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四)

方銳幫顧天北約了著名導演程田晚上見面, 争取一下程導蟄伏兩年的年度力作, 結果下午四點多程導臨時有事, 見面時間被迫延時。

顧天北接到方銳電話的時候正在收拾行李,他瞥了眼窗外逐漸柔和的光影,叮囑方銳讓大超把自己的車開來。

方銳答應了, 想了想又說:“晚上不要喝酒,萬一程導這邊提前結束說不定還能見上一面。”

顧天北笑着反問:“除了在戲裏, 你什麽時候見我醉過酒。”

“也是, ”方銳也覺得自己這一叮囑挺多餘的, “忘了, 你向來清醒自制地跟清教徒似的。”

下了戲,出了節目, 不是一個人在家看書就是出去旅行,淡薄随意地完全不像娛樂圈的人。

有時候方銳看着他安安靜靜煮一杯咖啡的側影,總生出一種命運難料的感慨。

他不應該屬于這個圈子, 也必須屬于這個圈子。

*****

年畫背着小包出別墅,在路邊站定, 低頭在手機上打開打車軟件,一輛黑色的路虎緩緩停在面前。

她低頭瞥一眼, 駕駛座上的人緩緩降下半扇車窗。

附近蹲點的娛記粉絲從未間斷, 年畫每每看到他這副混不在意的樣子就一陣心慌,“你連墨鏡都不戴, 不怕被人拍到?”

顧天北聞言, 從中控臺裏拿出墨鏡, 戴上,眉眼被遮住,只露出半張臉,唇角微翹了翹,“上車。”

見她站着不動,他将車窗完全降下來,“要我幫你開車門嗎?”

身後節目組的人來來往往忙活着,年畫只得彎腰上車。

下班高峰期,從湖灣別墅區到市區一路擁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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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天北一手扶着方向盤,側目問她:“去蘇木白那?”

蘇木白昨晚剛結束了在江城的電影拍攝,轉場地回到A市。

“今天連星不在,明天再去。”

“好,”他笑了笑,随意提起:“剛好明晚我也會過去。”

他清俊的側臉隐在橘黃的落日餘晖中,被罩上一層毛茸茸的光邊,年畫驀地想起那晚在蘇木白家的客房裏,他将她壓倒在床上……耳朵一熱,扭頭瞥向窗外。

她剛才發給他的微信,他沒回。

此刻兩個人彼此心照不宣,卻絕口不提那些事。

一個個紅綠燈在無限制地耗費着人的耐心,顧天北打開車載音樂,舒緩的鋼琴曲緩緩流淌,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年畫就在這輕輕慢慢的音樂聲中将全部胡思亂想抛之腦後,倚着靠椅睡了過去。

再醒來,夕陽退卻,樹影綽綽,天邊鑲着一團暗暗的藍。

年畫發現自己在一個地下停車場,顧天北正在熄火。

她揉了揉眼睛,心想原來小區的地下停車場長得還不錯,顧天北已經繞過車頭幫她打開車門。

他已經戴上了鴨舌帽和黑色口罩,先将她的小包接過去,再看着她下車。

“我到了,你回去。”年畫一站穩就自然去拿自己的包,被他不着痕跡地避開。

她略驚詫地擡眼看他,發現他眼中有掩藏的笑意。

她四下環視着,終于發現不對勁兒:“這是哪?”

“我家。”

年畫:“……”

他輕拍下她肩頭,“帶你回家。”

……

年畫跟在顧天北身後遠遠保持幾步距離,待進了門,才稍微松口氣。

“你真不怕被人拍到?”

顧天北幫她拿了拖鞋出來,“我沒什麽可拍的。”

她看了看他手上的淺粉色女士拖鞋,臉色黯了黯,徑直進屋,鞋底故意在地板上磨出唧唧唧的聲音。

很任性。

顧天北扶着門框,有些想笑:“我家沒來過女生。”

年畫徑直往客廳走。

“拖鞋是我特意為了買的。”

年畫終于回了頭,莫名賭氣板着臉,“顏色太醜了,不喜歡。”

“好,”他認輸:“下次帶你去挑。”

