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再遇(1)
林冉到達奶奶家時,客廳裏林沭在打游戲,奶奶在房間睡午覺。
林沭絲毫沒有注意到林冉的存在,游戲手柄被他按得飛起。
随着“game over ”的聲音響起,林沭仰倒在沙發上,好像剛剛打了一場仗。
“你這游戲的音樂蠻耳熟的嘛。”
“你看過別人玩過?這款游戲很經典的。”
“可能吧。”
林沭像反應過來什麽似的,一個激靈翻身站起來:“姐,你怎麽進門一點聲音也沒有啊?”
林冉不理他,準備進房間看電視。
哪知道林沭突然叫道:“姐姐,你一定是來拯救我的,你快和我媽說說,讓她別給我報那個英語輔導班!”
“你趕緊學會自救吧。”
她專程來這一趟,又不是來做這小子的上帝的。
林冉只是來和長輩道個別,今年春節她要和媽媽一起過,後天就要動身去B市了。她也有大半年沒見媽媽了,還有外婆、表妹……她到達B市後,沒幾天夏以芊也蜜月歸來了,正好兩人聚一聚,這麽想着心情就變得很好了。
“姐姐,我提前給你透露個事。”林沭扒着房門,讨好道:“作為交換,你得幫我争取一個快樂的寒假。”
林沭看林冉一臉漫不經心,撅着嘴道:“我聽到我媽和我爸說,幫你物色了個‘特出色的小夥子’,她同事的什麽親戚的侄子,在銀行是個啥經理……”
林冉愣了一下,然後苦笑。
“我媽說過完年就要介紹給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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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沭。”
“哎。”
“你要是用這個記憶力記單詞、語法,也就不用擔心你媽給你報什麽輔導班了。”
“……”
***
B市迎來了一場大雪,整個城市在一片銀裝素裹下,好似披着白紗的美人,有着別樣的魅力。
林冉站在商場門口,手上大包小包地提着,仰頭望着漫天雪花,早沒了平時雪天的那份愉悅。在這鬧市之中,又是臨近中午的時間,是不可能攔到出租車的。
她将手上的東西放在地上,将包包斜跨在身上,又把圍巾圍好,忙活完後再拎上大包小包,在結上一層薄冰的道路上,穩當地前進。
此時坐在車裏的何雅清,一邊玩着游戲一邊抱怨這壞天氣:“人韓劇裏下個雪怎麽就那麽浪漫,擱這兒也忒豪放了點?”
何雅清沒有得到駕駛座上那人的回應,接着說:“哎,你們南方下雪是不是詩意一點?”
“我們南方一般不下雪,但凡下點雪街上就會有很多二十幾歲的女的。”
“她們呆街上幹嘛?”
“都是北方來的,感受南國飄雪的景致,估摸着能吟幾首小詩。”
何雅清顧着手上的游戲,随口道:“哈,這不是有病嘛?”
過了一會兒,她反應過來:“許軻你大爺的!”這家夥剛剛就是在揶揄自己,她還傻了吧唧地自己罵自己。
“我說,你準備呆在B市呆到什麽時候?”
“你想我走我就不走。”何雅清手下不停,嘴也不停:“好久沒在國內過年了,真懷念呢。”
“你在B市還有親戚?”
“沒有啊。”
“那你除夕準備一個人在酒店看春晚?”
“靠,許軻,你居然沒有邀請我一起過年的自覺?”何雅清憤怒了。
看到前方十字路口亮起的紅燈,許軻踩下剎車,準備與何雅清讨論一下“自己是否有義務負責她在B市的衣食住行”。
可是他突然在一群過斑馬線的行人中,注意到一個穿着紅色羽絨服的女人,瞬間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
就像每個寒冷的冬季那樣,她總是裹得厚厚的,臉頰也被風吹得紅撲撲的。因為拎着很多東西,她走得不快。這一刻,許軻腦子裏想的竟然是:她今天有沒有記得戴手套。
意識牽引着行動,他熄了火,剛要推開車門,一股力量阻止着他的行動。
他漸漸聽見了聲音:“你幹嘛去呀?不過年就不過年,你別現在把我撂這兒呀!”
