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賊緣(2)

更新時間:2014-03-31 14:00:02 字數:3804

疾風本以為女娃口中的“老頭兒”,怎麽也得七老八十了才對,可誰知,走進門中的人,卻是一個俊秀青年。他身着一襲青衫,眼帶笑意。疾風雖讀的書不多,可見這人的身形樣貌、神态舉止,卻忽憶起一個詞兒來——“君子如玉”。

女娃娃見了他,急急地撲了過去,搖着他的手臂,急道:“老頭兒,治他,治他!”

這動作在疾風眼中,怎麽看怎麽紮眼。媽的!什麽君子如玉,這一大男人帶着十幾歲的姑娘,拉拉扯扯的,算是個什麽東西?看人姑娘傻乎乎缺根筋,就可以随便欺負嗎?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皺緊眉頭,再加上額間那道傷痕,當真是額前成“川”了。

那青年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地望着他,竟笑了笑。随即,他慢慢地伸手将女娃緊握不放的雙手放了下去,輕聲道:“阿顏,去拿我的藥箱來。”

換作“阿顏”的癡女,重重地點了點頭,随後拔腿便向主屋奔去。見她疾奔,那青年沖她的背影念叨了一句“小心別踩到我的藥”,可話音未落,便聽那邊傳來一聲“哎呀”的低呼。

青年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才轉過身回望疾風。見他面色不善,又是傷重血流,那青年卻不驚、不懼,只是淡淡笑了笑,“閣下在這三更半夜造訪,想必不僅僅是為了小小饅頭吧?”說着,他還指了指被放在一邊的碗碟以及沾了泥血手印的饅頭。

這句話讓疾風無從回答。說句大實話,他的确是沖着饅頭來的。但是這麽直白的答案,讓他一代神偷的面子往哪裏擱?他只能皺眉,從鼻孔裏重重地“哼”出一聲來。

青年垂下眼,若有所思,随即又擡首笑道:“我說,夜走千家、日盜百戶的‘盜中君’光臨舍下,真正是這邊的榮幸……”

疾風一驚。這鄉野郎中竟能看穿他的來歷,那便絕非尋常百姓了。再思及先前那女娃走路無聲的功力,這一次,他已不會将之視為自己傷重時的幻覺或巧合。他微微眯起眼,故作高深莫測的模樣,斜眼睨向對方,“是老子,那又如何?”

“所謂‘明人不說暗話’,”青年斂起笑容,冷眼望他,“這般苦肉計,只能騙騙無知孩童,莫在這裏顯擺了。在下這條命,不是你能盜得走的!”

竟涉及到性命攸關,疾風于心中暗做盤算,卻并不在他後半句上糾結,而是冷哼一聲:“哼,‘無知孩童’?就算她天生癡呆,你又怎能對一年輕姑娘上下其手?欺負她不懂事嗎?”

青年聞言一愣,忽又笑出聲來。先前望他那滿眼陰霾的神色,此時全然退去,又再度換成了淺淺笑意。他笑着緩緩搖頭,“哈,是我多心。若他有意取我性命,又怎會派你來?他該知,一個小小的偷兒,還難不住我。”

這句話再度讓疾風氣結。媽的!這家夥是說他功夫差嗎?雖是怒火中燒,恨不得想上去揍人,讓這文弱書生一般的家夥,看看誰更厲害!可是,他的理智卻又讓他暗中忍住,只在心中盤算:方才究竟是哪一句露了餡兒,讓他察覺出自己并非是來取他性命?

左思右想卻也想不出結論,疾風罵罵咧咧了兩句:這小的癡呆也就罷了,這大的也是個瘋癫,見了人非說是來殺他的,簡直是瘋子還外加自作多情——誰有工夫去取他性命?當他是個二百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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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風斜了對方一個白眼,再不說話。片刻之後,那名叫“阿顏”的女娃已經拎了藥箱奔進屋裏。她雙手捧着箱子遞給那青年,随即便乖乖巧巧地蹲在了疾風的身邊,瞪大了水靈靈的眼睛,看着青年為他治傷。

青年也再不啰嗦,挽起袖子,出手如電,立封疾風腿部諸穴。他下手又快又狠,疼得疾風眼角一抽,旋即又要緊牙關,不聲不響。

然而,這般硬氣的做派,卻被女娃娃一語道破。

“老頭兒,他疼!”一直望着他的阿顏,見他眼角抽動,立刻大聲說道。

咬緊牙關不吭聲的疾風,聽她這句,頓時洩了氣。立覺尴尬的他,恨不能抓過她讓她莫要多嘴。

那青年擡眼看了看他的神色,淺淺一笑,只是那笑容似乎不懷好意。疾風心中警鈴大作,果然,下一刻,那人掏出藥瓶,将白色的粉末灑在他的傷處。

“啊!”他禁不住大吼出聲,吼得臉赤紅。

那絕非普通傷藥。當藥粉灑上去的時候,簡直像是有千萬根針,一一在他的傷口上紮,從肉裏狠狠紮向骨。所謂“徹骨”,不過如此。

“哈,不是夠硬氣嗎?這樣便忍不住了?”

面對他的譏諷,疾風破口大罵:“娘的!你這庸醫,到底是治人還是殺人?”

