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論名譽的重要性(修改有話說)
《繡榻豔史》事件對盧家的影響頗大。
大概是紙包不住火, 市井流言,隔三傳五, 很快就傳到盧老太太等耳朵。
自然, 這些三貞九烈之婦,向來對這些坊間流傳的污穢淫/書是不屑一顧的, 然而,其影射,其立意, 其歹毒用心, 事關盧家聲名威望。盧老太太等氣得,直罵錦繡這樣的妖精禍害進了府宅,怎麽事情一件兒一件兒, 就沒個消停呢?
當然, 不管是盧老夫人,還是盧三信貞,何其恨錦繡的災星與禍害, 然而,夜裏輾轉, 白日思索, 不知不覺中,竟對錦繡同情憐憫起來。
是啊, 同為女人,想一想,錦繡只不過是言行舉止出挑了些, 不入格了些,加之日益的相處,也覺得并非傳言中的那麽淫/浪龌龊敗壞不堪。比如,有時候,雖是潑辣刁鑽,到底不是那等十惡不赦的淫/賤之婦。而這人心向來奇怪矛盾,因此,《繡榻豔史》事件一出,除了恨錦繡這喪門星給家族帶來的災難影響之外,便不免對她同情憐憫起來。
這日,仍舊一大家子圍着桌子吃晚膳。盧老夫人手捧着飯碗只管沉思發怔。孟靜娴目光柔和打量錦繡,“弟妹,多吃一點吧,瞧,你最近好像瘦了?”“哦是嗎?”錦繡擡頭,摸摸臉頰,“我怎麽沒覺得啊?”微微一笑,仍舊不以為然,毫無心肝脾肺腎的樣子。
盧三本也是有些同情,“嗯咳”一聲,暗囑她的丫鬟玉竹,将身前的一小碟松子百合酥遞到錦繡面前,因為這是她們盧府的特色點心,錦繡喜歡。“把這碟子松子百合酥端到我二嫂跟前去!”三姑娘信貞說,聲音冷冷地,高傲地。丫鬟領命。錦繡一怔,爾後,也是完全不領情,挑了眉,慢慢地擱下碗筷銀箸,一笑,慢悠悠地,絹帕擦手,也是高傲冷淡和輕狂:“你二嫂我今日可不想吃這個東西,二姑娘,叫你的丫鬟把它端走——”最後兩個字,甚是無禮傲慢。
她這意思,盧三兒,你居然想來同情憐憫我?也不打聽打聽,我葉錦繡是誰?我需要你的同情?呵,好笑!
盧三氣得,正要破口大罵,“二嫂,你、你不要太過分——”陰陽怪氣,噼裏啪啦,兩粒大白眼死魚一樣在錦繡臉上緊盯着不放。胸口起伏着,她正要罵:葉錦繡,你還有良心沒有?!我們這一大家子,在你致使我們如此丢盡臉面之時,沒怪你也就算了,你還,你還如此的——
正要說,“啪”地一聲,筷碗重重擱在桌上的聲音。
“好好吃你的飯!用你的膳!不準說話!”
是盧信良。
板着張臉,額上青筋暴跳,表情顏色非常難看。
盧三感到十二萬分委屈:“二、二哥……”
孟靜娴忙用手肘靠靠她,沖她搖頭。意思是,三姑娘,你二哥也在氣頭上,別去惹事……
錦繡嘴角孤傲鄙夷翹起。樣子,完全是一副無所謂。
或許,她是真真正正的“無所謂”了。
《繡榻豔史》,對她的人生攻擊、羞辱、還有各式下作的歹毒诋毀——讓錦繡的臉,确實是走進茶鋪的一瞬間,可能真正的白了一會兒,就像紙一樣的白。然而,大抵真的是“妖孽狐貍精”轉世,回府之後,照樣該穿穿,該喝喝,該睡睡。有時候,濃妝打扮一番,這該逛戲園子,還是照舊逛去。她的侍女春兒實在看不去了:“小姐,您現在已經有夠出風頭了不是嗎?如今咱們就別再出門了好不好?”又是跪,又是眼淚汪汪求的。然而錦繡,卻是輕描淡寫一笑:“——夠出風頭?夠出風頭有什麽不好?”
