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羅生門之鬼·茨木

鎏金色的豎瞳微眯，茨木童子面無表情地環視了這間他突然出現四方形的房間，而後将目光投向屋內僅有的人類身上。

外表看上去只是個弱小的人類小姑娘，但身體卻蘊含着力量。

這種力量他見過的，在妖怪盛行的平安京時代持着咒符想與之抗衡的人類。

呵，有趣，竟然是陰陽師。

原來這個時代還存在着……

茨木童子自然是知道有特殊力量的自稱是陰陽師的人類，他還知道他們靠召喚出的式神戰鬥。

只是——

他沒想到想自己這樣的大妖怪也有被召喚的時候。

召喚者還是一個看上去只需一爪就能弄死的小鬼。

真是荒缪。

眸光凍結，他肆意地将妖力散發着，然後那人類的女孩如他所想的那樣吓得臉色發白，大喊着‘救命’。

還以為會有什麽特別之處，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伴随着失望而生出的暴戾在看到突然出現在她身前，以保護姿态站在她身前的那張千百年不見的老面孔時盡數散去，随之而來的是寂靜了百年的血液開始興奮和沸騰。

荒川之主？

與他同等級的大妖怪竟然會遵循召喚保護那個小鬼？！

看來這個人類或許還是有點特別的。

目光再次投向被擋在身後的小姑娘身上，茨木童子突然升起了一絲絲興趣，唇角勾起，他問：“小鬼，就是你召喚的我？”

醇厚低沉的聲音讓原本心思亂飛的未來一下子冷靜下來。

她偷偷地從荒川大叔後面探出了腦袋，荒川的出現頓時讓她有了安全感，她很想表示她對小鬼這個稱呼很不滿。

但是……

“是的。”大佬……

乖乖地點頭承認的未來。

“啪——”荒川側身，合上手中的折扇很不客氣打開抓着他衣角的手。

“啊！”下意識地松手，未來瞧着那塊通紅的肌膚，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妖：“大叔你幹嘛！很痛诶！”

“礙事。”荒川嫌棄瞥了身後的小丫頭一眼，然後擡眼面色嚴肅起來帶着些許戒備看向房間中另一個大妖怪：“真是麻煩，你怎麽把這家夥召喚出來了？”

“我……”

未來張了張嘴：這是她也沒料到的好嘛……

“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再會，荒川之主。”茨木童子挑唇嗤笑：

“竟然成了這種乳臭味幹的小丫頭的契約者？”

“千百年來想必衰弱了許多吧。”

對茨木童子的挑釁，荒川只是一笑置之：“現在你也是我身後小丫頭的契約者了。”

言外之意即是若他變弱了，那茨木童子也不例外。

鎏金色的眼眸一下子陰冷下來：“哦，是嗎？”

茨木童子再次将目光投放在未來身上，從上到下仔細地端量一番，然後危險地眯了眯眼：“喂！小鬼，能召喚出我和荒川之主這樣的大妖怪想必有什麽過人之處吧？”

“展示給我看看。”

“讓我失望的話——”

嘴角咧開帶着歷經無數厮殺的血腥和滿滿的惡意的笑，茨木童子盯着未來，眼中只是一派冰冷殺意：“就殺了你以解除這荒缪的契約。”

未來被看得渾身一個激靈：噫！好可怕！

“丫頭。”荒川之主朝旁邊撤了一步，将躲在他身後的小姑娘完完全全地讓出來：“自己召喚出來的自己解決。”

自己解決！？

未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要是能自己解決，召喚你出來有何用？！

完全暴露在茨木童子眼皮子底下的未來，全身都僵硬了：

冷靜冷靜冷靜。

不就是個ssr嘛！她又不是沒有。

擡眸，黑色的眼眸對上那暴戾的金瞳，那雙野獸般的瞳眸中毫不掩飾地輕蔑和看蝼蟻一樣的藐視被未來盡數收入眼中，黑瞳猛地一縮。

然後，

未來毛了！

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種眼神看她了……

雖然眼前是只實力足夠強大的大妖怪，但是啊——

她還是好氣哦！

在茨木童子妖力籠罩下的恐懼頃刻間蕩然無存，未來無畏地揚唇，周身的氣勢驟然一變。

銀發的大妖怪挑起眉梢，似乎有些詫異她的改變，下一秒從這個他認為弱小的人類口中吐出的話，讓他神色一變。

“難得召喚出你們不是我的過人之處？”

