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情意難掩

雲笙靈和蕭錦二人禦獴蜉趕回玉清宗時，雨勢依舊半點不減。

玉清宗大門外，傅若北帶着逍遙山和陰山門兩派的弟子依舊在盡力施法對抗太虛鏡。

浩浩蕩蕩大隊人馬死的死傷的傷，弟子們無一例外都在滂沱大雨中被浸濕了衣衫和頭發。因法術光波過于強盛，觸碰到的雨水皆在頃刻間飛迸開來，互相濺到隊友彼此的身上。

雲笙靈一路上便擔心玉清宗外的情況，本以為下了雨或許會撤退，趕來時見人群依舊在死死掙紮不禁心憂。

雲笙靈本是和蕭錦背靠背坐在一起，一見衆人依舊在雨水中和太虛鏡鬥法不由有些坐不住了。

但蕭錦先開了口：“笙兒，別管那些人，都是他們自找的。尤其是傅若北，不想三年未見，竟也學會了出爾反爾，言而無信。我不會去迎戰的，對付他們，還不需要我出手。”

雲笙靈觀察到太虛鏡上的藍色法術光泡大小比來時半點不減，且因為陰山門不斷有弟子負傷倒下，衆人的法力逐漸衰微。相較之下，太虛鏡反倒有了複原的機會，法術光焰比她剛來時所見的強盛許多。

這件事雖然是傅若北不對，雲笙靈難免尴尬，卻也擔憂衆人的性命。糾結了片刻，還是同蕭錦說道：“可那些弟子是無辜的，是大師哥的錯，那些弟子們只是奉命行事。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死更多的人，錦哥哥，你收了太虛鏡的法力吧，不要再進攻了。”話語間雲笙靈不顧大雨，蹭到蕭錦面前同他商量。

蕭錦哪裏願聽這樣的話，見雲笙靈爬出紙傘所遮蔽的範圍，忙把傘打起重新遮到她頭上。有些生氣地說道：“雨這麽大，你想淋病不成。在你心裏，就真的永遠有事情比自己重要嗎？”

雲笙靈一只手推開蕭錦持傘靠過來的右手，依舊将自己暴露在大雨中，臉色倔強：“他們是我的師兄弟，也是你曾經的師兄弟，你怎能忍心痛下殺手？”

蕭錦見狀也沒再把傘遞向前，反倒是将傘丢到一旁，任大雨将兩人淋濕：“喜歡淋雨是不是，好，那我陪你。我曾經的師兄弟？他們又是怎樣待我？”蕭錦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下情緒，又道：“我沒有對他們怎樣，我只是做了一個宗主應該做的事情。你若是不忍心，便不要去想不要去看就好了。你如此真心待他們，他們未必把你當一回事。”

見蕭錦動怒，雲笙靈一時說不出話來，心中尴尬，臉色有些變紅，沉默在那兒一動不動。

蕭錦深吸了口氣，見雲笙靈一身衣衫皆被雨水濕透，發絲上的雨水不斷垂下來落到襟前。她卻似絲毫沒有感覺，楞在自己面前，還因方才的事心中失落。蕭錦皺了皺眉頭，撇開半張臉努力不去看雲笙靈一張苦澀的臉，他再一次拿她沒有辦法。

“不必了，太虛鏡的法力我會收了，今天之內，它只會防守不會進攻。傅若北太不自量力了，以為我真的拿陰山門和逍遙山兩派沒有辦法，我只是不想因此事耽誤修行的時間罷了。”蕭錦淡淡說着，語畢還是撐開衣袖擋到雲笙靈頭上，替她遮了一程雨。

雲笙靈反應過來蕭錦的話時，見自己的臉已被蕭錦寬大的衣袖擋在了他面前。一霎時，雲笙靈眼眶中竟有些紅熱。她朝地面看去，見玉清宗門外的法術光焰已停止了向前推進，頓時安心了下來。

蕭錦的手臂就這樣擋在她頭上，為她遮擋這冰冷無情的大雨。只是不知道衣袖的另一邊，蕭錦又是怎樣表情的一張臉。他是否會對自己有半分憐惜？亦或是只是無可奈何的厭煩？雲笙靈想着想着眼角不禁垂下淚來，和着雨水一塊咽入了咽喉。

Advertisement

—

雲笙靈醒來時正躺在一個寬敞的宮殿內，屋內裝飾并不豪華，但一件件皆非凡物。所用照明皆是修行之人的符紙所煉，分別擱置在宮殿的各個角落，閃耀着紫藍色的火光。地板是用一種雲笙靈沒有見過的，光滑的像銅鏡一樣的木材所鋪。而她正躺在一張寬大的架子床上，被褥的材質皆是上好的蠶絲，光滑而又柔軟。

但是諾大的宮殿并無一人，雲笙靈急忙起身。發現自己已經被換上了新的幹淨的衣服，衣服的款式和顏色都是她平時喜歡的，大小也差不多合身。

雲笙靈憶起白日裏的事，不禁恐慌。她是坐着獴蜉獸和蕭錦一起回來的，那這兒不就是玉清宗了。雲笙靈從床榻上下來，見自己的儲物囊和随身帶的銀鈴皆整齊的放在床頭的一個小木架上，不由安心了些。