沒有人知道她腦子在想什麽。
盧老太太和盧三等人對錦繡的一時同情憐憫,幾經轉化,終于,嘴裏忍不住了,還是恨聲地罵:“都到了這步天地,她還不知悔改,你們瞅瞅她的那樣兒,瞅瞅——”尤其是盧老太太,被這一氣,病倒在床。盧信良也是萬沒想到,錦繡對這次的人生攻擊诋毀事件,居然能做到如此“沒心沒肝”毫不在乎的“強大氣場”地步?是很“強大”!剛開始,也是氣悶了一場,暗罵這女人的“不知所畏”和“不知輕重”,然而,罵着罵着,不知為何地,當他看見陽光明媚的花園秋千架子上,錦繡照樣兒嘻嘻哈哈,紅衣羅裙,開開心心蕩她的秋千;或者,花園的柳樹池塘邊上,也照樣嘻嘻哈哈、開開心心,紅衣羅裙,拿着魚食喂塘裏的錦鯉時,忽然,不知怎麽地,盧信良的神情驀然怔了一怔。
“也許,她這樣子挺好,挺好吧……”
嘆了口氣,他想。
一天晚上,盧信良和錦繡同睡一張床榻。漸漸地,兩個人幾經裝模作态,到如今的弄假成真,還真像一對“實打實”的夫妻了。風從窗戶穿簾而過。睡着睡着,盧信良猛地醒來,因為,驟然一陣劇烈的翻江倒海嘔吐之聲,他聽見錦繡,正坐在床沿邊上,對着底下的唾盆大吐特吐。
月光映着屋外的雪光鑽進了雕花窗格。
錦繡,吐得是那麽驚心動魄,那麽天搖地顫。頭發胡亂披散兩肩,水玉色的絲質萱草花紋寝衣,綴着搖搖曳曳紅燭折射的微光,呈現出一道凄涼而憔悴的褶皺印記。她的臉,白得又些吓人,有些狼狽不堪。盧信良趕緊起來,去拍她的背。“霏霏——”
這一脫口而出,竟叫起了她的乳名。
“惡心,真是太惡心了……”
終于吐完了,錦繡閉眼深籲了口氣,慢躺在枕,手絹兒一下一下擦她的嘴角印跡。
“惡心!怎麽會那麽惡心呢……”
她嘆,眼睛幽幽地,直望着床頂的那些繡線花紋。
盧信良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女人,倒還真做不到完全的“沒心沒肝沒腸”。
這個女人,向來是把頭上的皇冠弄掉了,也不肯俯俯身,低低頭,求他幫忙去撿一下……
唉,這個女人吶……
盧信良嘴角不覺彎了彎,有些無奈,有些傷感,也有些沒轍……
他輕輕攬起了她。
時近臘月,雪依舊那麽下得沒完沒了。
侍女丫鬟春兒在給錦繡攏貂皮圍脖的時候,發現這水貂的毛,摸起來有點硬手粗糙,底下的貂絨已是不太那麽保暖。錦繡說:“那就換一件。”春兒無助搖頭:“沒有多餘了的,小姐,若要暖和,也就指望這最後一件了。”錦繡方想起,她們老盧家的家風,向來杜絕奢華,崇尚簡樸,像這種東西,即使過年過節,也不輕易發放的。就是盧老夫人,也不見得把什麽名貴的釵環首飾貂皮貂毛攏遍全身,一則,是為兒子的名譽清廉着想,二則,是自己簡樸慣了,一奢華下來,盧老太太也心裏膈應。
錦繡便說:“正好,我聽說聚月齋最近新上了一批紫貂皮,那咱們就看看去——”
主仆二人當下喚仆備轎,直向聚月齋。
将近下了好幾日的雪,堆在地方足足兩尺之厚。擡轎的小厮一步一個腳印。
錦繡掀簾看,但見天地之間,銀花珠樹,昆玉樓臺,一片煞白。大街雖是冷清,但到底有那商門市井小販諸人穿梭來往。女人,幾乎是沒見出門的。或者,那等市井婆子三姑六婆倒是不甚其多,然而,像她這種宦門貴胄的閨秀良家婦女,卻是基本見不到一個。
自己,确實是個另類。
有人群對着她的轎子指指點點。錦繡冷笑,不自覺高擡起下巴,翹起了嘴角,因為她以為,那些路人指指點點的,準是那句:“看!那個騷/貨狐貍精又招招搖搖出來了!鬧那麽大個事情,也不知避諱避諱!”
她索性一下轎,從春兒手裏接了油傘,準備再大肆出“風頭”一番,她讓他們去說——
然而,半晌過後,方知那些人手中指指點點的,卻是:“诶!誰家府邸的轎子!怕是三品以上官員才坐得起的吧?”
原來,于市井小民而言,宦門貴胄那些流言八卦并不是他們最為關心的話題。
他們所關心的,不過是,“米憑轉鬥接青黃,加一錢多幸已償。”
——是生與存,富與貴,貧與賤。
錦繡,還不能成為這些人的生活主流話題。他們壓根兒就不認識她。
錦繡撐着油傘一步步逛過走過那些小攤和人群。
忽然,她開始想:這麽二十年來,她從她母親那兒所深受的教誨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母親告訴了她一個個時下女人連想敢都不敢想的新鮮詞彙:民主,平等,自由,個性,理想與自我幸福的解脫與放逐……以及,在當時世下很多女人聽了立馬會投河跳江的兩個字:“女權”。
一個人的“權利”,尤其是,作為一個“女人”的權利。
母親恨孔孟,她說她曾毫不猶豫推翻過“孔子廟”;母親更恨朱老夫子,她說要不是朱熹這個老王八、老不死,女人的腳,可以邁得更長,更廣闊,更遠。
可是,錦繡的母親卻沒有告訴過錦繡,這一切切的自由、個性,民主、放飛解脫之外,作為一個真真正正獨立自由的人,尤其是,真真正正獨立自由的女人,她與整個當下的世态,風俗,人情,究竟該如何界定她與它們的關系?與整個世态、與她的相公,她的家宅……種種,種種。
就那麽想了一路。
想得有些頭疼。
一個小男童,忽然地,面紅耳赤,走近了錦繡,語氣動作有禮有貌地。
“請問小娘子,能勞煩您讓一讓,在下有急事需要處理,謝謝您了!”
