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清餘毒
翌日,滿京城的老百姓都在議論着昨日擂臺上的事。
“據說唐将軍受了傷,被那歹人用毒匕首刺得遍體鱗傷呢!”一個賣油餅的小攤主說道。
旁邊賣胭脂水粉的不認同了:“我怎麽聽說是用鞭子?”
買胭脂的婦女擡起頭:“诶,聽我家掌櫃的說是用毒針呢。”
……
市集上的人們聊得熱鬧,而此時的鄭昙正立在長安宮的魚池旁發怔。一夜未能真正入眠,即便已經過了一宿,可是心中仍然心悸不已。
她當時從簾中踉跄而出,卻只能被侍衛護在一旁,直到他被旁邊的人手忙腳亂地攙扶下去,她都未能近他的身。他倒下去的時候,臉色青黑得瘆人。
阿嬈拿着一件銀鼠褂子從殿內走了出來,她看到鄭昙的眉頭一株蹙着,不由嘆了口氣。從昨夜回來,公主便有些心神不定。
“公主,奴婢把這個給你披上吧,免得像前一陣子一樣染上風寒就不好了。”
見鄭昙神情還是有些恍惚,阿嬈張了張嘴,說:“公主,你——”
“皇上駕到!”
鄭昙這才如夢初醒般擡頭,鄭樾緩步朝這邊走來,阿嬈慌忙跪下行禮,鄭昙正要行禮,鄭樾擺了擺手。
“皇姐怎麽穿得如此單薄?進屋吧,這晨氣也怪冷的。”
阿嬈奉上了兩杯暖茶,鄭樾端起來抿了一口,用杯蓋刮了刮茶水表面的浮沫,又喝了一大口,将茶杯放下。
“皇姐昨日受驚了,是朕的的疏忽,應該在身邊多安排些人的。”
鄭昙搖了搖頭:“那刺客明顯是沖着你去的,我也只是受驚了而已,你沒事就好。”
鄭樾頓了頓,正色道:“朕聽來報的人說,唐隸中的毒并不容易解,現在都還沒醒,朕待會兒出宮去探望探望。”
他站起身,正要拾步而去,鄭昙猛地站起身,她穩了穩心神,說:“唐将軍也是因為我的事遭人毒手,我也陪阿樾你一道去看看吧。”
鄭樾眸光閃爍,亦沒有多說,點了點頭:“好。”
昨日的晴好天氣沒有延續到現在,鄭昙緩步邁入将軍府中時,天色有些陰沉沉的,房檐愈發顯得深邃起來。
與鄭樾一同穿過蜿蜒的回廊,有人已經迎了出來,鄭昙定睛一看,是唐隸身邊的小厮許岳。
對方一見到兩人忙跪下來道:“皇上吉祥,公主吉祥。”
“起來吧,”鄭樾一步邁上了臺階,問道,“你家将軍現在如何?”
許岳臉上露出了難色:“之前太醫說了,毒已經解了,可總不見将軍醒來。”
鄭樾揮了揮手,後面的兩位太醫也跟了上來,除了上次鄭昙請去長安宮私談的陳太醫,還有太醫院裏同樣資歷深厚的李太醫,兩人一同跟在許岳身後進了室內。
屋子裏有些暗,鄭昙在外室便停了下來。
內室與外室之間隔着白紗帳,鄭昙望了裏面一眼,隐約看得到躺在榻上的人。她同鄭樾一起在外面等着,鄭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待在這裏讓她感到胸口悶得厲害。
李太醫替唐隸把脈後,掀開紗帳走了出來,朝着鄭樾行禮道:“皇上,将軍這是餘毒未清的緣故,所以才一直沒有清醒。但是這餘毒深入髒腑,要徹底清除,還是要費一番工夫的。臣現在需要用針灸幫将軍逼出大部分餘毒,之後再調理一番,過一段時間才可以徹底痊愈。”
“你且行針灸之事,朕在外面守着。”
陳、李兩位太醫翻出藥箱裏的針袋,看到那尖銳的針頭,鄭昙忍不住緊了緊手心。
兩位太醫淨手之後,進去了一會兒,裏面便傳來了一聲悶哼,鄭昙聽到後愈發有些坐立不安,怕被旁邊人看出,只拿着下人遞來的茶堵住唇角,可半晌都沒喝下一口。鄭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朝裏凝視了一陣,低下頭斂去了神情。
直到針灸結束,鄭昙才緩了過來,她輕輕放下了茶杯,問道:“将軍現在如何了?剛剛聽到裏面傳來聲音,似乎是十分痛苦。”
“回公主,要逼出這種毒,必須要經過經脈,而此毒本來就是引發痛楚的,所以自然會讓昏睡中的人也忍不住出聲。将軍上過戰場,忍耐力也比常人強,若是普通百姓,怕是要更大聲地哀嚎了。”
接下來便是配藥尋方,陳太醫用筆尖輕蘸墨水,就着桌案快速地書寫起來,可寫到最後一味藥時卻停了停,鄭昙湊過去,她前世為了鄭樾翻遍了藥典,看出這最後一味藥該是黃葛的。
她低聲詢道:“用黃葛不妥嗎?”
