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美人依稀之一·噩夢

這裏是哪裏？

他無意識地站在黑暗中，漫無目地朝前走去。

“景吾。”

有人在呼喚他。

黑暗突然散去，亮光從他頭頂撒下。

這裏是……

馬路！？

他只身站立在車水馬龍的公路上，飛馳的汽車擦着他的身子從身前穿過，衣角飛揚。

“景吾。”

他側身看向呼喚他的聲源。

馬路對面和他四分相似的面龐上挑着輕笑，而然就在下一秒，一輛高檔轎車呼嘯而過。

“飒——”

血液飛濺，車輪從撞飛的身體上碾過，留下長長的鐵鏽般的痕跡。

畫面一轉。

急診室外，醫生推門出來，摘下口罩從他的方向搖了搖頭。

而後，蓋着白布的屍體從中推出。

一個看不清面貌的人捂嘴上前，用另一只手顫顫巍巍地揭開衣角。

血肉模糊的面龐瞬間化作森森白骨，黑洞洞眼眶直直注視着他。

“啪——”

床頭燈亮起，昏黃的燈光灑在他驚懼的臉上，跡部癱坐在床上，劇烈地喘了幾口氣，等到氧氣漫入胸腔，他才釋然地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睜着深藍的眼眸看了一下四周。

是自己的房間。

這個夢是怎麽回事？！

不對……

跡部擡手揉了揉眉心，眉頭緊蹙着，眼眸焦距發散：這不是夢……

這是記憶，真實的記憶。

無意中瞥見枕邊的咒符，腦海中出來響起一句話：

“如果發生了超出自己想象的事就來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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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結課後，跡部趁着網球部的訓練還未開始前，趕到了一個地方。

偌大的冰帝最不缺閑置的教室，上次妖怪襲擊女生的事件結束後，作為學生會會長的他信守承諾，即刻就劃了一間空閑的房間給君明未來當社團室。

擡眼掃了一眼門上挂着的‘超自然靈異社’的牌子，跡部禮貌地敲了敲門。

沒一會兒，門被打開。

是熟人，上次的妖怪目擊者。

宮川一樹看到來人，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睛，随即慌亂起來：“那個……”

“跡部君，裏裏……裏面請。”

說完，他立刻讓開了身子。

“啊嗯。”食指撫了撫眼角下的淚痣，跡部輕幅度地點了點，便擡腳朝屋內進去。

原以為自己會看到鬼屋一樣的設置，卻不想這社團的室布置內意外的普通。

窗簾拉到一邊，窗戶亮敞敞地開着，吹起得窗臺上的盆栽綠葉輕輕搖曳。

窗前是轉椅和辦公桌，再往前便是沙發和茶幾，左右兩邊分別是空空的書架和空空的展示櫃陳列臺。

雖然一點也沒有社團的樣子，但好歹也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

“喲～跡部君好啊。”

未來稍稍擡眸，揚起笑容給進門的少年打了個招呼：“随便坐。”

看着窩在沙發裏又埋頭于捧在手裏的ipad的黑發女生，跡部抽搐了一下嘴角。

掃了眼茶幾上的一盤水果和各式各樣的零嘴後他便嫌棄地移開視線，擡腳繞過茶幾在未來的對面坐下：“看你這樣子，你——”

“申請社團的目的就是為了吃喝玩樂，嗯？”

“啊啦，別這麽較真嘛，沒有委托的時候我當然要自娛自樂了，難不成還得哭喪着臉眼巴巴地望着大門？”未來頭也不擡地說。

“那個，跡部君請喝水。”玻璃杯與茶幾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宮川放下白開水後直着腰局促地站在一旁，手指時不時地擰捏着衣角活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樣。

未來随意地朝對面瞥了一眼便道：“宮川也別站着，你也坐。”

“好……好的。”宮川點了點頭，然後瞅了瞅跡部，又瞅了瞅未來，猶豫了良久才朝着未來那邊的沙發坐去：

他是社員……

“你的社團真冷清。”

“那是我不愛熱鬧，憑我的顏值招一大批成員分分鐘鐘的事。”未來下意識地反駁臉不紅心不跳地說了一句，而後話語一轉：“而且，社團特殊，有些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然後呢？”

将手中的ipad放到一邊，未來直起了身，柳眉微挑：“跡部君現在來總不會是想參加社團活動吧？”

一個社團要成立，有至少四個成員數的最低要求，當初只有得知消息自告奮勇想加入的宮川一樹，加上未來還差兩人。

未來嫌麻煩不想再去湊人就在學生會辦公室和跡部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最後跡部無可奈何便将他和忍足的名字寫了進去，然後大手一揮，把社團許可證和一個空閑的教室直接給了她，讓她趕緊走。

未來她很有自知之明，她在跡部這個大少爺眼中就是一行走的“大麻煩”，所以，除非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她，未來想跡部是不想再看到她的。

“當然不是。”

“所以……”未來雙手一攤，聳了聳肩問：“大少爺你有何貴幹？”