“怎麽?”青年眯眼笑道,“既然是有求于人,就該有求人的态度。我給你醫,你還這般挑剔,真正是不知好歹。”

疾風冷哼一聲,斜眼睨他,“老子何時求你治了?你哪只耳朵聽見我求你了,啊?!你愛看不看,老子我死在哪裏,也不求你這慫人!幹你屁事!”

他還沒罵完,忽被一雙軟軟小手捂住了嘴。只見阿顏噘起了嘴,狠狠瞪他,“不許罵人,不許欺負老頭兒!”

疾風伸手,拉開她掩嘴的五指,“喂,究竟是誰在欺負人啊?你沒見他下手有多狠嗎?”

阿顏露出了微微困惑的神色,歪着腦袋看他,又望望那青年,“老頭兒,你輕點,他疼。”

說着,她又蹲下身子,沖他的傷處輕輕地吹起氣來。一口一口,認認真真地吹氣。

那青年見阿顏的動作,頓時怔住。他挑了挑眉,似是有些驚訝。

然而,疾風沒有看見他的表情,他只是默默地望着那個忙着吹氣的傻姑娘。見她認真的動作,他有些發懵。先前握住她的手還未放開,掌心中傳來柔軟又溫暖的觸感。他不明白,這個癡呆女娃為何要這樣幫他——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幫倒忙,讓他恨不得狠狠敲敲她的笨腦袋。

自從他那個二百五的師父歸了天,已經很久沒有人再管過他的死活。行走江湖,過的便是刀口上的日子。若今日再多幾個追兵,或許他便會全身插滿刀窟窿,明兒個再給挂在城門上曝屍示衆。何時,又有誰在意過他疼不疼?

胸中氣海翻騰,喉頭又是一甜。疾風硬生生地将滿口的血腥味咽了下去,不自覺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指尖相握之處,傳來溫暖的熱度。見她那與年齡絲毫不符的童稚動作,他眉間一緊。癡兒,竟是個癡兒。

就在這段工夫,那青年已經為疾風裹好了傷口。他直起身,背起藥箱,出言喚她:“阿顏,去睡了。”

“睡?!”疾風的聲調怪異地拔高。難不成這庸醫和這傻女同住同睡?娘的!他就說讀書的沒一個好東西,道貌岸然!

瞧他一臉憤憤、恨不得要砍人的眼神,青年笑了笑,猜出了他滿腦子的龌龊想法:“哈,我說這位憤憤不平的賊,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推而廣之,淫者自然見淫了。哎呀,我說,這個還真符合你這一行啊。”

疾風自然明白,他被對方罵作了“淫賊”。可心中雖是氣憤,但一想到對方之言,表示是自己多心想歪,卻又覺得怒氣消去了大半。

見他不答話,青年又喚:“阿顏,走了。”

那女娃娃卻搖了搖頭,面上流露出苦惱的神色,“阿顏不走。他疼,阿顏陪他。”

青年又是挑眉。這一次,疾風可沒放過他面上的驚訝之色。他在驚訝什麽?是因為這傻女不聽他的話?

這個問題,疾風自然得不出結論。他只是于心中平白升起一種痛快。他伸手揉了揉阿顏的腦袋,一面給了那青年一個白眼,挑釁味兒極濃。

那青年看在眼裏,只是笑笑,随即轉而向阿顏叮囑:“随你高興。只是若是他不老實,你盡管沖他那條傷腿猛踹便是。那他下半輩子,怕是離不開拐棍了。”

最後一句,是沖疾風所說。

疾風冷哼,毫不客氣地回擊:“先前還說什麽淫者見淫,只有你這獸醫的禽獸腦袋,才會對這傻女下手吧!”

誰知青年不怒反笑,“哈,沒錯,在下也的确做過獸醫。”

說着,他眼底帶笑,露骨地将疾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疾風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失言,竟将自己罵進去了,真恨不得能咬斷那條笨舌頭!

見他面紅耳赤,那青年大笑出聲,步出了廚房,只留下阿顏仍然蹲在疾風的身邊,用那雙亮晶晶的眼凝望着他,“痛不痛?”

疾風搖頭。他剛想出言,讓她安心去睡,卻聽她又開了口:“那……”女娃思考了很久,才歪着腦袋想明白一樣,“餓不餓?”

這倒的确有點。方才那一個饅頭,哪裏填得飽他的肚子?面對呆呆傻傻卻又讓他窩心的她,疾風也不客氣,“餓。”

阿顏立刻跳将起來,替他将那剩下的饅頭全數端來。走到一半卻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又奔去打開了廚房櫃子,掏出一個瓷瓶。她拿着勺子狠狠舀了兩勺,澆在饅頭上,這才又端着碗碟走到他身邊蹲下,“醬汁,好吃的!”

疾風一看,樂了。也不知那是什麽醬汁,紅稠稠的一片,的确挺像是血跡,難怪這傻女先前認錯。

原先因她把血說成蘸醬而産生的怒氣,此刻盡數化解。見她忽閃着大眼,沖他嘟囔着“很好吃”,一臉期待地望着他。

那極是期盼的神氣,讓疾風只覺得心中一暖。他想也不想,張嘴就是一大口咬下去——

剎那間,天崩地裂!

強烈的刺激差點讓他跳起來,整個舌頭像是火燒一般,再不像是屬于自己的。疾風直咳,連一個“水”字都說不出來,只能透過被辣出眼淚的迷蒙水霧,狠狠地瞪向對方。

這傻女,根本是專門來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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