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阮家主母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房間裏頓時湧進來三、四個人來,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盞燈,将屋子裏照得透亮。我才看清剛才尖叫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穿着綠色的長衫,月白的羅裙,頭發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紮着兩條小辮,眉清目秀,分明就是一副古人的打扮。我吓了一跳,掙紮着要坐起來,小丫頭連忙将我扶起來,口中不停地問道:“小姐,你可醒了,你要再不醒,府裏都快要翻天了。你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屋門砰地一聲打開,沖進一個人來,他一把将我抱進懷裏,口裏不停地叫着:“璃兒,璃兒,你醒了,太好了,你終于醒了!”我被他抱得死緊,胸口更痛了,喘不過氣,憋得臉都紅了,忽聽得先前那小丫頭急道:“大少爺,你快放開三小姐,她快喘不過氣了。”那人連忙松了手,我這才看清他的長相,他生得濃眉大眼,五官英挺,此刻正用一種焦急的眼神看着我,神情憔悴。

他見我只是看着他發呆,不由得急急地問道:“璃兒,你感覺怎麽樣?哪兒不舒服?你說話啊?!”

我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只覺得喉嚨火烙一般的疼痛。我心中一慌,怎麽回事,我怎麽不能說話了?

他見我發不出聲音,急得滿頭大汗,轉頭對着一屋子的人厲聲喝道:“這是怎麽回事?你們這幫奴才,都是些廢物,還不快去請大夫來!心璃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要你們統統陪葬!”

“你要誰陪葬啊?”屋外傳來一聲清脆的斥問聲,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威嚴,滿屋子的人都不由得神色一頓,全都默不做聲,退到一旁。

屋外一陣腳步聲,來了至少有四、五個人。我努力的撐起身體,他猶豫了一下,往旁邊靠了靠,依然讓我靠在他的身上,卻不似剛才緊緊地抱着我了。

燈光一閃,屋裏走進來四個人,前面也是一個丫頭掌着燈,打頭進來的是一位中年美婦,氣質高雅,雍容華貴。她身着杏色的長衫,底下是淺黃的羅裙,樣式雖然簡單,一看卻是上乘的布料,做工也不俗,看她發式散開,想必是已經睡下,被剛才的那些人一鬧騰,剛剛才從被窩裏起來。她臉上緊繃着,雖然沒有什麽表情,卻威嚴自在,眼睛掃過屋裏的人,沒有人敢發出半點聲音。

緊跟着她的是一位年紀略輕的婦人,一見之下,我頓時一驚。這個女人看上去應該有三十多歲,卻生得美豔動人,風姿妖嬈。她衣着樸素,僅着一件月白衫子,發式也極為簡單,沒有任何的飾物,一雙如秋水般的眼睛,此刻卻腫得象蜜桃一般,紅得吓人,臉色極為憔悴。看上去仿佛已經幾夜沒睡。盡管如此,卻絲毫也掩蓋不住她身上的絕美風華,這女子,年輕時真不知是怎樣的天姿絕色啊!她的身邊也跟了一個提着燈的丫頭,卻是一副已婚婦人的打扮,有二十多歲,眼睛看到我時,滿含着喜悅。

四個人直直地走到我床前,那絕世美婦一把拉住我的手,眼淚開始辟哩啪啦地往下掉,她一邊哭,一邊摸着我的臉,哭道:“璃兒,你終于醒了,不然娘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娘!我吃驚地瞪着她!這美女居然是我娘!

那威嚴的中年美婦看了看我的臉色,轉臉對着我身邊的男子說:“知秋,你三妹既然已經醒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了,你也累了幾天,趕緊回去歇着吧。”

那男子看了看我道:“母親,三妹身體尚弱,剛才我看她好象說不出話來了,還是趕緊請個郎中來瞧瞧才是。”

中年美婦道:“好了,青荷已經去請大夫了,你守在這裏也沒什麽用。況且夜已深了,你一個大男人,呆在三妹房裏象什麽樣子,趕緊回房去休息。別讓你父親看到,又要訓你了!”

