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離別

窗外雷聲陣陣，天空極其壓抑的壓了下來，像是要坍塌一般。

慕清站在窗口，看着不遠處的竹林在風中搖晃，烏雲沉悶翻滾，發出讓人胸悶的聲響，暗暗的竹影令人心驚。

蒼白的閃電刮過天際，像是要将這天撕裂開來，慕清微微皺眉，怎麽會這樣呢。

已經進入冬季，怎麽還會有雷電呢？

“大小姐，快些關上窗歇息吧。”籬錦走進來看到慕清只着一件單衣站在門口，立刻拿起一件披風給她披上，柔聲說道。

慕清搖搖頭，她總感覺心神不寧，似乎要出大事。

“籬錦，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我一會自己睡。”慕清站在窗口，看着遠處的閃電，低聲說道。

籬錦見慕清神色間有些愁緒，也不多說，體貼的關上門下去吧。

慕清站在窗口看了一會，最終還是關上窗口，準備睡覺。

不想這時，窗戶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容奚滿身雨水跳了進來。

“這麽大雨你來幹什麽？”慕清皺着眉頭拿起毛巾給他擦水珠，然而水珠仍舊不住地從他發間低落，沿着額頭劃過英俊的面龐。

慕清不由得小聲抱怨：“怎麽突然下這麽大雨呢！”

容奚伸出冰涼的手，握住慕清的手，慕清擡頭一看，心中不由一驚。

她從未見過容奚這般模樣，英俊的臉龐略顯蒼白，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不知道被雨水刺激的還是因為別的，眉宇間帶着一絲疲倦。

“衾兒……”低沉磁性的聲音有些沙啞，容奚看了看慕清，将她拉入懷裏。

慕清心中的不安更甚，她柔聲說道：“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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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奚沉默片刻，将慕清松開，定定的看着她，眼中閃過一絲堅定：“衾兒，今天下午我剛得知消息……唐四……沒了……你不要激動……”

慕清腦中一片空白，她愣愣的看着容奚的嘴唇一張一合，聽着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卻不能理解話裏的含義，沒了是什麽意思？

“衾兒！衾兒！”容奚見慕清雙眼無神，有些心慌，連忙晃了晃她，卻看到她沒有任何聲音的說道：“四舅舅……沒了？”

容奚悲痛的閉上眼睛，唐淩晨和他自小一起長大，雖然表面上現在淡了，其實暗中仍有聯系，此次唐淩晨走之前，還是等他回來一起去飲酒，不醉不歸。

“是，這消息是我在邊關的親信親自送回來的，不會有錯。他三日前與突厥一戰，大勝，只有趁勝追擊，連夜帶人襲營，想要一舉将突厥趕回去，卻不想回來的時候中了徐信的埋伏……”

後面的事情不用多說，慕清也全都明白了。

唐淩晨沒了，唐家……也完了……

“此事已經傳回京城了嗎？”慕清穩住心神，低聲問道。

“并沒有，我讓人暗中壓下了這一消息，但是恐怕最晚後日，便會傳回來……”

慕清點點頭，突然頭暈目眩的跌倒在容奚懷裏，容奚一驚，将慕清抱起放在床上，低聲說道：“恐怕皇上會讓我帶兵出征。”

慕清擡起頭看着他，眼中有些微紅，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戰争是這麽殘酷，輕而易舉就可以奪走一個人的性命。

“沒有其他将軍了嗎？”慕清拉着容奚的手問道。

“有，但是不能服衆。唐四的消息穿回來，軍心必定大亂，必須有一名位高權重的皇子坐鎮，而我是最好的人選。”容奚反握住慕清的冰涼的手，想要給她一絲溫暖。

“此事還不一定，需等皇上決斷。”容奚看慕清眼中的淚水似乎快要滑落，連忙安慰道。

可是慕清心中知道，不會有錯的。

翌日一早，慕清便借口昨夜感了風寒，閉門不出，實則偷偷去了稻香居，命掌櫃傳信，她要見唐淩風。

晴川自從狩獵一事之後便被召回了唐家重新訓練，已經許久沒有見到了。

唐淩風很快便乘坐馬車而來，悄悄停在了後門，慕清披上披風，進了馬車。

“大舅舅……”慕清看到唐淩風一如往日的溫潤如玉，鼻尖更是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唐淩風心中早有猜測，如果不是大事，慕清不會冒這麽大險将他約出來。

“可是老四他出事了？”唐淩風嘆了一口氣，終于還是問了出來。

慕清眼眶紅紅的點點頭，将消息告訴唐淩風，唐淩風心中自然是悲痛不已，卻仍然安慰慕清，讓她不要太傷心。

慕清點點頭，擦了擦眼淚說道：“我只怕外祖母知道這個消息……”

