就搬出來罷。”

阿音颔首道:“我明白。”即便現在能住着,等到過了下一個生辰,就要注意男女大防了。她可不能再這樣在景華宮裏蹭吃蹭喝。

“你明白……你那麽小,明白什麽!”王老先生吹胡子瞪眼,“我問你,我的麻葉呢?”

阿音這才想起來上一回他說的過幾天去姜家給他帶麻葉的事情。但是,她只想着去姜家給他帶上,卻忘了他來宮裏也可以送給他。

于是她以此為由弱弱說道:“這不是沒去姜家麽……”想想自己留在他那兒的東西,底氣又足了些,“且不說麻葉,我的荷包呢?”

王老先生目光閃了閃,“嗯。你也知道,老人家嘛容易忘事。再者我今日來得匆匆,故而,忘帶了。”

“很好。”阿音颔首,“半斤八兩。咱們扯平了。”

送走王老先生後,冀行箴就留了阿音在他屋子裏,分茶給她喝。

“可是,為何冀筗的扳指為何在我這裏?”冀行箴将新茶湯放到阿音跟前,看她捧起茶喝着了,擡指輕叩桌案兀自思量,“我和他接觸并不甚多。”

“這事兒我也覺得有些蹊跷。”阿音道:“四皇子如果要拿了旁人的扳指去玩,斷然不會拿你的才是。”

這話倒是讓冀行箴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為何這樣說?”他問着話走到她身邊,将她抱在了懷裏一起坐着。

阿音将茶盞擱到桌子上,掙紮着要跳下來,一次兩次都沒成功,索性暫時放棄掙紮,沒好氣地橫眉冷對,“因為他怕你!”

冀行箴啞然,片刻後輕輕颔首,“這倒也是。”

阿音沒料到他這次倒是承認了,哼了一聲扭頭不理他。

冀行箴就端起茶盞,喂她喝茶。

阿音覺得這樣看着跟個小孩子似的,不肯,扭着身子往旁邊閃。結果碰到了他的手臂晃到了茶盞,盞中茶水晃了晃跑出杯外,沾濕了他的衣裳。

看着那竹紋錦衣上驟然變深的那一塊顏色,阿音心裏有點點愧疚。

好歹也是他費神烹的茶……

冀行箴看她神色知她過意不去了,淡笑着搖了搖頭,放下這只剩下半盞的,另拿了他自己那一杯還沒喝的攬着她讓她飲了。

阿音抿了一口後指指他衣裳,“濕了,不換一身?”

“無妨。”

“可是……”

如今天熱,衣裳都不會太厚。這樣一大塊濕着貼在身上肯定難受。

見小姑娘過意不去的樣子,冀行箴就沒再堅持,抱着她去了他卧房換衣。

阿音哪知道他會抱了她一塊過來?貼着牆邊就想溜。哪知道剛邁了兩步就聽他高聲道:“幫我拿身幹淨的來。”

阿音不樂意,“我哪知道擱在哪裏。我去叫銀峰過來。”

“不用。”冀行箴道:“就在你左手邊的櫃子裏。”

阿音心說她早就挪了地方了,根本不在剛才站着的地方。現在的左手邊哪兒來的櫃子?她現在左手邊分明是——

咦?

櫃子?

阿音驚悚了,看看旁邊的屋門,再看看另一側隐約有人影晃動的屏風。

“你打開櫃子,找一身就是。”冀行箴的聲音裏帶着幾分笑意,“看你喜歡哪一身就拿哪一身。”

阿音冷笑着走到櫃子邊,砰地下打開櫃子門,搬過旁邊的小凳子踩了上去,從上到下仔細翻找着。最後拿了一身黑漆漆的,跳下來,将衣裳抱在懷裏。蹬蹬蹬跑到屏風旁,看也不看擡手就把東西丢了過去。

她可放心着呢。

他都能知道她挪到哪兒了,還能不知道東西過來了?

果不其然。根本沒有衣裳掉地的聲音。很顯然,他擡手把東西接住了。

半晌窸窸窣窣。

阿音站在門邊兒幹等着。

好不容易冀行箴出來了,卻是上衣并未束緊,邊系着帶子邊往外走。

阿音正好望過去,冷不防就看了個實打實。

不得不說,身材真好……

看着瘦瘦的卻有好多腹肌……

六塊還是八塊?

“我想着你許是會選這一身,因這身最顯老氣。偏你還真選了這個。”冀行箴說了片刻沒等到回音,擡眸問小姑娘:“怎麽不說話?”

