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改舊方

翌日一早,阿嬈将陳太醫請了過來,鄭昙命宮女們都退下,只留阿嬈在自己旁邊,然後将方子交給了陳太醫。

陳太醫已是兩鬓斑白,但卻是太醫院裏資格最老的人,他恭敬地接過阿嬈遞給他的方子,眯着眼瞧了瞧,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他躬身道:“這方子……呃,恕臣冒昧地問一句,公主是用以做何事呢?”

鄭昙開口道:“陳太醫不必拘着,在太醫看來,這方子如何?”

“以老臣這些年的見地來說,公主給的這方子是極兇猛的,就像是……像是有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

鄭昙聽到此言,卻彎起了嘴角。對方說的沒錯,要是想要讓鄭樾擺脫那樣貧弱的一副身子,必定是要從根子上下猛料的,但是這樣一來,風險卻又極大。前世的她得了這方子,心中也并不是沒有忐忑的,如今将陳太醫叫來,也是希望他能給予一些意見。

鄭昙坦言道:“實在不瞞太醫,這方子确實兇猛,只是太醫看來,還有可以改良的地方嗎?”

陳太醫沉吟了片刻,點點頭道:“有,公主且給老臣三日,斟酌一下藥材與用量,看可否讓這方子能溫和一些。”

“那就麻煩太醫了。”

“哪裏,給公主做事亦是臣的榮幸,那臣這就回去考量了。”

“陳太醫慢走,”鄭昙對着阿嬈使了使眼色,“阿嬈,去送送太醫吧。”

“是。”

心中将這事暫時擱置了下,鄭昙還沒來得及用午膳,便又等來了鄭樾和阮黎。

三個人一道坐在桌旁,鄭昙望了望對面兩個表情古怪的人,奇怪地問道:“怎麽了,都看着我做甚?”

鄭樾沒有出聲,卻是阮黎先開了口道:“皇姐,你聽我說吧,倒也別生氣。”

“怎麽了?”

阮黎瞥了旁邊坐立不安的鄭樾一眼,才轉過頭對鄭昙道:“皇姐,要不我們先用膳吧,然後去禦花園消消食,那時我再同你講。

“……那讓他們上菜吧。”鄭昙無奈地抿了抿嘴角,不知他們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鄭昙亦是之後才曉得,這頓午膳可是鄭樾讓禦膳房精心設計的,定要讓鄭昙吃得心花怒放才行。萬歲爺的這一命令倒是讓禦膳房的人犯了好一陣難,之後才戰戰兢兢地做了起來。事實上,鄭昙算不上吃得心花怒放,但那甜米甜而不膩,桂花魚肉亦是美味,一頓飽餐,也确實讓人心情舒暢了起來。

漱口之後,阮黎便挽着鄭昙去了禦花園,賞了會兒花,又轉到了錦湖旁。湖光水色清亮無比,卻也為這樣的夏日帶來了些許涼意。

有的沒的說了一陣,鄭昙才終于道:“你與我要講的是什麽事?”

阮黎的笑僵在了臉上,她有些赧然地垂首,猶豫了片刻才道:“皇姐,阿樾一時中邪,特意在朝陽門外貼了告示,說要為皇姐比武招親,選才入殿。”

“什麽?”

鄭昙挑眉,反應過來後,臉色頓時有些愠怒:“他怎麽突然這般沒有頭腦?”

阮黎連忙摟住了她的肩膀:“皇姐,阿樾他真的是一時激動,聽了旁人教唆,又不願皇姐終日都困在這兒皇宮裏,所以才頒下了這道旨意。”

鄭昙的臉由青到白,前幾日同唐隸一同出行的事瞞住了長安宮外的所有人,現在倒也有苦說不出。

再說這比武招親,選才入殿一事,是發生在前朝的文鳶公主身上的舊事。文鳶公主性情暴躁,容貌也平俗,年近二十五還沒有嫁人,後來太上皇也是在是熬不住她的請求,也是老糊塗了,下了這樣的旨意。先在民間以郡為據點比武招親,武藝精湛者再如科舉一樣,三次入殿,比拼才情,之後勝出的那個人便是準驸馬。

但這件事引起的轟動是小事,文鳶公主最後嫁的人是位武藝精湛,才藝和品行卻位于中下的江湖人士,甚至在與文鳶公主成婚當日便逃婚,将性情暴躁的文鳶公主也氣得掉眼淚,後來太上皇實在覺得丢面,便禁止前朝百姓再議論此事,那位江湖人士也不知去向何方,而文鳶公主則成了大周的一個笑話。

鄭昙一時氣憤,瞪了阮黎一眼道:“比武招親,選出來的都是些癡物之人,哪裏有多少才情,讓他們之間再選,不過是矮子裏面拔将軍,阿樾怎能這樣胡鬧?”