許軻茫然地看着沖他嚷嚷的何雅清,慢慢地恢複了正常,再望去,那個身影早已消失不見。是她嗎?就算只有一眼,許軻也知道他不會認錯人的。
他慢慢地啓動車子,一踩油門,将後面因為他遲疑錯過了綠燈的,車主的咒罵和按響的喇叭聲甩在腦後。
許軻将何雅清送到酒店門口,車子都不下就準備走了。
何雅清扒着車門不關:“哎,你這人怎麽這麽無情,好歹我也是你的‘未婚妻’。”她加重了後面的三個字。
她看許軻沒反應,繼續笑說:“你剛才那反應,難道是看到‘她’了?”
“lily,你玩也玩夠了,該回去了。”
“回去,我回哪兒?我就在我偉大的國家的土地上啊,你搞得我像偷渡的似的。再說我沒有玩夠啊,這才哪兒跟哪兒啊,只是熱身好嗎?還有,你這是過河拆橋吧,用完我就急着讓我滾蛋啊!”
許軻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到了,姑奶奶請下車吧。”
“哼,姑奶奶今天要吃大餐,你要是再敢借口跑路,我就一直不走纏着你,說不定還能見到那誰誰,嘿嘿。”何雅清笑得不懷好意。
許軻苦笑:“好,上次勞煩到您了,小的做牛做馬補償您。”
“這還差不多,酒店前臺告訴我b市新開了家度假山莊,可以滑雪、泡溫泉,周末陪我去。”
許軻看她一臉威脅,連忙點頭,這位大姐是真的可能搞出什麽幺蛾子的。
“其實呢,上次陪你去婚禮我并沒有發揮什麽作用,畢竟女主角都不在場,這戲沒法演下去啊,怪只能怪你衰了……”
“大姐,明明是你要跟去的。”
“別這樣,你要是真的不想讓我去我能去的了嗎?”何雅清嗤笑道:“別把我當傻瓜。”
她繼續道:“不過那位如果真是躲着你那還好,說明她還把你當個人。”
許軻覺得她在拐着彎罵人。
“但也可能人家根本記不得你這位路人甲了。”
許軻被她這一句一句搞得心一上一下的,說:“何雅清,你少管我的事。”
都直呼大名了,何雅清識時務地閉了嘴,沒忍住又添了一句:“晚上我要吃海鮮。”
林冉拎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趕到地鐵口,接到了程衍的電話,說是來接她,還算這家夥講義氣。
程衍今天開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林冉見面就打趣道:“你的‘獵豹’呢?”“獵豹”是一輛改裝過的摩托車,從外形到配置都風騷至極,開到路上就是焦點,是程衍最愛的一輛車。
程衍沒時間和她開玩笑:“冉姐,你給至璇打個電話,咱們順道去接她回去吧。”
林冉就知道,這家夥每次向她獻殷勤的原因都只有這一個——寧芷,她的表妹。
林冉的小姨生了她的親生表妹,寧橙。小姨在寧橙十四歲時就病故了,然後寧芷就被帶進了葉家的大門,而寧芷還比寧橙大半歲。葉家是當地的高門大戶,寧橙的祖母是怎麽也不允許這個“野種”進門的,但最後也不知怎麽就松口了。外人都覺得這個私生女進了家門也不會過得好,畢竟還有一位正牌葉家小姐在,不說這姐妹倆,就是寧橙與她父親葉鎮的關系也存在很大隐患。
林冉高三那年轉學到b市寄宿在葉家,在她眼裏,葉家兩姐妹的關系不算親密,但也沒有一見面就劍拔弩張,姨夫對兩個女兒也是一視同仁的态度,一家子過得也挺和睦平順的。林冉原本對于自己要寄宿在親戚家還有些擔憂,但是住過一段時間,擔憂就煙消雲散了。
她小時候來b市看望外婆,就和寧橙在一起玩過,寧橙就像從前一樣,對她這個表姐表現得十分依賴。寧芷雖然平時寡言少語的,但林冉本身也不是活潑的性子,兩人倒比葉家姐妹更像姐妹,不同于寧橙總愛和林冉膩在一塊兒,寧芷更把林冉當做姐姐來對待,換句話說,她聽得進去這個表姐的話。
程衍就憑着這點,經常讨好林冉,從而讨好寧芷。
一來二去,林冉就成了程衍的“冉姐”,明明兩人一個歲數,那家夥還比她大幾個月,硬是把她喊老了。
“喂,小橙。嗯,是我。雪下得很大,我們來接你吧。嗯,大約十五分鐘吧。好的,拜拜。”
林冉挂了電話,看向程衍。
“冉姐,這幾天你随便使喚我吧。”他倒直接。
“算了。”
“怎麽能算了,我請你去新開的那家度假山莊吧。”
“順便幫你約上寧芷是吧?”
