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親人

“你們在幹什麽？”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緊接着一個穿着玄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劉氏趕緊站起來，迎上前行禮：“見過老爺。今個衾兒回府，正在給我敬茶呢。”

原來這就是慕明德，慕衾的父親。

慕明德看了劉氏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大步向前給老夫人行禮，然後便看着慕清。

慕清順勢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托盤，直起身子，看着慕明德。

慕明德微微失神，這孩子和雲兒長得一模一樣，那一雙水眸，那一口朱唇，都和當年雲兒一樣一樣的。

“雲兒……”慕明德喃喃道。

慕清沒有聽清，但還是行了個禮：“衾兒見過父親！”

慕明德瞬間回神：“哦，衾兒，你回來了，這些年還好嗎？”

慕清嘴角升起一抹譏諷，這哪是親爹啊，十五年不來看一次，甚至都不派人問問嘛，過得好不過他都不知道。

“回父親的話，衾兒一切都好，只是甚是想念父親。”慕清收住嘴角快要掩飾不住的譏諷，心思一轉便是水盈盈的月光溢滿雙眸，惹人憐惜。

慕明德一怔，想念父親？他心中一痛，如果雲兒知道他對他們的孩子不管不問十五年，是否會恨他？不，雲兒本來便恨他……

“老爺，您快坐下，讓衾兒給您敬杯茶。”慕明德正要開口，劉氏突然插了話進來。

慕明德再看慕清的雙眼，已經平靜如水，不再有絲毫漣漪，仿佛剛才的眷戀都是假象。這孩子，是對他已經失望了嗎？

慕清心中忍不住嘲笑劉氏，這麽害怕她得到父親的喜愛嗎？

看慕明德看着她的臉發呆的樣子，也知道一定是看她母親的，雖然聽說母親多年無所出，但是既然能在劉氏進府後還懷上，必然和父親有些感情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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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德坐在了剛才劉氏的位子上，慕清重新令人換了一杯茶，敬給他。

“好好好”慕明德看着慕清亭亭玉立，一時間心中更是感慨萬千，結果慕清手中的茶喝了一口，便放在一旁，從袖中取出一個盒子遞給慕清。

慕清打開一看，是一塊白玉镂空雙鶴玉佩，很是美觀。可是送她玉佩幹什麽？

慕明德似乎看出來慕清的不解，拿過玉佩，走到門口，對着陽光。

玉佩是镂空的，而陽光照下來投在地上的陰影，正好形成一個“慕”字，如果直接看是看不出來的，很是奇妙。

“這種玉佩，是我們慕家的标志，每一個子弟都有一塊，這一塊是你的。”慕明德微笑的看着慕清，将玉佩遞了過去。

我的？慕清好奇地接過玉佩，對着陽光看了看，古人的智慧真是無窮啊。

劉氏走過來說道：“老爺對衾兒真是好啊，一回來便給了玉佩，還是雙鶴的。其他的子弟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慕清一怔，其他的子弟沒有嘛？

慕明德眼神淡漠地看着劉氏，劉氏頓時噤聲，不再多言。

慕清心想，這只是對她十五年來無人問津的補償吧。

給慕明德敬完茶，又輪到了劉氏，這次有慕明德在旁邊坐着，劉氏倒是很爽快的接過茶，并賜給慕清一對赤金纏絲手镯。

接着便輪到了坐在老夫人右邊的二夫人許氏。許氏是一個很爽快精明的女子，和劉氏的斤斤計較很是不同，劉氏出自靖遠侯府。

聽聞劉氏和她的身世很像，也是幼年喪母，然而她卻有一個疼愛她的爹爹和一個寵着她的哥哥護着，就算後來靖遠侯新娶了繼室，也對她疼愛有加，又不苛待。而自從許氏滿了十三歲，便讓她幫着主持府中中饋，來鍛煉她的能力。

許氏和劉氏在府中一向不怎麽打交道，出自這種世家的女子，多數是看不起像劉氏這樣的商人之女，更何況還是一個從姨娘擡上來的夫人。

而劉氏也是看不起靖遠侯府，覺得空有虛名，并無富貴。所以這對妯娌之間，面和心不合，幾乎不往來。

許氏看着慕清，心中很是喜愛，二房只有兩個男孩，還沒有女孩，而慕清是唐淩雲所出，當初她嫁入慕府，唐淩雲也幫過不少忙，故人之子，她自然是要多多照顧。

“快起來快起來”慕清剛彎腰行禮，許氏便拉着她起來，一臉疼愛的看着她。

慕清有些懵，沒想到二嬸這麽熱情。

許氏從頭上拔下來一支鑲寶石蝶戲雙花鎏金銀簪，插到慕清的頭上，并慈愛的摸了摸慕清的頭，說道：“真是個漂亮的孩子，二嬸從你還沒及笄開始，便日盼夜盼，終于把你盼回來了。”