阿音反應快,早在他擡眼看過來前就十分冷靜地撇過臉去。此刻十分淡然地答道:“有什麽好說的?你把我當丫鬟使喚,我還要高興不成。”

冀行箴仔細看了她兩眼,而後輕笑着擡指叩了下她額頭,“嘴硬。”

阿音捂着頭用眼神無形的怒斥他。

冀行箴哈哈大笑,抱了她往外行。

阿音瞥眼看了看。

唇紅齒白的少年郎,穿了一身黑色衣裳,倒是顯得容顏更加隽秀了。只是眉眼瞧着愈發冷厲,氣勢十足。

……真不該挑這身。

本想讓他變醜點,哪知道更養眼了。

雖然知曉了板指是冀筗的,但阿音和冀行箴都未聲張。

二人原想着把事情告訴俞皇後,後又琢磨着不太妥當。冀筗素來與俞皇後不太親近,俞皇後也不太喜歡冀筗。萬一此事與冀筗無關,如今貿貿然告訴了俞皇後,終歸是不太好。

冀行箴就暗自派了人去查這是怎麽回事兒。

阿音也讓身邊人幫忙探聽消息。

雖然錦屏更為可靠些,但阿音還是決定讓玉簪去做這事兒。畢竟玉簪活潑些,擅長和人攀談,又機靈,遇到什麽事情知道怎麽迅速應對。

玉簪沒有多問什麽,只聽阿音的吩咐。

阿音讓她打聽下四皇子扳指的事情,問問四皇子的扳指一般怎麽擱着,何時會不在身邊,會不會容易弄丢。

“你問得小心着些,莫要讓人留意到我們在打聽此物相關之事便好。”阿音悄聲叮囑她。

玉簪認真應了聲,問阿音多要了幾包果子和點心,放在自己手拎的一個小盒子裏,這便出了院子往禦花園的方向去。

禦花園是貴人們游玩的地方,宮女和太監無事的時候等閑不能去玩。但他們也有自得其樂的辦法,那就是尋了禦花園旁邊無人居住的院子,往院子裏的高處去。

比如假山上的涼亭。

無人看到時,在那裏悄悄地閑坐喝一盞粗茶,再吃點主子們賞賜的點心瓜果,順便還能欣賞到隔壁禦花園的美好精致,當真是惬意而又舒适。

玉簪知道四皇子身邊伺候的幾個宮女有時會在四皇子午休的時候往那邊去,就連續幾天都揣了瓜果過去。

守了好些天,總算是碰到了她們兩回。中間和她們一起分享着點心,又閑聊着說話。這才打聽出了一些事情。

冀筗雖然手還小用不了那個翡翠扳指,卻因皇兄們都在用它所以羨慕不已,時常拿了它在手中把玩。

只是他性子活潑,慣愛在外頭瘋鬧,所以有時候玩着扳指就跑到屋外去了。然後身邊的宮女太監忙不疊地跟在他後面,生怕扳指給摔了,哄着勸着從他手裏拿下來再收到盒子裏。

有時候伺候的人都還沒來得及勸他,他自己就随手把它擱到了附近的位置。有時候是石桌石凳,有時候是涼亭水榭,還有兩次宮女在池塘邊放喂錦鯉的魚食盒子裏發現了這枚扳指。

而且,自始至終,冀筗身邊的人都沒發覺那東西被掉了包。這東西何時被掉包的,冀筗本人也不知道。

估計以他的性子,甚至都不記得自己在某天某日将它放在了什麽地方。

阿音把這些告訴冀行箴的時候,他正在院中練劍。

清晨的陽光柔和而又溫暖,落在少年的身上和發間,帶着融融暖意,給他周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輝。

阿音說完自己知道的事情後,就托着下巴緊盯着他看。

半晌後冀行箴收劍走到她的身邊,扯過旁邊擱着的帕子放到她手裏,然後抱起她,“走罷。”

阿音拿着帕子給他擦着額頭上的汗,奇道:“你不是還要再練一炷香的時間才夠?怎地不練了?”

少年将摟着她的手臂緊了緊,薄唇緊抿。

說實話,她在那裏一直看着他,他總怕自己哪一個劍招做得不到位又或者是姿态不夠好看,難得地瞻前顧後猶豫不決起來。

持續了好半晌後,他深覺這個狀态下去不行,索性暫時棄了練習到了傍晚下學再補上。

但是,面對着小姑娘的詢問,他是斷然不會将這些說出口的。

故而冀行箴淡淡一笑,面容和煦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這兒剛好也聽到了些消息,和大皇兄脫不開關系。着急與你分享一下,故而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阿音:咦?真的是這個原因嗎?總覺得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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