年畫下意識想點頭,轉念一想,發現似乎有哪裏不對。

對上他飽含笑意的眼睛,心尖一顫。

她打量着他的房子,比在江城租的那個小地下室好了太多,窗明幾輛,空間開放,簡潔的後現代裝修風格,幹淨、簡潔、文藝。

顧天北讓她随便轉轉,從冰箱裏拿了新鮮水果為她榨果汁。

年畫從客廳散漫地轉,繞到他的書房。

換掉了記憶裏他那張掉了漆的破木桌,靠牆邊一排米色立式書櫃裏整齊地羅列着各式書籍,文學、地理、自然、古代、現代、未來、東方、西方、分門別類排放。

她順着一路瞄過去,看到書櫃最裏側的一個小櫃子,櫃門緊緊關着,幾乎隐在視線的盲區。

好奇心驅動她打開——并沒有什麽特別,裏面羅列着一本本雜志,顯然已經翻閱多次的樣子,有些書角已有褶皺,被他又細細拉平。

似曾相識的感覺襲擊着她的感官,年畫小心翼翼拿出最外側的一本。

翻開。

循着夾在雜志中的書簽,自然就翻到做了标記的那頁,是一幅攝影作品,拍攝的是江城夜市攤上煙火氣缭繞的街景,一整排暖黃發光的街燈,像一個個虛焦的太陽。

照片下落款,攝影師:年畫。

年畫鼻頭發酸,那是她高三時被發表的第一幅作品。

那個有着他們之間回憶的地方,在那裏,她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第一次看到他的清貧,也是第一次,觸及到他內心的渴望。

年畫将那些雜志一本本翻開,無一例外,全是她發表過作品的雜志,也毫無意外地看到韓喬落曾提到的那兩本對她名字有印象的雜志。

他都一一收着,小心妥帖地保管。

顧天北端着果汁進來時年畫手中還攤着那本陳舊的第一本雜志,在燈光下一瞬不瞬地看那幅江城夜景。

他的腳步頓在門邊,躊躇的片刻,年畫轉過頭看他。

他的視線落在那本雜志上,唇邊溢出一絲苦笑:“那時候我打聽不到你的消息,偶然看到這本雜志,猜這張照片的作者是你。”

“……”

“那天在夜市攤上,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頭就看到了你,我一看你,你就跑了。”

兩人都有一瞬間的恍惚,總覺得那天還在昨天,一眨眼,他們都以更好的面貌在人生中重逢。

年畫擡眸,四目觸上,兩人都笑了。

“顧天北,”她輕輕地叫了他的名字:“我餓了。”

******

顧天北洗手挽袖,為年畫做了一碗西紅柿牛腩面。

新鮮牛腩用高壓鍋煮上兩個小時,鹵制,瞥了油脂做高湯,再将西紅柿去皮加洋蔥加入牛腩翻炒均勻,與面條一起加入高湯中煮開,放少許鹽和香油,色澤紅豔,香飄四溢。

年畫和顧天北對坐在餐桌兩頭,悶不作聲吃了一大碗。

面湯喝盡,她拿紙巾擦了嘴,放松地倚在椅背上,神采飛揚地講起林茜的八卦。

像小時候那樣,她講,他聽,偶爾微微蹙下眉,偶爾也會跟着笑。

年畫告訴顧天北,林茜去年結婚了,大學還沒畢業,就嫁了實習時遇到的青年才俊,閃婚。

她從小到大閃戀閃分,分分合合那麽多次,還是沒有澆滅對愛情的幻想。

說完林茜,她又告訴他,他走後一個禮拜,她就轉去了連星和蘇木白的高中,起初是住校,後來舉家搬到了離新學校較近的小區。

半個月後,林茜也追随她的腳步,轉了學,所以她們才能做那麽多年的閨蜜。

顧天北成名後,林茜經常會在電視上看他,關注他的新聞和動向,看他演過的每一部電影,說是追憶青春。

年畫沒告訴顧天北,她也看,看他的每一個動向,每一部作品,每一段視頻,每一張照片,背着所有人。

……

很多兩人之間心照不宣、不敢企及的話題,都在今夜被攤開在臺燈下,餐桌上。

還有一些話題,兩人都極有默契地沒提。

臨走時,年畫從他的書桌上拿了張白紙,“幫我簽個名,我帶給林茜,她經常向親戚朋友吹噓認識你,我滿足一下她的虛榮心。”

顧天北從抽屜裏取出寫真照片,笑着幫她簽了十張。

夜色漸濃,顧天北送年畫回了家。

他們在車前分別,互相說:“再見。”

次日晚上,顧天北結束工作,驅車去年畫家樓下,接他一起去蘇木白家裏聚會,沒等到人。

他按門鈴,沒人回應。

打她電話,無人接聽。

嘗試發微信、短信、恍若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幾天後,《媽媽不在家》的第三次錄制,漫拾光的特約攝影師由年畫換成了程钰。

關于年畫的去向,他表示不明。

她像是一抹空氣,自他們終于可以舉杯回顧往事的那個夜後,無聲消失了。

四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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