陳太醫擡起頭:“這味藥若是同那最前的三味藥相混,可能會傷及肺髒的根本,臣有些猶豫。”
“除了黃葛還能用別的嗎?”
“可以,只是需要花更長的時間才能痊愈。”
鄭昙思慮了一會兒,抿唇說道:“那還是換掉吧。”
“是。”
臨走前,鄭昙又朝裏深深地看了一眼,才邁步離開。
臨近黃昏時,唐隸才終于醒來。他只覺昏迷期間,體內如同有什麽東西一直在鑽來鑽去,讓他的胸腹間刺痛不已,後來才慢慢緩和了下來。
許岳恰好在這時走進來,探過頭時就發現唐隸醒了過來,他激動地說道:“将軍,你醒了!”
“嗯。”
唐隸艱難地撐了撐身子,手上卻有些脫力,又重新栽回床上。許岳忙幫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将軍剛剛醒來,身體肯定還沒有恢複,應該多休息的,否則皇上同公主也要擔心了。”
“什麽?”
唐隸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許岳忙說:“将軍沒有醒來時,皇上同公主都帶着禦醫來看過将軍了。”
聽完話後,唐隸沉默了半晌,輕輕說:“你先出去吧。”
“将軍,還沒給你上藥呢,太醫說你的手腕那裏有些扭傷,身上也有那賊人用鞭子留下的印跡,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
“不用,我又不是女子。”說完便翻身朝着牆。
“……是,那奴才這就先出去了,将軍好好休息。”許岳怕他覺得不舒服,可又不能違背他的意思,終究是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
而撥開自己的中衣,看到上面被毒針紮出小孔的皮膚,唐隸幾不可聞地皺起眉。
他與那人的武功本不是旗鼓相當,他本科有在更短的時間內結束打鬥,可他卻想要讓她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會兒,便也讓自己在臺子上待了更久的時間。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入了魔,可又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他想要吸引她的目光,将那唯一的暖光擁在懷中。他知曉自己的病态,可越是知道這一點,卻又陷得更深。
如今得知他在病中探望自己,不由有些心潮澎湃,即使她是因為同皇上一起,因為他為了救駕才予以關切,他也不在乎。可激動之餘卻也有些懊惱,懊惱自己并未及時醒來,否則就能第一時間看到她的身影。
唐隸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期盼着能在夢裏觸碰到她的一抹倩影。
迷迷糊糊間,卻感到有人搖晃着自己。
“将軍!”
唐隸慢慢睜開眼睛,用力擠了下雙目,淡淡地看着站在榻邊的許岳:“怎麽了?”
許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了口氣,咽下唾沫,才道:“将軍,公主來探望你了。”
唐隸的瞳孔驟然縮緊,他以手撐在榻上坐了起來,對許岳道:“扶我起來吧。”
“是。”
許岳忙應聲,矮身将唐隸的黑靴拿起,幫唐隸穿好。
他擡頭看到唐隸的嘴唇還在發白,忍不住想勸說,可想到平時唐隸對鄭昙的心思,又默默地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許岳剛剛扶着唐隸站起身來,鄭昙卻已經随着下人走到了外室。
隔着屏風,他看到她似乎還戴着面紗,一身淺粉色的藕絲羅裳,亭亭玉立。他咬唇輕輕推開了許岳的手,許岳愣了下:“将軍。”就見唐隸擺了擺手,一步步走了出去。
可還沒掀開簾子,卻已經捂着胸口彎下了腰,許岳忙快走幾步攙住了他的手臂。
“将軍不要太強迫自己。”
說話間,鄭昙已經掀開簾子,探進了頭來,與唐隸四目相對。她很快閃躲着看了許岳一眼,似乎有些難為情,唐隸支起身子,對許岳道:“你先出去吧。”
“可将軍,你的藥還沒上。”
“不是說将軍早就醒來了嗎?”鄭昙突然問道。
她是從阿嬈那裏得知了唐隸已經蘇醒的事,一時有些按耐不住,還是戴了面紗,趁着夜色深沉,從宮中溜了出來。
許岳有些犯難地看了唐隸一眼,才怯怯地說:“将軍不想上藥,所以就一直放在一旁沒有動。”
“你先下去吧。”
唐隸同鄭昙異口同聲地說,卻又同時看了對方一眼,許岳摸了摸後腦勺,看到旁邊的人努力地沖着自己擠眼睛,這才領悟過來,一拍腦袋道:“是,是,奴才先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3000+,下一章也是,但是我剛剛發現,本來要用的不老歌登不上去了,可能也抽了……
下一章因為有一千字比較大尺度,晉江肯定放不成,現在不老歌用不了了,待會那一章在晉江會放2000字左右,剩下的那些暫時會放在微博上,之後應該會删掉微博放到不老歌上,待會那一章寫完後大家可以自行去微博上看,ID就是我的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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