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緣分

鵝毛般的大雪婆娑而下，把大地裝點成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風雪襲人，陣陣刺骨，再厚的毛衣似乎都抵擋不住那直面而來的冷氣。

北京市第一人民醫院。

今天的氣溫已經零下4℃，佟笙不是那種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因而特意穿上羽絨服，還好并不臃腫。

戴着皮手套，拎着一個水果籃，口罩已經摘下，挽着朱圓圓的手臂，詢問道：“淩老師經常來醫院嗎，老教授怎麽樣，還好吧？”

“我不太清楚，只聽說是過完年再動手術，就十來天了。”

朱圓圓亦是全幅武裝，她差不多就是半個家庭主婦，這樣的天氣她是不願意出門的，可老公和公公經常來醫院，她要是一趟都不來說不過去。

“是爸爸經常來，畢竟爸爸70多歲了，現在又是大冬天的，道路濕滑，風雪還這麽大，大哥二哥又都忙，所以只能他多陪着一些，不管怎麽說，老教授是他的老師嘛。”

佟笙點點頭，很快便走到病房門口，推開大門，就看到會客室中，來了好幾位探病的，沒幾個認識的，只是沒想到柏瀾瀾也在。

季陽笑着給他們介紹一番，佟笙一一打過招呼，朱圓圓詫異地問：“瀾瀾，你怎麽也在啊？”

這話說的，像是柏瀾瀾不該來似的，佟笙無奈地扯扯她的衣袖，奈何朱圓圓沒能體會到好友的意思。

柏瀾瀾回道：“三嬸，我跟楊汵一起來的，今天周末，學校難得休息，我聽楊汵說要來看外公，爺爺也經常來的，我就跟着一起來了。”

“哦哦，對啊，哎，爸爸和你三叔呢，在裏面嗎？”

“爺爺在裏面，不過他跟老教授像是有事要談。”柏瀾瀾歪着頭想了想，道：“三叔好像出去了，沒看見，三嬸你要不等等吧。”

朱圓圓嗯了一聲，拉着佟笙找個位置坐下，走了一段路，先坐坐再說吧。

病房卧室中，病床上躺着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半阖着眼，渾身都透着一股哀愁，一靠近便能讓人感受到那種無言的苦澀。

淩靜照看着身旁的老友，只比他年長兩歲此刻看來像是比他大了十歲，這身子骨比他父親還要弱，心底默嘆一聲，拍拍他蒼老而幹瘦的長滿老人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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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宆都跟我說了，你住院的第一天，醫院就收到一百萬美元給你做醫藥費，季凡應該是真的有事在忙，等她忙完了，一定會回來的。”

季羨欽心頭滿是澀然，轉而寬慰道：“沒事。”

“你好生歇着吧，我改日再來看你。”

季羨欽應一聲好，讓長子送送老友。淩靜照沒推辭，拄着拐杖走出病房便看到小兒媳在，她身旁那位，應該就是小六新交的女朋友。

他倒是有所耳聞，還是老三教過的學生，樣貌、品行都是出挑的，甚至小兒媳私下都跟小兒子說，配小六，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哎！

他當時聽到後就皺眉，這種話是能随便說的？哪怕是無心，傳到他三弟一家的耳朵裏，見面都有些尴尬的。

“小姑娘，跟圓圓是同學吧。”

“是的，淩伯父。”佟笙笑得溫婉，心中念道，她爺爺的年紀比着這位伯父也大不了幾歲的，可輩分如此，淩莫宛是柏瀾瀾的小姑姑，也只大5歲罷了。

朱圓圓跟着說道：“爸爸，您這是要走了嗎？莫宆呢，我去找他啊，您等等。”

淩靜照笑着擺擺手，“不用，有司機和秘書在，你們坐着吧，照顧好瀾瀾就是，讓季諾送我下去就成。”

如此，做兒媳和孫女的只能應下。

淩靜照走出病房，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後走到走廊的盡頭，蒼老而平靜聲音響起：“一直都沒有消息嗎？”

季諾剛跟上來就聽到這麽一句，微愣之後便明白指的是什麽事，別開眼說道：“是，打電話過去，傭人就說在忙着。季澈去了英國，她也沒在，傭人只說她出門，去了哪裏，什麽時候能回來，都沒說。”

淩靜照嘆息一聲，搖了搖頭，“要是有需要淩伯父幫忙的，盡管開口。”

季諾說的有些諷刺：“淩伯父的好意，季諾心領了，不過不用，快四年了，她要是願意回來，自然會回來的；不願意，無論是誰，無論發生什麽事，哪怕父親要做手術，性命憂關，都沒用。”

性命攸關？

說的真好聽，淩莫宸目光一凜，他有時候也覺得諷刺，只是終究，早就與他無關了。

待到他們轉過身來，他臉上沒什麽偷聽被抓包的自覺，很乖巧地問好：“大伯，您老人家身體康泰啊，幾天沒見，侄子我看您像是又年輕了十歲。”

淩靜照對着這滑頭滑腦的小侄子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好，拄着拐杖走過去，無奈道：“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偷聽這種事還做起來光明正大的，都不知道躲開一下的。

“剛到，侄子我是來接女朋友的，大雪天的，萬一滑了摔了的就不好了。”

“你呀！”淩靜照頗為無奈：“大伯這就要走了，不過你三哥三嫂他們都在，瀾瀾也在，外面風雪大，你記得一并照顧好瀾瀾。”

