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一分鐘抱緊（三）

橫亘在心頭的尖刺逐漸被松動, 年畫心裏亂得一塌糊塗。

她找了臺電腦，之後的一整晚, 都悶在監控室裏修圖, 盡量避免和顧天北接觸。

那一眼對望的心悸還在心中餘震，她很怕再看一眼, 心就要信馬由缰。

然而，人雖然不面對面了，眼睛還是止不住時不時往監控前上瞄兩眼，看他給墩墩穿衣服，看他給佳兒畫畫。

夜色濃郁，時鐘在表盤轉了一天，又滑到入睡的時刻。

女性工作人員要幫忙給女寶寶們洗澡。

也許是上午哄了喵喵幾句，逗她玩了一會, 小姑娘吵着要年畫姐姐幫她洗澡。

韓喬落放好了洗澡水，去樓下叫年畫，他将喵喵的睡衣交給年畫, 就出去了。

年畫第一次給小孩子洗澡，一斂毛毛躁躁的作風, 舉手投足間都格外小心翼翼, 足足洗了二十多分鐘，蹲到腿腳發麻才站起來。

抱喵喵出來的時候，滑到地上的水跡, 蹲了太久她眼有些花, 身子向後一滑, 險些摔到地板上。

一只手拉住了她，扶着她的胳膊将喵喵抱過來，浴室裏沒裝攝像頭，小新也沒跟在身後，顧天北順手，将她也接進懷裏。

年畫聽到自己驚魂未定的心跳聲，忘記掙紮。

“低血糖？”他揉了揉她的發頂，眼中關切毫無掩飾。

他這樣親昵的姿勢實在讓她擔心人多眼雜，胡亂嗯一聲，率先走了出去。

……

晚上洗澡前，年畫在自己的外套衣兜裏掏出一把棒棒糖，熟悉的牌子和包裝，是節目組買給孩子們的那一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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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看見還以為她是偷的……

年畫臉上一熱，頭皮就是一陣緊繃，握着那糖哭笑不得，做賊似的偷偷塞進自己小包內袋裏。

她的外套一整晚都扔在休息室的沙發上。

仔細回憶了下，半個小時前他是來過監控室一回，可他全程在和導演聊天，什麽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将糖塞進她兜裏的……

年畫洗完澡出來，看見被丢在一旁的手機提示燈亮個不停，打開，程钰發了一長串的語音。

她點一下那綠色的框框，程钰的聲音嗚哩哇啦開始自動播放——

“怎麽樣，在節目組還适應嗎？我過幾天就回來了，不要太想我。”

“有個正事兒，《媽媽不在家》官博晚上八點開通官宣了，節目組放了照片上去，你快去轉發，增加工作室曝光度。”

“還在忙嗎，看到微信回複我，我已經轉發了微博并且@了你，大攝影師你快去和我互動啊。”

“睡着了嗎？快去和我互動，我粉絲都嘲笑我了。”

年畫登錄擱置已久的微博，一連串的提示音争先恐後彈出來，彈得手機都要卡掉，她忙将手機靜音，點開99+的私信。

然後呢一起走：【攝影師大大請将我們家北哥拍出最帥啊。】

會拱豬的小白菜：【好羨慕大大可以近距離接觸我落，怎麽樣，韓先生是不是超幼稚？】

露露是個小仙女：【大大建議你當我們北哥禦用攝影師，你鏡頭下的北哥笑得簡直太太太好看啦，老夫的少女心，簡直要炸！】

還有咨詢問題的——

秋秋：【小姐姐你好，我是一名初三的學生，看到你的攝影作品非常喜歡，我對攝影也非常感興趣，以後想像你一樣成為一名出色的攝影師，想問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學的攝影呢，是自學還是報班？】