那男子聽到父親二字,身體頓時僵了僵,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好吧。”轉眼又看了看我,似有不舍,見中年美婦一直盯着他,只得将我緩緩放到床上,低聲說:“心璃,你好好養着,大哥明天再來看你。”

我沒做聲,從醒來到現在,我的腦子還一直在糊裏糊塗地打轉,到現在總算有點清醒了,照現在的情形看,應該是那個古怪的牌子起了什麽作用,我不知道到了古代的什麽地方來了,這家子應該是個大家庭,我大概是丫頭口中的“三小姐”,那絕世美人是我娘,這個男子是我大哥,那這個中年美婦……聽大哥叫她母親,那她應該是大哥的娘,這樣說起來,我娘和這個中年美婦應是同侍一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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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想着,只見那中年美婦平靜地看着我,嘆了口氣道:“唉,好歹總算是醒了,璃兒,你這一次真是大難不死啊!誰也沒想到整個離音閣都燒成了灰,你還能活過來,可真是老天保佑!”

我愣住了,燒成了灰?難道我是遭了火災?想開口問個清楚這到底是什麽地方,一張嘴,只覺得嗓子眼疼得厲害,卻發不出聲音,急得只是拼命地喘氣。絕世美女見狀,眼淚又下來了,關切的拉着我的手,着急地問:“璃兒,你怎麽了?說不出話嗎?你別着急,大夫一會兒就來了。”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能不急嗎?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啊?

門口腳步聲響,一個身着青色衣裳的丫頭領着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這丫頭生得明眸皓齒,一雙眼睛仿佛會說話似的,見到我由衷地一笑,我頓時呆了。她快步地走到我跟前,對着中年美婦和那絕世美女福了福身,清脆地說道:“奴婢青荷見過夫人,桂姨娘,三小姐。大夫請來了。”

中年美婦将那大夫請到床前,說:“大夫,你快瞧瞧,璃兒可有大礙?剛才我看她想說話,但是發不出聲音。”

大夫仔細地看了看我的臉色,又替我把了一下脈,低聲道:“哦,三小姐這次受了驚吓,脈象虛弱,看來身體還需要些時日才能恢複。不過已經醒了,神志已清,并無生命危險,夫人可以放心。至于她不能說話,可能是被煙熏壞了嗓子,待我開些清毒調理的藥給小姐,好好休養,過些日子就會慢慢好的。”

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那中年美婦喚過一名小厮:“風及,你立刻去北苑書房告訴老爺,說三小姐已經醒了,并無大礙。讓老爺放心。”那小厮應聲而去。她轉過臉來對着我娘說:“盈月,璃兒也醒了,大夫也說沒什麽大礙,你幾天沒休息了,讓惜人陪你回去歇着,心璃這兒我來看着。”

我娘看着我,搖了搖頭:“姐姐,我怎麽睡得着。我想陪着璃兒,你去歇着吧。那靜氣園被一場大火毀了個亂七八糟,明日姐姐還有好多事要做。這裏的事就交給我吧。”

中年美婦嘆了口氣,正要勸慰,門口卻傳來女子的聲音:“夫人,紫蓮姐姐來了。”中年美婦愣了一下,喚道:“讓她進來吧,唉,心瑜這孩子,病了還想着她妹子呢。”

門簾一挑,進來一個穿紫衫的丫頭。紫蓮長着一張瓜子臉,肌膚白裏透紅,五官清秀,端莊大方,我好奇地望着她,有些猜不透她的身份。只見她輕輕地走到跟前,對着中年美婦和我娘福了福身,柔柔道:“奴婢紫蓮見過夫人,桂姨娘,三小姐可好些了?”

中年美婦道:“這麽晚了,你不伺候小姐安寝,還過來做什麽?”