淩莫宸拍着胸脯保證：“放心吧，大伯。”只是怎麽都透着不正經，惹得淩靜照真想瞪一眼過去，再次告誡兩句後才離開。

季諾對着淩莫宸颔首後當即跟上，送淩靜照下樓。

淩莫宸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才走到病房前，推門而入，不過他沒跟人打招呼的意思，直接在佟笙旁邊坐下，那模樣，就是個一點都不客氣的大老爺們，就像這間病房是他的。

佟笙都覺得有些尴尬，可要說些什麽也不合适，只能小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呀。”淩莫宸順口便道，而後行使一下探病的義務：“季大師怎麽樣，要緊嗎？”

“我不太清楚，你三哥常來的，他應該知道，等他回病房你再問吧。”

淩莫宸随意擺擺手，他随口問問而已，并沒有一定要知道的意思，轉而關心一下侄女：“瀾瀾，學校放寒假了吧。”

看在這破小叔主動跟她說話的份上，那她就不計較了，柏瀾瀾不鹹不淡地回道：“還沒，還有一個星期，要到大年二十九才放。”

淩莫宸特有感慨，很是同情：“看小叔我當年有先見之明吧，小學一畢業就出國，去國外讀書，再也不用經歷什麽中考高考了。”

這破小叔，他以為她看不出來他在炫耀啊！柏瀾瀾憤憤地瞪一眼過去，不過還是有點好奇的：“小叔，你為什麽要在英國讀初中，又跑去德國讀高中，然後再跑去美國讀大學？”讀個書跑那麽多國家，不嫌累。

淩莫宸無語：“當然是待膩了，到了歐洲還不多逛逛，要不是老爺子攔着，我都想一年換一個國家。”

柏瀾瀾也無語了，你在一個國家讀書又不妨礙你在歐洲各國甚至是美國全部逛上一圈的，真不知道你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連侄女都這麽想的，更不用說女朋友和堂嫂，朱圓圓真是忍不住想去嘲諷幾句的，這小叔子腦子就是脫線，但是看到會客室中還有其他人在的，只能咬牙忍下去。

淩莫宆推門進來，正巧也聽到了他家小弟那句話，默默做一次深呼吸後想，總算還是有那麽一點當年的小霸王的影子的，轉念一想不對，那是他在歐洲讀書的時候，他的初戀是在美國遇見的！

默默地把那句話當成沒聽到後去跟季陽交流幾句情況就帶着這一群人離開，免得再說什麽丢人的話，把他那大老板的光輝形象給幻滅了。

快到午餐時間，一行五人幹脆直接去吃飯，柏瀾瀾怎麽看都覺得五個人不自在，打電話給小姑姑，約她出來一起吃飯。

淩莫宛來的正是時候，服務員正要上菜，脫了外套放好，就可以準備開吃。

柏瀾瀾看着三嬸脖子裏挂着的玉目光閃了閃，嘟着嘴看了那破小叔和佟笙一眼，俏皮地說道：“小叔，我要太奶奶送你的那塊玉，等我玩膩了我再還給你，當作是保佑我高考有個好成績，你不能拒絕，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淩莫宸一臉淡定地反問：“你都說了，這是你太奶奶送給小叔的，你怎麽能開口跟小叔要這樣的東西？”

“怎麽就不能！”柏瀾瀾輕咳一聲，緩了緩口氣說道：“反正你留着也沒什麽用，我都聽說了，這根本就不是給你的，是太奶奶送給你未來的老婆的。小叔，你現在反正還沒老婆，給我玩一玩怎麽了，我又沒說不還給你。”

佟笙拿着筷子的手一頓，繼續低頭吃飯。

淩莫宸揮揮手，敷衍道：“你自己都說了，那是給我老婆的，怎麽能給你玩呢？”

“怎麽就不能給我了？”柏瀾瀾據理力争：“我都聽說了，你小時候這塊玉還被一個女孩子搶走過呢，要是除了你老婆之外其他的女人都不能碰的話，你難道還要去娶當年把這塊玉搶走的女孩嗎？”

淩莫宸嘴邊笑得溫和，拿着根筷子敲了敲桌面，面上帶着一絲嚴肅：“瀾瀾，你一個小姑娘，不要對着長輩大呼小叫挑三揀四的，對你的影響不好。”

柏瀾瀾莫名地怕了怕，而後憤憤地瞪這破小叔一眼，說我去洗手間就跑掉了。

淩莫宆有些無奈對他老婆使個眼色，朱圓圓撇撇嘴，亦是瞪那小叔子一眼，站起來說了句我也去洗手間就跟着離開包廂。

淩莫宆給身旁的小弟倒上一杯酒，不解地問：“話說回來，我一直不明白，你那玉是怎麽找回來的？這中間隔了十多年竟然還能被你再見到當年的女孩，真是不容易？”要他說，這也是一種緣分吶。

淩莫宛跟着看過去，她疑惑來着。

淩莫宸看了佟笙一眼，對着堂兄要笑不笑地說：“那就是我初戀。”

淩莫宆：“……”好吧，當他什麽都沒說。

佟笙心頭一抽，只覺得嘴裏盡是苦味。

作者有話要說： 淩老三說過：“我做過佟笙的老師，對她的性格還是有些了解，就說那是個凡事追求完美的女孩，我就能肯定，她不是一個能忍受自己所愛的男人不愛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