多麽老氣橫秋的态勢!如果不是時光如此逼真貼切,錦繡幾乎要懷疑,這,簡直就是盧信良的幼年版本。
那個小男童,唇紅齒白,面若傅粉,看上去僅有九歲左右樣子。穿的是白藍朱子深衣,頂帶幞頭,典型的小書呆子打扮。剛開始,錦繡聽不懂他在講什麽,爾後,一看,才發現,這小書呆子原本捧了一大撂書籍,但大概跑路太急,那一大撂一大撂的書,就那麽七零散落散在地上。錦繡的腳下,剛剛踩了一本。所以,他又對錦繡拱了拱手,很是有禮有貌,非常莊重大體地:“小娘子,您踩到我的書了,能勞駕您讓一讓嗎?”
錦繡覺得這小男童非常有意思,便幫他撿起來。
“诶?《朱子》?《大學》?《中庸》?《論語》?《孟子》?……”
錦繡娘以前痛恨并不讓她看的書籍,這裏應有盡有。
“這《朱子》有什麽好?這《四書五經》有什麽好?……”
錦繡心裏鄙夷。就那樣,嘴上碎碎念,說了一通。
那小男孩大概是錯會了錦繡的意思,以為是她的求知欲甚濃,長深了一口氣,終于有機會可以說教展示自己的才華了。
也學着他的學堂夫子,“嗯咳”一聲,嚴肅而莊重,有板有眼:“小娘子,您這話就問得太對,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知之為知之……”
搖頭晃腦,滔滔不絕,就那樣,白雪細細地飄,錦繡撐着油紙傘,春兒站在邊上,一個老氣橫秋、簡直像極幼年版本盧信良的小書呆子,從子曰,又說到孟曰,從孟曰,又講到荀子曰……種種聖賢君子之道。什麽“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什麽“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錦繡聽了,只嘴裏一聲:“狗屁!”
她說:“你們這些書呆子,張口就是德,閉口就是譽,那我問你,一個人的名譽,到底值多少錢,啊?”
錦繡卻是真正地“不恥下問”了!居然十分可笑地,對着一個九歲孩童“發問求學”起來。
是啊,一個人的“名譽”,到底值多少錢呢?
她午夜夢回,常常發吐作嘔,不為別的,卻是那些人肆意對她的攻擊侮辱和诋毀。他們說,當然是《繡榻豔史》那本書,暗射其作風的淫/亂無恥和放蕩,思及那段生性好色放縱,道德敗壞,連幾歲的琴童棋童都不放過時……錦繡反射性地,立馬站這小男童兩尺之遠,像避蛇一樣,退了一步。
小男童問:“小娘子,您這是怎麽了?”
依舊謙和而有禮有貌。這是他們儒家所說的“仁”與“禮”,眼神純真而幹淨。
錦繡一笑:“哦,沒什麽,你還沒告訴我,一個人的名譽,在你那些聖賢書裏,到底值幾個錢呢?”
※
錦繡碰到吳氏之弟吳二郎時,正是她和那小書呆一番“讨教”之後。
當時……
(修改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修改有話說吧,與其讓讀者來梳理整個事情的經過,不如作者自己在有話說梳理一番:
關于女主和張渣男還有吳氏的二三事:
最開始,張渣男無意在大馬路邊上碰見漂亮又嘴角潑辣的女主,那個時候,渣男的老婆懷有身孕,本就看得厭煩,現在,看見女主那麽漂亮,不免有點難以忘記,看她老婆更不順眼了。後來,渣男在戲院屢次碰見女主,想去搭讪,但是女主很高傲,沒有理她。多番下來,張渣男灰心喪氣。但是,正要放棄的時候,女主卻走過來對她笑了一笑(前面有寫)這下子,張渣男認定女主在勾引他了!
女主确實也是有意的,恰逢那個時候得知渣男羞辱過她的一朋友(其實還算不上朋友),單純喜歡看她的戲而已。那個女戲子演員想自殺,被女主攔住,說為了這麽一個畜生,不值得。然後,最後一次她碰見了張渣男,便喊他名字,也熱情打了招呼。女主的目的,是為那個女演員出口惡氣,也沒想那麽多,單純想挑逗一下再像甩狗一樣去踹渣男。結果,張渣男着了迷,以為女主踹他是因為她有老婆,便說什麽要休老婆——
整個事情就是如此。女主有錯,作者不為她辯駁,但是,整個事情,女主就該遭受後面一系列人生攻擊?
作者不發表任何看法,說多了是錯,作者僅一個觀念闡述:女主是有錯,但是她能反思自己,這是作者寫幾章的目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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