從什麽時候開始學習攝影？

從他走後……

當時心裏堵着一口氣，心想着他就一聲不吭地跑了，送他的相機也沒帶走，既然他不在乎，她自己玩，有什麽大不了！

她要成為他最想成為的人，讓他哭着說後悔。

學攝影，開始是因為賭氣，後來是真的喜歡。

年畫托腮想了一會兒，笑起來，那時候的想法還真是幼稚。

程钰的語音又催過來，已經從她工作态度消極上綱上線到身為公司股東毫不作為……

年畫收起回憶，轉發并評論了程钰的微博，末了，又單獨發了一張圖片，是別墅後園中開滿屏幕的那一樹櫻花，她懶省事，配文只發了一顆心。

很快，顯示有評論提示。

她翻了會新聞，才去看那些評論，在翻過了前排的占沙發、無良小廣告和日常表白後，一條評論闖入眼簾。

一只麋璐的包紙君：【賭一百根黃瓜，顧天北的櫻花照一定出自我家門神大大之手。】

哆啦A夢愛做夢：【同意樓上，怎麽感覺這倆發的像是情侶微博呢。】

顧天北的小可愛回複哆啦A夢愛做夢：【一定是你想多了，不然我會嫉妒地吐血而亡……】

小甜草：【評論裏的各位別怕，一定只是巧合，難道你們沒發現攝影師小姐姐根本沒關注咱家北哥嗎？】

顧天北的小可愛回複小甜草：【我天！你不說還沒發現，北哥倒貼攝影師！好想看一看攝影師大大的真容，但願不要是美女啊啊啊啊啊】

……

年畫看的暈頭轉向，忙點開顧天北的微博，發現他緊随其後，曬了一張自己在櫻花樹下微笑走來的照片，櫻花映着他的桃花眼，晃得陽光都失色。

配文也是一顆心。

微博發表時間在她一分鐘之後。

這人，是将自己設為特別關注了嗎……

******

節目組為了趕進度将每周兩天的拍攝調整為三天兩夜，年畫的第二夜，就在這不斷刷新的微博評論中悄然入夢。

第三日下午，本次錄制即将結束，節目組照例對三位奶爸進行單獨采訪。

年畫依舊在一旁抓拍素材，她調整着角度，想着相機裏即将爆炸的照片，暗笑導演簡直是素材狂魔。

采訪問題是事先列出了提綱的，都是一些常規性問題，主要針對錄制時發生的一些事情和與孩子們的互動心得。

首先是盧迪接受獨訪，緊接着是韓喬落，顧天北被安排在最後一個。

這種素材拍起來非常簡單，年畫對着顧天北的臉咔咔咔一陣猛拍，放下相機去門後角落裏拿瓶礦泉水。

擰開，一邊小口喝着水，一邊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他說話。

采訪進行到最後，話題一轉，莫名轉到了顧天北的育兒觀念上，然後問題順着育兒觀念，自然無痕地滑到擇偶問題上……

由女導演臨時充當的記者清了清嗓子：“你長得這麽好看，從小到大應該很多人追？”

短暫的靜默中，年畫将礦泉水瓶舉得高高的，喝水喝的十分專注，只是耳朵靈敏地捕捉着房間內的每一絲動靜。

身後，女導演在笑，顧天北好像也輕輕地笑了。

她聽到他清冽的聲音，說：“當然。”

年畫将水瓶捏出點砰砰的動靜，無聲地翻一個白眼，她就知道……

明顯有些興奮的追問：“那有沒有追到的呢？”

顧天北擡眸，眼睛似有若無地向牆角一瞥，角落裏的小姑娘已經一口氣将水喝掉大半瓶，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大有一種将這一整天的水全部喝完的架勢。

他捏了捏眉骨，笑：“有一個。”

有一個……

年畫的心尖像被人用鐵鈎子勾了一下，吊起來，忐忑中混雜着一絲尖銳的疼。

剛才還有些犯困的女導演這會兒頭不疼了，眼皮也不沉了，坐直身子向前傾了傾：“那後來呢”

年畫的水瓶已經快要見底了。

顧天北收起唇邊淺笑，微垂了頭，随意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臂收回來，手掌不自然地摸了摸褲縫，抿抿唇。

女導演預感有一個大八卦，眼睛都要放光。

數秒後，他擡頭，含水的桃花眼深沉壓抑，那神情莫名讓人感覺鄭重其事，好像他不是在接受一個随意的采訪，而是在宣布一個事實。

“後來啊？”他頓了一下，唇角微勾，無奈搖頭：“現在我在追她。”

年畫的一瓶水終于全部吞到肚子裏，她舉着瓶子，聽到那八卦的女導演毫不掩飾的激動聲音：“哇，沒想到真挖到一個大八卦，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告訴我是那女孩是誰，那你就小小的透露一下，她是個什麽樣的姑娘，長得好不好看？”

标準的女性視角問題。

“特別好看，”顧天北毫不猶豫，眼睛裏盛滿了笑意，視線偏離鏡頭向門後角落偏過，連聲音都帶笑：“是個畫兒一樣的小姑娘。”

年畫捏着空空的礦水水瓶，低頭小跑出去。

……

采訪結束，顧天北從沙發上起身，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響，有微信進來——

小螃蟹：“大爺的顧天北，我什麽時候追到過你？”

他微怔了怔，手機在鼻梁上敲了敲，低頭抿唇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