——只是，她這一身衣服，白天是被雨水打濕了，但是——是誰幫她換的？雲笙靈臉上頓時浮上一片紅暈，這這這，蕭錦也太無禮了點吧？把她一個人丢在這兒算什麽，好歹她是客人，也解釋一下，或是讓人解釋一下。還有這外面亂七八糟的，她該往哪兒走啊？

不管了，雲笙靈是個急性子。直接把放在床邊的一件外套披上，挂上了銀鈴和儲物囊，順便取出了銀劍，直接推門往外走去。

雲笙靈手握銀劍，剛一推開木門，卻見大門外站着一位約十五六歲年紀侍女打扮的姑娘。侍女見雲笙靈推門出來，忙上前笑臉迎道：“姑娘醒了，宗主有命，姑娘一醒就帶姑娘前去紫瀾殿用餐。若是姑娘心情好，順便帶姑娘将整個宮殿逛一圈。”

雲笙靈一頭霧水，蕭錦這是什麽意思？他自己去哪兒？再說了，是誰說要在這裏做客的，本來她還打算雨停了就回去呢。不過，轉念一想，正好躲在這兒可以免了明日的玉懸峰一行。嘿嘿，待在這兒讓蕭錦款待款待也是不錯的！

雲笙靈裝模作樣咳了兩聲，道：“那你就帶我前去吧。”

小侍女看上去是個頗忠厚的性子，一路上埋頭領路，沒有半點多餘的動作和話語。雲笙靈悶得慌，想起自己的一身衣服，打算問問這個小侍女，便開口叫她：“這位小妹妹，今天是你們宗主帶我回來的？我這一身衣裳……”雲笙靈清了清嗓子，“是何人所換？”

侍女聞言轉過身來，走到了雲笙靈一旁，嘴角有種莫名難掩的笑意，回答道：“姑娘不記得了，今天下午你睡得不省人事，是宗主将你抱了回來，你的這身衣服是宗主命小婢特意從庫房裏找出來換上的。”

蕭錦把她抱回來的？雲笙靈臉上忍不住泛起一陣羞紅，她怎麽會睡得不省人事？難道是蕭錦點了她的穴道？

雲笙靈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衣服，水綠色的內襯，外面是一件湖藍色的紗披，還算精致，關鍵是就是她喜歡的顏色，便同侍女笑笑說道：“這個顏色是我一直喜歡的，你有心了。”

侍女聞言嘴角笑意愈發明顯：“姑娘不要謝我，小婢是按宗主的意思從庫房裏搜來的，沒花什麽心思。”

雲笙靈見那小侍女笑得那般隐晦，又聽她說是蕭錦将自己抱回來的，心想，天啊，讓這麽多人看見肯定都誤會了，死蕭錦，破蕭錦，我以後可怎麽做人啊。

“這樣啊。”雲笙靈忍着尴尬，幹笑着随口說了說。

小侍女帶着雲笙靈吃過晚飯後，便要帶她将整個宮殿參觀一番。因雲笙靈本也未打算多停留，只是想着在此處躲一日好避開玉懸峰那趟事。且她原本是個路癡，就算跟着她參觀了一遭，也不見得記得住這一條條岔路，欲拒絕。剛想起來時蕭錦将自己弄昏一事，開口對侍女說道：“參觀的事先不慌，我想去見見你們宗主，你現在帶我去他住的宮殿看看吧。”

侍女眼中又是一絲莫名的意味，嘴角浮現幾分方才那種莫名的隐晦笑意，道：“小婢明白，這就帶姑娘去。”

雲笙靈看那女婢言狀，簡直忍不住想搖着她的肩膀告訴她：“我和你們宗主沒有你想的關系，你不要再笑了！”

但雲笙靈什麽也沒說，忍着心中埋怨跟着那女婢走了去。

在一所挂着‘玉染殿’匾額的殿門前，那侍女突然頓住腳步，轉身對雲笙靈道：“姑娘恕罪，宗主有命，小婢等人不得擅入。姑娘自行前去吧，院子裏沒有守衛，運氣好的話，進了院子便能見到宗主了。”

運氣好的話？那要是運氣不好呢？不過她才懶得理會這些，大不了用九星羅盤直接定位。雲笙靈見那小侍女面露為難之色，揮揮手道：“沒事沒事，見不到他我就喊一聲，你在門外等着吧，我一會兒就出來。”

雲笙靈推開大門，向院子裏走去。雲笙靈剛一進去就有些心裏不确定了，唔，好大一個院子。除了前面幾十尺外一所宮殿上面‘玉染殿’三個金燦燦的大字格外顯眼外，整個院子裏除了樹木便是石雕，倒像一個精致的園林。

繞了許久，終于，在幾棵排列緊密的桐樹前，雲笙靈看到了正向另一條路走去的蕭錦。

蕭錦走路的樣子極為悠閑，雲笙靈頗為不解，一個人在這兒也能這麽逍遙自得，這麽着她倒有幾分不好意思上前叫住他了。

雲笙靈跟在蕭錦身後，蹑手蹑腳走着，還沒想好鼓起勇氣叫住蕭錦。

蕭錦在前面走着一路卻眼睛左瞄右轉，笙兒這個傻丫頭，以為不叫住自己他就不知道她在身後了，要這樣他還怎麽守得住這個玉清宗了？

但是蕭錦也在縮手縮腳，不知如何是好了。回頭叫住雲笙靈，太沒面子了吧，裝作不知道，好難裝啊，蕭錦故意将手搭在後背，努力裝出不在意的模樣，但要命的是自己的反常越掩飾越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