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風欲靜而心不息(五)
一床棉被被顧天北結結實實壓在身下,他側枕着手臂, 雙腿微曲, 呼吸正沉。
連睡覺都是這麽別扭委屈的姿勢。
年畫用手指觸着他滾燙的額頭, 順着他額頭蹙起的淺淺紋路,撫到他眉眼,輕輕摩挲,又一路輕柔向下,撫摸他高挺的鼻, 指尖停留在他又幹又燙的唇上, 戳了戳。
就着這姿勢,靜靜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麽。
許是感覺到些微癢意, 顧天北的兩片睫毛輕輕煽動了一下, 年畫慌忙要把手拿開, 與此同時,他迷迷糊糊地伸手, 握住她的手指。
然後他翻了個身, 将他的手指握進懷裏。
年畫順着他的動作跌坐在床上,措手不及。
顧天北的呼吸越發地沉, 她不敢驚擾病人,只得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指尖在他掌心輕撓了撓。
呵癢癢般的輕柔。
顧天北果然眉心一動, 松了手。
年畫突然眼眶發熱, 好像被回憶燙到一般。
那年冬天, 在面館的後廚裏, 他笑得太好看,她忍不住去捏他臉頰,結果反被他捏住手指,動彈不得。當時她就是這樣,輕輕用小手指撓了他手心……
曾經她以為時間已經将一切都改變,他早已不是活在她心中的那個少年,她應該放下過去,向前走了。
可偏偏有很多這樣的時刻,那些沾染着過去的小小細節,殘忍地提醒着她,他就是顧天北,他還是顧天北。
可他們現在又算什麽呢?
她帶着對過去的執着和介懷,無法向前也無法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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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畫找出一床厚棉被将顧天北嚴嚴實實捂住,只露出鼻眼可以呼吸,又去冰箱裏找出冰袋,用濕毛巾包住放在他的額頭上,幫他物理降溫。
大概是突如其來的冰涼讓他感覺舒适,他輕輕皺了皺鼻子,用側臉蹭蹭枕頭。
斂去白日裏的各種面貌,乖巧地像個孩子。
年畫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已經是晚十點半了,她來來回回将冰袋換了幾回,又怕太冰讓他不舒服,索性端了盆冷水來,用毛巾給他敷,每隔幾分鐘都再換一次。
前一晚只睡了四個多小時的顧天北陷入黑甜的夢中,難得地睡了個好覺。
十一點,年畫估算着他差不多要醒了,将退燒藥和水備好了放在他手邊床頭櫃,收拾了水盆去廚房。
冰箱裏有現成的西紅柿雞蛋,還有一包龍須面,她剝了棵鮮嫩的小蔥,開火為他做一小碗西紅柿雞蛋面。
空腹吃藥是會胃疼的。
年畫将一碗色澤亮麗的面條端出來在餐桌上放好,随手将餐桌的吊燈扭開,豆黃的燈光籠着她,在純色的桌面上勾勒出一個賢惠的影子。
她突然間洩了氣般坐下來,拖着腮左思右想,被自己氣笑了。
說好的不認識不理會不關心呢?她現在又是在做什麽啊?
她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對着衛生間的锃亮的鏡子看到七年前那個一腔熱情、笨拙付出、不管別人是否想要的小姑娘。
她無奈地想,或許,她也從來沒變,還是那個稚嫩又執着,只想對他好的年畫。
******
顧天北感覺嗓子在冒煙,幹得幾乎要燒起來,他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翻了個身,終于醒了。
迷蒙地睜開雙眼,陷入一片昏暗,不甚明晰的小夜燈帶來點點柔和的光影,堪堪看清眼前的景象。
細長的玻璃杯,蓄着八分高的清水,他用手心觸了觸,溫的。
那水還沒觸到唇角,已然濕潤了他的心。
顧天北就着溫水吃下一片退燒藥,趿上拖鞋走出客房。
外套被年畫扒下來放在床尾,他也沒穿,就這麽單穿一件黑色的毛衣,悄無聲息出現在洗手間門外。
兩雙各懷心事的眼睛在鏡中對望。
年畫見鬼般彈開,等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拍着胸脯兇神惡煞地說:“你是打算把自己凍死在這,強行碰瓷嗎?”