“冉姐,我真是真心實意想請你去的,我朋友送了我幾張vip卡,當然你要是約上別人更好了。”
林冉特意下車坐到了後邊,可寧芷走過來時直接打開了另一邊的車門,坐到了林冉的身邊。
寧芷拎着一個電腦包和一袋子文件,上車後只是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打開一份文件浏覽起來。
“寧芷,上了一天班夠累的了,休息一下吧,再說在車上工作效率也不高。”
寧芷聞言合上文件夾,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問:“姐,你今天出門做什麽了?”
“買了一些年貨。逛了幾個商場,買了一件大衣,還給外婆買了一件羊絨衫,回去給你看看。你很久很逛街了吧?”
“年底那麽忙,別說逛街了,我好久睡個好覺了,累死人了。”在林冉面前,寧芷難得地抱怨了一句。
程衍咳嗽了一聲。
“聽說新開了一家度假山莊,放假陪我去吧,順便放松一下。”
“度假山莊,在哪兒啊?”
林冉當然不知道在哪裏了。
程衍回道:“玉筆山下,鏡湖邊上,就何家競标的那塊地。”
寧芷“哦”了一聲,“那個項目你有股份?”
“啊?”程衍可能沒反應過來寧芷會問這麽一句,反應了一下,答道:“沒,就山莊裏有家酒吧,我投了點錢。”
“那個山莊是何慕接手何氏的第一個項目吧?”
寧芷和程衍真正做到了只談公事,無關風月,林冉不禁在心裏為程衍小小默哀了下。
他們到了外婆家,飯桌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今天下大雪,外婆就在療養院沒有回來,林冉媽媽叫他們趕快洗手吃飯。
“程衍也留下來吃飯吧。”
“好啊,正好嘗嘗姨媽的手藝。”程衍對他們家人的稱呼完全跟着寧芷來的,有次葉家一個親戚打趣他,說他叫林冉媽媽姨媽,搞得好像葉家的女婿,程衍回答他和寧橙是光着屁股長大的哥們兒,當然跟着她喊了。他倆是一起長大的,長輩經常拿他們開玩笑,程衍總是一副任君調戲的模樣,久而久之地大家也就感覺他們倆确實是只是“哥們兒”了。程衍之後與葉家走得近也總用寧橙做擋箭牌,大家就不知道這個大尾巴狼的目标是葉家另一個女兒了。當然私下程衍被寧橙扁得很慘。
“哎呀,姨媽你這紅燒魚做得太好吃了,真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紅燒魚,真要讓我家保姆來和你去取取經。”
“媽,小橙今天不來吃飯?”
“說是中午聚餐吃多了,回來就跑樓上房間去了。”
程衍“撲哧”一下笑了:“她不會是聚餐給吃撐了吧?”
“怎麽可能?”林冉反駁,再想想自己那個不着調的小表妹,還真有可能。
寧芷的臉上也疑似出現了一絲笑容。
吃完飯寧芷就告辭了,程衍借着這個機會送她回家。
寧芷與寧橙母親那邊的人本不該有關聯,甚至她們的相處也該是尴尬的,但不知怎麽的,寧橙的外婆就是認寧芷這個外孫女,老人家的态度如此,晚輩當然不敢有異議。寧芷也真正把她們當做親人,但她最擅長把握分寸,她可以來看望外婆,吃一頓林冉媽媽做的飯,可到這兒也就夠了,她不是寧橙,她得回自己的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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