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千裏姻緣一線牽

容家一行人到達雙喜廟時,約莫在辰時。

到達廟子後,有一身着淡色長袍的老婆婆熱情地迎接他們。

此人容七略微有些印象,系為這雙喜廟裏管事的老者,名字也和雙喜廟有些關聯,喚為“喜婆。”

不知是因着這廟子取了這麽個名字呢,還是因着這麽個名字而對號入座來到了這廟裏。

喜婆有些與衆不同,因她與廟子裏其他人相比,并未削發為尼普度衆生。

按理說與這廟子有些格格不入,但也不知為何,她卻成了這偌大間廟子裏第一手掌事人。

容七想,這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早已對蘭莺十分熟識的喜婆見她們來了,便駕輕就熟地帶了他們去了房間。

期間蘭莺叫了家丁将搬來的東西悉數交給了廟子裏打雜的夥計,只說是慣例的捐贈予廟裏的香油。

喜婆聽了也不多說什麽,只抱怨了半句“破費,破費”

“小姑娘,你也是來求姻緣的?” 她回過神來,瞧見喜婆一臉慈祥同她講話。

容七也不知怎滴,暈暈乎乎地點了頭,而後有什麽東西交到她手上。

那是一張紅地過分的紙,和一支沾了墨的筆。

這東西名為一線牽,是雙喜廟中赫赫有名的特色之物。

來這寺廟裏的有情人需将寫有心上人寫的紅紙藏于鴛鴦袋中,再以細繩牽引,挂在桃花樹上,來年便能求一段好姻緣。

此為千裏姻緣一線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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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喜娘幽幽道:“寫下來吧,你的心上人,保你來年春便得有情人。”

哎喲喂,還有這等好事?

容七在一旁嘿嘿嘿大笑,提了那筆就走,縮在角落裏一個人細細研究。

待到喜婆過來詢問她是否已經完成,容七笑眯眯地将折疊地四四方方的信紙遞過去。

不一會兒,喜婆已經将其挂在院子裏一顆長地茂盛的桃花樹上。

容七目不轉睛地瞧啊瞧,生怕一不小心晃了眼便把自己的‘姻緣’給弄丢了。

畢竟這樹上不說有千萬鴛鴦袋,但百餘個也是有的,容七這輩子可就巴巴指望着她的有緣人呢,可萬不能有什麽差錯才是。

她眼巴巴望着那福袋眼也不眨,這時有一聲含了驚喜的問候傳來:

“七七姑娘?”

這聲音她要說熟悉也不算,不熟悉,也不算。

容七轉過頭去,赫然發現面前人居然是溫如沁。

他坐在輪椅上,目露驚喜。

“嘿,容老三!你們怎麽也在?”

容七還沒反應過來呢,又聽到另一人聲音。

擡眼一看,果然瞧見那一身華衣身材壯碩的人,她驚疑也只是一小會兒,随後便釋然了。

皇甫靖和溫如沁這兩人向來形影不離,眼下溫如沁都在這兒了,皇甫靖自然是不用說了。

只見威風凜凜的皇甫靖走過來,對着他們二人打趣道:“你怎麽也信這玄乎東西?那上頭,寫的是阿玄的名字吧?”

容七卻反問道:“依你所言,那你寫的可是我二姐的名字咯?”

皇甫靖果然撓撓頭面露尴尬:“我連這筆都沒碰過,男子漢大丈夫,哪能信這些?”

容七也不再繼續,而是轉向了一旁安靜的人問道:

“怎麽今日如此巧,在這地方都能遇上?”

溫如沁回答道:“七七姑娘真愛說笑,你我到了這雙喜廟本就為了同一件事,哪裏需要什麽巧合?”

皇甫靖插/進來:“這分明就是迷信嘛,誰說成親之前必定要在這廟子裏拜拜?

我便說不要不要吧,我娘親和你卻非要堅持,這樣可好吧,山上剛下了雨,路不好走不說,還害得你犯了腿疼的毛病,得不償失了罷?”

溫如沁由得他抱怨幾句,含着笑不說話。

他們三人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聊了有好一會兒,廟子裏突然傳來幾句談話聲。

待到走進了,才瞧見容寶金與蘭莺二人從裏面走出來,兩人正貼面耳語商量着什麽,時不時地和身邊喜婆攀談幾句。

皇甫靖一瞧見容寶金來了,說話也結巴了起來:“容,容二小姐。”

要說他也是奇怪,先前同容寶金相處起來雖不說談笑風生,但也不是現在這般僵硬死板的。

但自從上次國公府一別,皇甫靖對着容寶金的态度,明顯就不一樣了,一瞧見她,舌頭便要打轉,臉色也要紅上幾分。

容寶金瞧出了皇甫靖的不自然,也并未走近,只站在不遠處合了手落落大方地朝着他點頭問好。

皇甫靖猶豫着走上去,瞧見她手裏香燭問道:

“聽說這廟子裏兩尊菩薩出名的很,但凡是來了這雙喜廟的總要進去拜上一拜。容姑娘你可是,可是剛拜完?”

這邊剛說完,搭話的卻是一旁無奈的蘭莺,她佯怒地瞪一眼皇甫靖道:“還叫什麽容姑娘?都快要成婚的人了,還這麽生分。”

皇甫靖困惑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叫了聲:“寶金...”

容寶金笑地柔媚,應了聲。

蘭莺欣慰點點頭:“哎,這就對了。”

這一邊,容七的表情有些許微妙,忍無可忍地問道:

“皇甫他,平日裏在家便是這樣的?”