顧天北擡眸盯住她氣勢洶洶的模樣,有些想笑,笑意在嘴邊忍了忍,沉聲說:“吃過藥了。”
聲音還是有些啞,低低沉沉的,有一種別樣的磁性。
“吃過藥了?”年畫眼底流轉一絲失望,撇開眼去,低聲嘟囔:“餐桌上有面,你想吃就吃。”
說完,她低了頭,側身從他身邊擦過,來到客廳。
黑衣黑褲的顧天北鬼魅一般,跟着她,亦步亦趨。
年畫本就心緒雜亂,簡直想躲他遠遠的,他微熱的氣息在身後清晰可聞,像個會發光的危險物,讓人難以忽視。
她心虛地轉身,想将人兇回去,怎料一個回頭下巴就蹭到他肩頭。
電石火光間,顧天北垂眸對她笑了笑,手掌撫上她後腦勺。
年畫眨了眨眼睛,雙臂僵直地貼住身體,一時間大腦有些斷線。
顧天北就着這個極像擁抱的姿勢,手指在她發尾劃過,下一秒,年畫眼前出現一片蔥葉。
……
年畫尴尬地撓了撓頭發,對他眼底一汪濃的化不開的情緒選擇性忽視。
“吃完面碗扔水池裏就行,我就不送你了。”
年畫僵直着聲音抛下**一句逐客令,轉身回房。
她長籲口氣,在床上躺下,手指觸到一片餘溫。
他剛睡過的。
連那枕邊也都是他清冽溫熱的氣息,讓她雜亂的心緒更加無處可逃。
心裏有只小蟲子在蠢蠢欲動……
五分鐘後,年畫漫不經心地踱出客房,将顧天北蓋過的被子扔回蘇木白房間櫃子裏。
她從他身後饒過,餐桌吊燈下清俊的男人正慢慢挑着幾根面,微俯下頭,将面條放入口中。
那捏着筷子的手指白皙纖長,骨節分明,被燈光鍍上一層舊日時光的濾鏡。
而後,他偏了偏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年畫清了清嗓子,将他的外套随意扔在椅背上,像對待不速之客般頗不耐煩地說:“等下我就不送你了。”
顧天北輕嗯了聲,垂眸默默吃面。
她站在他身邊摳了摳椅背,白色皮革在她指甲的摧殘下發出崩繃悶響,她的語氣依然生硬,說出口的話卻軟了下來:“記得把藥帶走,按時……吃藥。”
顧天北輕抿了抿唇,低垂在面碗上的一張臉,無聲展露笑顏。
這小姑娘,還是那麽地心軟嘴硬、口是心非,像揮舞着鉗子的小螃蟹。
他擡眸,小螃蟹并沒有棄他去睡,反而打開電視機躺在前面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電視臺正播着一個解密節目,她一聲不吭看了起來。
顧天北伴着旁白深沉的解說将面湯吃到涼透,才起身收拾了餐桌。
他端着碗來到廚房,微微一怔,右手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怎麽會以為她成長了不少,變得宜室宜家了呢
顧天北歸置着猶如被轟炸過的廚房,哭笑不得地收回之前的想法。
小孩子永遠都不會長大,即使她的外表再強硬蠻橫,堅不可摧,撥開堅硬的外殼,內裏,還是一個柔軟的小女孩。
顧天北收拾完廚房出來,電視裏已經放起了廣告,而沙發上那個小螃蟹已經收起爪鉗,老老實實睡着了。
他抱了棉被出去,輕手輕腳為她蓋上,又将多餘的燈關掉,只留下玄關一盞小燈。
眼睛适應了黑暗的“小螃蟹”翻了個身,在黑暗中輕動嘴角。
在說夢話嗎?
顧天北心裏發笑,小心翼翼湊過去。
她卻只是在夢中發出一聲嘆息。
極輕極細的一聲嘆息,如絲線般纏繞他的心頭,牽動,套牢,系緊。
顧天北輕輕阖上眼,睫毛輕動間,唇角擦過她臉頰,印上一個清淺的吻。
“啪。”
玄關燈滅,顧天北回眸望一眼沙發上熟睡的身影,輕輕帶上門,走出去。
夢一般安靜的房間,夜一般漆黑空蕩。
年畫忽然扯了被子跳下沙發,跑到窗前向下張望。
黑色路虎魅影般投入夜色,只那橘紅的尾燈兀自閃着,很快消失在視野之中。
******
隔天早上,年畫迷迷糊糊被電話吵醒,她閉着眼睛直接接起,聽到那端清越的嗓音。
應該是退燒了。
年畫下意識想着,聽顧天北在耳邊低聲詢問:“聽說你要搬家,今天還是明天?我去幫你。”
她半張臉埋在枕頭裏,輕輕嗅了嗅,不情不願答,“明天。”
“好,明天上午我去接你。”
“謝謝你的好意,”她語氣輕快,“我家程钰會來接我的。”
沉默,突然而至,包裹着兩個人。年畫恍恍惚惚的,忘記是誰先挂了電話。
睡意消散,她對着他的微信頭像出神,末了,從床上爬起來收拾東西。
當天下午,程钰開車過來幫年畫搬了家,又被她拉着當了一下午的苦力。
隔天早上,顧天北帶了早餐開車去蘇木白小區,意外地發現人去樓空……
他揉了揉眉心,靠在門邊給年畫打電話。
等彩鈴锲而不舍地唱完她才接聽,嘴裏含糊不清地像在吃着什麽東西,“喂?有事?”
身邊隐約聽到有男人聲音,微拔高了在說着什麽……給我留點?
顧天北眼皮重重地垂下,話到嘴邊,輕輕一頓,短暫的沉默中,她的呼吸近在耳邊。
卻遠在天涯。
她再也不是那個無條件包容他,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了。
他閉了閉眼睛,睫毛輕垂蓋住眼底所有情緒,嗓音微涼:“打錯了。”
“哦。”那端毫不猶豫挂了電話。
顧天北握着手機,只覺得耳根發燙,腦子裏嗡嗡嗡地,全是嘟嘟拉長的忙音。
他一條腿撐着牆壁,低頭盯着腳尖出神。半晌,他将單挂在耳側的口罩戴好,拉起外套的帽子,扣在頭上。
如果被媒體看到他頹唐地等在蘇木白家門口,指不定被編排一場怎樣精彩的好戲出來。
他空洞地想着,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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