慕清心中有些感慨，啧啧啧，看看人家這二嬸，再看看她的親生父親和繼母，啧啧啧，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麽就在這麽大呢。

慕清甜甜一笑，整個人如水的氣質頓時一變，像是個天真的孩子，依賴着自己的母親：“二嬸！”

許氏笑着拍了拍慕清的手，說道：“好孩子，這些年你受委屈了。日後有什麽需要二嬸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我和你母親以前可是好姐妹。”

慕清心中頓時明了笑着點點頭。

給長輩們敬完茶，站在許氏劉氏身後的少年少女便依次而出，給慕清行禮。

“見過大姐姐。”

慕清點了點頭，既不熱情也不冷漠。

剛才站在劉氏身後嘲笑她的少年時劉氏的兒子慕玄遠，比她只小了半個月，也就是當初劉氏憑着這個孩子進的慕府，并一舉成為大夫人。

而他旁邊站着一個溫柔的女子，一身書香氣息，一看便是知書達理，這是慕玄绫，劉氏的女兒。

再往後站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圓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慕清，這是慕玄蕊，是慕明德的側室喬姨娘所出。

而右邊站着兩個少年，一個和慕玄绫差不多大，是許氏的大兒子慕玄寒，看起來溫文爾雅，和善的對着慕清笑了笑。

另一個和慕玄蕊一般大，是許氏的二兒子，慕玄濱，眼中精光閃過，牢牢地盯着慕清，不知道在想什麽。

哎，這一大家子，日後有的過了。慕清的眼中劃過一絲無奈。

老夫人看着這一堆孩子，倍感欣慰，人老了，兒孫環繞膝下便是最幸福的事。

慕明德很快便走了，仿佛他是專程來給慕清送玉佩的。

“衾兒，這四個侍女日後都去服侍你。”老夫人指着剛才引慕清進來的四個侍女說道:“等會再給你送四個媽媽過去。”

慕清走上前，坐在老夫人腿邊，輕輕将頭靠在老夫人腿上，笑着說:“昨祖母，從來沒人待衾兒這樣好，以後衾兒一定好好孝順您。”

“好好好！”老夫人很是開心，笑着拍了拍慕清的肩。

慕清陪着老夫人說了一會話，老夫人便露出倦色，回去歇着了。

劉氏一直冷眼看着慕清，真是個會讨人喜歡的丫頭，可惜是唐淩雲的孩子。

“衾兒，你就住在華沐苑吧，已經給你收拾好了。”劉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頭也不擡地說道。

慕清微微點頭:“那大夫人，二嬸，衾兒便先告退了，你們慢慢聊。”

劉氏并未言語，仿佛沒有聽到，慕清也并不介意，倒是許氏微笑着點了點頭。

慕清帶着四個侍女從慈安堂出來，終于松了一口氣，籬落很開心，以後可以一直伺候大小姐了。

“大小姐，請跟奴婢來。”籬落看着慕清不知道往哪走，急忙上前一步引路。

慕清淡然的點了點頭，和剛才在老夫人膝下撒嬌的完全不是一個人。

籬落不禁感慨道:不愧是大小姐，雖然一直養在外面，但是心中該有的東西一點也不少。

慕清跟着籬落順着鵝卵石的羊腸小徑一路分花拂柳往華沐苑走去，只見四周亭臺樓閣，低調奢華。

途經一處花園，有一個小湖，沿岸楊柳依依，柳絲垂落在碧水中映出清澈的豔影。

湖中伫立着涼亭，碧瓦飛甍。再看，不遠處的假山怪石嶙峋，甚是美觀。

慕清不由感嘆慕府地位果然非凡，這等景象只怕也就皇宮有的一比吧。

行了小半個時辰，終于到了華沐苑，這華沐苑在整個慕府的西北角，位置不算好，過一個花園便出了府，但是剩在清淨，人少。

緩緩推開院門，慕清心中微微吃驚，這華沐苑的名字聽起來很是富麗堂皇，沒想到景致竟然如此清雅。

院門後兩棵青松，院內無繁花似錦，倒是後面立了一片竹林，清風徐來，竹葉沙沙作響，給人一種安靜祥和之感。

而這主屋便坐落在竹林之前，竟是一座二層的小樓，鋪着富貴花開紅毯的長廊貫穿了整個樓閣，樓閣幾乎布滿雕花格子窗，典雅精致。

慕清看着這景這樓，心中很是喜歡。

籬錦上前一步，低聲說道:“大小姐，這裏原來是大夫人住的地方，自從您被送到山莊便沒有人住過，年前聽說您要回來，老夫人便命人收拾了出來，想着您一定喜歡。”

慕清一愣，老夫人對她是真的好，事事考慮周全，讓她不知道該怎麽報答。

慕清正在門口發愣，突然有四個媽媽從院門處進來，緊接着籬落帶着那三個侍女也走過去，一齊跪下給慕清磕頭:“恭迎大小姐回府！”

慕清看着她們，一時間心中複雜萬分。是啊，回府，日後這就是我生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