紫蓮輕聲道:“二小姐不放心三小姐的傷,方才聽到這邊有動靜,便打發我過來瞧瞧。奴婢見三小姐果真是醒了,總算是吉人自有天相。”

中年美婦道:“璃兒沒什麽大礙,只是嗓子給煙熏了,大夫說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你回去好好伺候二小姐,她這幾天身子就沒利索過,你們要當心些,你去吧。”

紫蓮福了福身答道:“是。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中年美婦走到門前,又去吩咐了幾個人辦事,我躺在床上望着房頂發呆,我娘雙眼死死地看着我,仿佛怕我會突然消失一樣。我不禁皺了皺眉頭,她望着我哭道:“兒啦,你好不容易醒了,怎麽好象不認識娘似的?你到底怎麽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到現在為止,我還不能接受自己是真的到了一個異時空的現實。那中年美婦嘆了口氣,轉過身道:“如意,我們走吧。惜人好好照顧你的主子,其他的人,都在這兒候着,一切事情都聽桂姨娘的安排。”衆人應聲而諾,中年美婦款款而去。屋子裏又複安靜下來。我終于頂不住頭昏腦脹,漸漸地昏睡了過去。

我睡得稀裏糊塗的,中途好象有人來給我喂藥,我也一古腦地喝了下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屋子裏突然多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那男人和我娘說了幾句話,我也沒聽清。就這樣昏昏然地一覺睡醒,天已經大亮,屋子裏除了我娘和那個叫青荷的丫頭,又多了兩個女人,看上去也是一主一仆,主子坐在軟椅上喝着茶,左右打量着屋子裏的東西。

娘見我醒了,連忙喚過青荷把我扶起來,坐在床上,連聲問道:“璃兒,你醒了,可覺得有什麽不适?”

青荷笑道:“桂姨娘,小姐現今說不了話了呢!姨娘不必擔心,小姐昨兒夜裏吃了藥,這一覺睡到晌午,看上去臉色好多了,肯定沒什麽大礙的。”

我心想這丫頭倒是伶俐得很,不由得笑着瞧了瞧她,她立即輕聲道:“小姐,你餓了吧?碧葉到廚房去了,今兒她親自下廚給小姐做了你最愛吃的荷葉粥,一會兒就送來。”我轉眼望着我娘,她雙眼泛青,臉色疲憊,想來昨夜一定是守在我床前,不曾離開。心中不禁有些感動,我自幼喪母,從來沒有感受過母親的關愛,想到她這樣為女兒不眠不休,暗嘆這有媽的孩子可真是個寶啊。

方才喝茶的那個女子此刻也站了起來,卻并不上前,只是笑道:“喲,璃兒醒了,看來我還真是來對了時候呢!”

青荷道:“銀姨娘坐着說話吧,小姐如今開不了口,怕是怠慢了姨娘。”

她笑着落了座,我心裏一驚,她也是姨娘?我那個所謂的爹,到底有幾個老婆?想着臉上不由得露出不屑的神色,看來這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還真不是蓋的。正自煩悶,門外聲音響起:“夫人來了。”

衆人都站了起來,昨夜的中年美婦走了進來,今天她穿着一件秋香色的錦衣外袍,繡着淺白的牡丹,梳着富貴髻,頭上簪着翡翠蘭花,衣飾華麗,步态持重,頓顯身份尊貴。中年美婦見到銀姨娘,神色一頓,說道:“銀巧也在這兒啊。”

銀巧一見她,有些緊張,立即滿臉含笑地迎上去,讨好地說:“姐姐你來了,我今天早上起來才聽說璃兒已經醒了,所以趕緊過來瞧瞧。昨兒夜裏我睡得早,都怪落英那死丫頭,璃兒醒了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白白又擔心了一個晚上。”

夫人沒理會她,徑直走到我床前,見我臉色如常,微微點了點頭,問道:“璃兒可好些了?”

我看了娘一眼,她疲倦地笑着,對着夫人輕聲說:“已經好多了,勞姐姐挂心。”

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辛苦了。用過飯就去歇着吧。早上老爺可是來過了?”

我娘頓了頓,眼睛只看着我,有些不安地說:“是,一大早老爺就來看過璃兒,只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夫人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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