“茨木童子……”

“自你誕生以後有被人類召喚過嗎？”

未來微擡下颚，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流光溢彩：“而我，是你的首位契約者，難道這還不夠特別？”

清靈的聲音消失了，整個房間安靜了幾秒，兀地，茨木童子垂頭用鬼爪掩住了他的面部，而後低低的笑聲傳來。

慢慢地越變越大，最後整個房間都充斥着他的笑聲。

“……”莫名戳中某個大妖怪奇怪的笑點未來無語了。

驀地，笑聲戛然而止。

茨木童子笑夠了便斂了笑意擡頭，唇角淺淺勾着，似笑非笑地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未來，未來只覺得壓力山大。

夠了。

她快被這個喜怒無常的大妖怪弄得神經衰弱了。

這麽一對比，同樣是ssr的只是略微有點傲嬌的荒川大叔簡直是小天使有木有！？

“人類，你還真敢說啊！”

茨木童子話鋒一轉，言辭銳利起來：

“不過，我可不接受。”

“所以呢？”

未來不甘示弱地揚頭：“殺了我解除契約？”

“呵……”

偏了偏頭，發絲垂落胸前，唇角笑意加深：“能做到的話大可以試試。”

“哦？人類，你這是在挑釁我？”茨木童子揚起手，妖氣凝聚成的球在他僅有的鬼爪中蠢蠢欲動，倒豎的瞳孔成針狀，眼底滿是躍躍欲試的戰意。

“原話原封不動地奉還。”

柳眉輕挑，黑眸中流淌着漂亮的神采，未來一手搭上另一只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妖刀的黑色刀柄，輕輕地抽出一小段，鋒利的刀面折射出銀光：

“雖然茨木童子你是很厲害的大妖怪，但是啊……”

眼眸微眯，未來輕輕地吐出一句話：“在我的大本營你還真敢說啊。”

話音剛落，她的靈力暴漲，及腰的發絲飛揚起來，未來腳下出現數個疊加在一起的金色的五芒星陣，同時覆蓋在她房間裏隔絕各種氣息的結界破裂開了。

整個民宿的妖怪幾乎是結界破碎的那一刻就察覺到未來屋內陌生又強大的妖氣，只是一個呼吸間便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所謂的陰陽師啊……”未來身後的妖力讓她有了底氣，她歪着頭輕笑：“可不止有一個式神哦。”

玩游戲時的認知再加上剛剛的一番交流後，未來堅信了一件事：

對于像茨木童子這種實力強大眼睛又長大天上的妖怪，說什麽都是白費口水，還不如一言不合就是幹來得爽快！

不就是ssr嘛！

來啊，相互傷害啊！

她就不信了，她那麽多式神，其中還有荒川和神獸白虎還搞不定一個茨木童子？！

呵呵，以多欺少是什麽她可不知道。

“哈哈哈……有趣。”

全身的血液在看見少女身後的幾只妖怪的時候瞬間變得滾燙沸騰，驟然爆發的前所未有的強烈的妖氣，讓窗上的玻璃全部崩裂飛濺，從屋外灌進的狂風吹得背對着窗臺的大妖怪的銀發飛舞。

茨木童子仰着頭大笑着：

這種熱血沸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燃燒的感覺真是太久不見了！

時代變遷，因為人類不斷繁衍和擴張領土，妖怪們不是隐居就是徹徹底底地消失。

他已經太久沒有遇到過像話的妖怪了，他的妖怪之血已經冰凍凝結了太久了，久到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着。

沒想到一次意外的召喚，竟然讓他又有活過來的感覺。

茨木童子停下肆意地笑，神情漸漸地認真起來：

傳說的大妖怪荒川之主，實力還算不錯的妖怪姑獲鳥，白狼，惠比壽，傀儡師……

以及道教傳說中鎮守西方的神獸白虎……

熱血沖頭的感覺過去，茨木童子開始冷靜下來：

為什麽這些原本毫無關系活躍地方也相差甚遠的家夥會成為一個人類小鬼的契約者？

就算是陰陽師，能将實力強大的妖怪收為式神，據他所知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也只有平安京時代的安培晴明了。