“是啊，此事必須得瞞着母親。我會将母親送出京，希望能瞞一時是一時吧。”唐淩風閉了閉眼，往日溫潤動聽的聲音聽起來竟有一絲沙啞，似乎在壓抑着感情。

慕清想了想，好像也別無他法，只得先瞞着，便告辭離去。

唐淩風的馬車在後門停了許久，沒有一絲聲響，許久以後，才聽到裏面傳來一聲沙啞卻又堅定地“回府”。

“陛下，唐将軍重傷，恐軍心大亂，必須盡快派人去接替，穩定軍心，乘勝将突厥趕出去。”

早朝一開始，一個重磅的消息便投了下來，将往日平淡的朝堂砸出來一個大水花。

容奚最終還是努力将消息壓了下來，只命人傳來唐四重傷的消息，然而就算這樣，還是引起不小的波動。

“衆位愛卿，派誰去？”皇上今日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很有耐心的問道。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現在朝堂之上可用的武将都在各地鎮守，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其次就是衆位皇子了。

“臣以為，可派一位皇子前去穩定軍心。”慕太傅站了出來，将讨論的結果報了出來。

“哦？那愛卿看誰最合适？”皇上饒有興趣的問道。

現在朝堂之上只有三位皇子，四皇子賢王容華，五皇子秦王容奚，七皇子睿王容晏。

慕太傅皺了鄒眉，三位皇子，兩位都與慕家有些關系，實在是不好推薦。

“臣以為，秦王殿下最适合。”突然，一名老将軍站了出來，高聲說道：“秦王殿下少時曾随唐老将軍上過戰場，打敗了回鹘、龜茲等小國，頗有戰名，而今接替唐四将軍，是最合适也是最能服衆的人選。”

各位大臣頓時議論紛紛，有些點頭有些搖頭，站在最前面的三位皇子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都低着頭不說話。

容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這去打仗，少說也得半年才能完全将突厥降服，半年時間不在京城，誰知道會發生何事。

容晏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眼神中沒有絲毫波動，仿佛被提起名字的人不是他的哥哥，即将上戰場的人也和他沒有關系。

“奚兒，你以為如何？”皇上問道。

容奚擡起頭，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兒臣定不辱使命。”

皇上似乎很高興，從龍椅上走了下來，拍了拍容奚的肩膀，然後轉身對着慕太傅說一切都由慕太傅督辦，便離去了。

容華滿臉擔憂卻又帶着一絲鼓勵的說道：“五弟，希望你大勝而歸，戰場上刀劍無眼，你要小心。”

“多謝四哥關心。”容奚還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仿佛上戰場并沒有什麽可擔憂的，其實他心裏卻在惦記着那晚慕清拉着他昏昏沉沉睡去卻仍然不肯松手的樣子。

容晏眼中劃過一絲擔憂卻很快不見，只過來低聲說道：“五哥，待你凱旋而歸，七弟必然十裏相迎。”

容奚對于這個弟弟一向愛護，現在聽到他這麽說，沒有表情的臉上也帶了一絲笑意，點點頭示意他不必擔心。

慕清早已做好心理準備，聽到消息只心中難過，卻并沒有哭鬧着阻攔，只默默去了護國寺求了一個平安符給容奚帶上。

三日後容奚出征，大軍早已到達，此次容奚只帶了一千人，快馬加鞭趕往邊境，因突厥人聽說主帥重傷，竟然卷土重來，似乎要放手一搏。

慕清站在京城最高的摘星樓上，默默看着容奚遠去的身影，心跳的有些異常，她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只盼着容奚可以早日回來。

慕清回到幕府的時候，還未坐下，便有人通報，門口有一個容貌頗美的女子求見，慕清想了想，還是選擇一見，卻不想竟然是她苦尋多日的聖女鮮于若彤。

“你……聖女怎麽會來京城？”慕清驚訝的看着鮮于若彤，只見她一身白衣，打扮樸素，卻掩飾不住身上高貴冰冷的氣質。

鮮于若彤似乎很不想來到這繁華卻又肮髒的京城，眉頭微皺，卻仍然開口說道：“此次進京是為還我族多年前欠下的一個人情。不知姑娘可否幫我？”

慕清并沒有開口答應，而是問道：“聖女，我可否問你一事？”

鮮于若彤并沒有推辭，爽快的說道：“可以。”

“我想知道慕衾是否還會清醒？如果她清醒我可否繼續留在這裏？”慕清眼中劃過一絲急切，并仍然命所有人都下去，然後關好門窗後才開口。

鮮于若彤沒想到她是問這個，微微皺眉後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