跡部蹙了下眉頭，雙唇微動，但還沒等他吐出一個字，門外就傳來吵雜的響動。

眼中帶着疑惑，未來側頭想看房門。

這時，虛掩着的門被一個黑發長相精致穿着和服的少女推開，一手輕輕一拽，從她身後跌出一個紅發妹妹頭的男生。

那個男生身形輕巧，動作也很敏捷，原本直直往地撲去的他，只是單手一撐朝前一翻便腳尖着半曲着腿站在地面上。

“喂！突然之間你幹什麽？！”少年氣急地轉身，沖着和服女生叫嚷。

“向日？”

“向日同學？”

“喲～少年好身手。”未來揚眉，然後毫不吝啬地拍手稱贊。

“未來大人，這家夥在門外鬼鬼祟祟地偷聽。”

“哦？”尾調輕揚，未來背靠上沙發，側仰着頭，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向日，怎麽回事！？”跡部黑了臉，語氣不虞地問。

“那個，跡部你聽我解釋！”向日立即漲了紅臉，毫不猶豫地将同謀者和預謀人給抖了出來：“都是侑士說你看上了一個陰陽師的女生，而且今天還特意曠了訓練來看她，我就好奇……”

瞅着跡部的臉色愈發難看，向日的聲音變輕：“慈郎，桦地，侑士，宍戸和我一起來的，所以……”

要罰一起罰吧。

瞧着接連出現的幾人，未來從沙發上起身，将位置讓給他們，然後自己到辦公桌前的旋轉椅上走下。

腳尖點地，輕輕地晃了晃椅子，黑眸看門邊的少女，未來點頭示意了一下，少女便領悟輕輕合上門。

“所以……”面色變得古怪，手肘抵在桌面上，未來單手托着下巴看向跡部：“你今天來是向我表白的？”

眼角抽了抽，跡部沒好氣地說：“怎麽可能！”

“唔……”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未來道：“我想也是。”

語畢未來轉頭看向向日，語氣冷淡地說：“少年，你撿回一條命呢。”

“什麽意思？！”

擡手指向門口的雪女，未來勾了勾唇：“那邊的可不是什麽美少女而是妖怪啊。”

“诶——？”

“妖怪！”

震驚的衆人。

“因為各種原因，家裏過于操心的式神覺得我上學一定要随身帶個式神以防萬一。”未來無奈地聳了聳肩：“所以啊……”

“以後來這個社團呢一定要光明正大，不要鬼鬼祟祟的，今天幸好遇上的是雪女，要是換成其他脾氣不好的式神，搞不好會被當做危險者給排除……”

黑眸幽深隐隐暗含着惡意，未來刻意放柔了語氣卻聽着十分詭異：“哪怕你是人類。”

未來這樣警告，一部分是有點不滿他們鬼鬼祟祟偷聽她社團牆角的行為想吓唬吓唬這幾個少年，另一部分也是給他們一個警覺，畢竟以自己式神護犢子的程度，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況且，大部分的妖怪對人類沒好感官……

“騙人的吧？”

跡部，忍足和宮川是親眼見過妖怪的人，對未來類似警告的話是信了大半，而像向日，宍戸這些人卻是将信将疑。

朝雪女勾了勾手指，未來語氣輕快地說：“來，雪女變個身。”

“是未來大人。”

眼睜睜地一個黑發的和服美少女變成全身冰藍，眼瞳妖異的女妖時是有一定沖擊性的，除了見過妖怪的三人，其他人都半張着嘴邊，震驚地半晌沒說出話來。

當然也有粗神經的人存在。

“哇！你好厲害，剛剛是什麽？魔法嗎？你怎麽做到的。”

冷冷地瞥了一眼突然湊到她跟前的黃色卷發的少年，雪女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不是魔法，是妖力。”

“慈郎回來！”跡部厲聲呵斥，能笑着說出殺人的話，面不改色地和妖怪做交易的人，他可不認為這個看似柔弱無害的女生是什麽善茬。

未來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只是無聲地勾唇輕笑，對慈郎的行為不置可否。

“對了，跡部君，你可以說你的來意了？”

“呃……應該不介意被你的部員聽到吧？”

“不會。”

跡部蹙眉抿了抿唇，在腦中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将近幾日他身體和心理上的不适及最近家中的怪事和昨晚的噩夢用簡潔的字句說明了一遍。

二十分鐘後，屋內寂靜無聲。

未來消化完整個故事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嗯……我懂了。”

“簡而言之就是你記憶中本該死去了的人現在還活蹦亂跳的，而你身邊的人一切如常對他死了這件事完全沒印象。”

“而你現在也搞不懂是自己記憶出了問題，還是……”

未來話語一頓，她眯了眯眼，然後輕輕吐出五個字眼：“有妖物作祟？”

清脆的聲音宛如碎冰碰壁，清清晰晰地落入屋內每個人的耳中，不輕不重地敲擊在每個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