事反必妖。

而，他感覺到的沉寂了百年的妖怪們最近也開始在暗地蠢蠢欲動。

這些和眼前這個小丫頭有關系嗎？

“呵，好吧，小丫頭我承認你确實有點本事……”

“作為人類而言的話，但是——”

握着妖刀‘村正’的手一頓，未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大佬，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一次性說完行不行！

“想要我臣服的話還差得遠了。至今能讓我心甘情願服從的只有我的摯友鬼族之王——酒吞童子。”

“只不過是個人類還妄想我聽從于你？”

“真是笑話。”

“那……”

未來勾着唇走近茨木童子：“假如說我和酒吞童子締結契約的話，你是不是……”

“那是不可能的。”茨木童子神色不虞地俯視着不到他肩膀的少女打斷：“吾友可是君臨妖族巅峰的男人。”

他也已經多年沒有摯友的蹤跡。

眼中殺意再現：“人類，你哪裏的自信？”

因為她臉變白了。

而且，想當初她也是抽出過酒吞童子的歐洲人。

她就是有這麽蜜汁自信～（￣▽￣～）～。

未來只是這樣想着，當然不會說出來。

瞳眸轉了轉，未來擡眸，眉眼微彎，她揚起一抹好看的微笑：“我漂亮嗎？”

“啊？”茨木童子一臉莫名。

“聽說酒吞童子喜歡美人和美酒，你看我入得了他眼嗎？”未來歪頭解釋，眼底滿是好奇。

“……”

金眸中的流光一閃而過，茨木童子蹙了一下眉頭。

“啊，我開玩笑的。”

未來輕笑一聲，而後後撤一步，語氣輕快：“在今夜之前，我也不曾想過我會召喚出被稱為‘羅生門之鬼’的茨木童子。”

慢慢的她的聲音變得虛無缥缈：“所以啊……”

“又有誰知道今夜之後，我會不會遇見酒吞童子呢……”

“呵。”

下巴冷不丁地被擡起，尖銳的鬼爪刺痛了她嬌嫩的皮膚。

茨木童子半眯着眼，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這個大言不慚的女人。

少女的面容明明如由淡墨精心繪成的宣畫，有着一般女巫那樣的清貴娴靜，但她一颦一笑間，眉眼卻無端地露出勾魂攝魄的瑰麗……

就像蠱惑人心的妖怪一樣。

他恍惚了一下，一瞬間眼前女孩的面容和記憶中的那張臉重合。

再眨眼，便消散了。

和摯友在一起的時候，茨木童子也沒少見過被酒吞童子誘拐來的人類美人，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大言不慚的女人的姿容哪怕是在他見過的姿态萬千的美人中也是極品。

“還不賴。”茨木童子簡潔地評價了一句便松了手。

“反正近日無聊得緊，就讓我稍微期待一下吧，人類。”

“你的名字呢？”

诶？

未來擡手摸了摸刺痛的下巴，看着茨木童子下意識地回道：“未來，君明未來。”

“是嗎，我記下了。”

然後，茨木童子丢下一句話消失了。

“……”未來愣愣地吹着冷風，這就完了？

“啧，麻煩精，才半個時辰沒留意你，你招惹了這麽大一個麻煩！”白虎走到未來身邊，甩着尾巴，一下子抽打在了她握着妖刀的手上。

“啊！很疼的，白虎！”未來回神，下意識地捂手。

白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冷哼後，弓起身子，朝窗外一躍：“這麽弱，找酒吞童子還是省省吧。”

“白虎說得對，一個茨木童子夠你受的的還想找酒吞童子。”荒川冷淡地看了未來警告着，然後丢下一句話消失在原地：“我回去了。”

“嗯嗯。”未來胡亂地點了點頭：“沒事了，大家都回去吧。”

冷風吹得她一個激靈，未來抱起隔壁：“嘶——”

這時她想起來一件事。

等等啊！

她的窗戶沒玻璃啦！

現在還是春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