阮黎賠着笑道:“皇姐可別怪他了,畢竟這件事也是說不準的,也許将來皇姐的驸馬便是位文武雙全的俊才,畢竟文鳶公主哪裏比得上皇姐。”

鄭昙最終也怒極反笑,這一笑倒也不那麽氣了,只伸手戳了戳阮黎的腦袋:“你們啊,就是讓我這長公主在百姓面前把臉都丢盡了,才算開心。”

“哪裏啊。”阮黎讪讪地笑着。

突然想到了什麽,阮黎忙道:“皇姐上次想要見的那位姑母也派人來了信,就這幾日進京城,待到她安置妥當了,便帶她來見皇姐。”

“嗯,”若是她不說,鄭昙幾乎要忘記這件事了,“那讓她再帶些上次那樣的茶葉來。”

“是。”

三日後,陳太醫果然如約求見鄭昙,阿嬈将人帶了進來。

陳太醫顫巍巍地遞上了方子,道:“這方子臣琢磨了幾日,改良了兩味藥材,和三種藥的分量。左邊的是公主給臣的,右邊是臣新列的方子。”

鄭昙看了看,沖阿嬈努了努嘴,阿嬈會意,端來了一個精致的小錦盒,打開,裏面躺着一些幹枯的植物碎片。

陳太醫有些渾濁的眼睛亮了亮,忙伸手接過。這藥是他尋了許久的,沒想到竟得了這份賞賜。他忙叩首謝恩,鄭昙命阿嬈将人扶了起來。

她溫言道:“這方子,是固大周根基的,太醫所做之事,完全夠得上這般的賞賜,之後還望太醫繼續為大周效力。”

這話一出,陳太醫也明白這方子是用在誰身上的,他斂了斂神色,恭敬地彎下腰道:“能為大周盡一份力,是臣的榮幸。”

讓人将陳太醫送走後,鄭昙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方子,小心地收好後,便琢磨着如何取得裏面最珍貴的一味藥。

金鱗魚的心髒。

金鱗魚生在那極北之地,通身魚鱗金光燦燦,但游速極快,常人往往跟不上它的速度。更讓人頭疼的是,它生在刺骨的冰面下,只有人偶爾見過其身影,普通人根本接近不了。

腳下一頓,鄭昙突然想起來鄭樾幹下的荒唐事。

比武招親一事雖然讓她不喜,但若真有人能有那般精湛的武藝,興許能捉到那金鱗魚,這樣一來,委屈一下自己亦沒什麽不可。只是這婚事也許得作廢,用其他來彌補,對方大概是能接受的。哪怕她淪為第二個文鳶公主,也不過是在史冊上留下些笑談罷了,但鄭樾的身子卻是大周最重要的事,她不願舍棄半點機會。

鄭昙默了片刻,便下了決心。腳上突然一重,她垂首一看,正是玉兜趴在自己的鞋面上,用前爪扒拉着她的裙擺。跟它相處了這麽久,鄭昙知道它這是求抱的意思。

玉果和玉兜這個月長得很快,如今已經長得同她的膝面差不多高了,但黏人的習慣卻半點沒改。鄭昙一抱起它,玉兜便興奮地舔了舔她的手,待鄭昙靠在榻上看書,它也就趴在她的腹部安安穩穩地睡覺。

阿嬈進到內室的時候一看,忙慌慌張張地跑過來,鄭昙将視線從書上移開,無奈地說:“沒事的。”

之前的翠柳是不喜歡狗,阿嬈是害怕。她小時候被狗咬過,只是那時候穿着厚衣服,沒有咬傷,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阿嬈每次見到玉果和玉兜親近鄭昙都覺得害怕。

“公主還是離這些東西遠一些,畢竟它們不通人性。”

“哪裏,它們怎麽不懂,”鄭昙笑着低了低頭,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家夥搖醒,“玉兜,去把鞋擺好。”

玉兜聽了話,身子顫了顫,忙站起來,搖了搖身子,仿佛是要讓自己清醒起來,然後躍下榻,将鄭昙的兩只鞋叼着擺好,然後哼哧哼哧地哈着熱氣,一臉期待地看着鄭昙。

鄭昙下了塌後在它頭頂親了一口,阿嬈委屈地扁扁嘴:“公主。”

“好了,你要同我說什麽?”

阿嬈忙将手上的東西遞給她,道:“公主,唐将軍又讓人送信來了。”

鄭昙看了信後,覺得十分詫異,上次兩人相處頗有些遺憾,如今再次邀約,多少有些尴尬。

唐隸在信中道,為了上次的唐突而感到不安,所以想請鄭昙去聽漫春園的曲子。

鄭昙喜歡的事物不多,這聽曲兒恰恰是其中一項。那富有盛名的漫春園确實不是她這樣的身份該涉足的,以往都是宮宴時可能聽一聽,每每都是宮裏的人唱念做打。但曾聽過那漫春園的戲子唱過一次,聲色婉轉,眉眼含情,可謂是餘音繞梁,之後再聽旁人再唱,總不得盡興。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晚上會替換成新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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