這麽扭扭捏捏地,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嬌羞的小媳婦呢,哪裏像平日裏威風凜凜器宇軒昂的皇甫靖?

溫如沁淡淡一笑:“這是在害羞罷了。別看他平日裏不拘小節的很,一旦遇上了這男女之事上便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木頭,尤其在這門婚事定下來之後,心中受了禮教所縛,早已将容姑娘視為未來妻子,這時候反倒變得拘謹起來。”

誰能想到一向都熱情好客交友廣闊的皇甫靖,在感情這方面,卻是純潔如白紙呢?

“對了,上次之事,我還未曾正式同七七姑娘致謝呢。” 溫如沁突然道。

容七想了一下,故猜測他許是在說上次馬場一事,于是趕緊大度地擺擺手表示态度:

“哎,這是什麽話,這都是容七分內之事,哪裏需要道什麽歉?”

溫如沁也只默然不說話,他向來穿的素淨,坐在輪椅上看着總一副弱不禁風模樣。

容七瞧一眼他手中攥着的墨筆,心想這人也是來求姻緣來了,也不知這樹上千百個鴛鴦袋裏,哪一個才是他的?

容七不由地開始聯想了。

到了夜裏,興致勃勃的喜婆特地為他們張羅了一大桌廟中美食。

雖不見油葷,但對于他們這些平日裏早已吃遍大魚大肉之人來說,偶爾一頓的粗茶淡飯,清粥素菜反而越加珍貴。

倒也吃地滿足。

這幾日天氣變幻莫測,到了深夜竟又下起了綿綿小雨,容七推開窗戶一瞧,正對着她房間外的,剛好是白日裏那顆桃花樹。

她本難以入眠,索性就着窗邊托着腮,目光飄飄然,只暗自打量着那棵樹。

她在想,她要如何才能找到溫如沁那個鴛鴦袋呢?

若是一個個扒開看,顯然是不現實的,且依照溫如沁的性子,這東西定藏得深,就算她有心想找,恐一時半會也找不到。

容七有些氣餒,半響她又釋然,她心想啊,反正這紙上的答案她早已知曉,眼下求了這鴛鴦袋來也無用。

一抹腳步匆匆的身影突然闖入她眼簾,定睛一看,不是皇甫靖是誰?

皇甫靖也明顯見着她了,走過來,說了句:“容老三,怎麽每次我同你對上眼都是在窗戶邊上?”

他手裏端着木盆和一方雪白布巾,容七問他:“這麽大半夜了怎麽還不歇息?”

皇甫靖嘆聲氣:“如沁的腿每逢雨天總要痛上許久,我便想着給他打些熱水緩緩。”

容七看他額上起的熱汗,也不再說話了,趕緊催了他快走。

她繼續無聊望天,聽着屋外細雨滴滴答答的聲響,半響,又有一黑影闖入她眼簾――

容七以為這是皇甫靖回來了呢,結果轉眼一看,哪裏有其他人在?方才那一閃而過的黑影再無蹤跡可尋。

真是怪事怪事,這麽深夜了,難道還有誰半夜不歇息出來乘涼來了?

且從黑影冒出的方向來看,那分明是她二姐和莺姨的住所所在,莫不是莺姨半夜起夜?

她心中突地生出股不祥之感。

第二日,果然印證了容七的想法。

蘭千鶴的死訊竟毫無征兆地傳來了。

最先收到消息的乃是留守在家的容長澤,當下便立即派了人上山來通報,想來容七昨日所看見的那抹黑影就是這通信之人了。

可憐蘭莺,聽了這消息徹夜未眠,天色微亮,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欲下山趕回晉江。

容七趕到廟子裏時,蘭莺背對着她,她走過去無聲地靠在她背脊上,蘭莺回過頭來,眼中泛着血絲面色憔悴,聲音也嘶啞不少:

“我們這一行,估計又要耽誤小半月,你們姐妹二人在家,凡事都要小心,尤其是你,七七,萬不可意氣用事,你二姐大婚在即,不可再橫生事端壞了喜氣。你可明白”

容七木讷點點頭,心思卻在其他事上。

蘭莺只當她在默默難過,卻不曾想――真正讓容七困惑的,乃是外公死訊傳來的這一時間。

她掐指一算,遙想上輩子,外公的死訊分明該在幾日後才是。

那時恰好是在上了雙喜廟拜喜之後,容,皇甫,兩家衆人皆忙忙碌碌地準備着這場婚事,因而外公死訊傳來時還惹了不少麻煩,她猶記得那時的莺姨因着這事還極為忙碌。

可現在,外公死訊卻提前了幾日來到。

容七想,這是否在提醒她,縱使重生一世,也并非是完完全全地照着前世重新來過,即使在她知曉一切的情況下,也有可能遇上些始料未及的變故?

她複而想到什麽,聯想到昨夜那團黑影,心裏暗叫一聲不好。

蘭莺這時又道:“話說回來,怎麽還不見寶金?這孩子,以往這個點兒也早該起床了。如意,你去二小姐屋子瞧瞧,我有些話要同她講。”

她身邊丫鬟如意應了聲。

“哎,等等。” 容七突然拍拍手掌恍然大悟:

“莺姨,方才我來時也順便去了二姐房間一趟,二姐她啊,昨夜吹了風受了寒,眼下有些頭暈。

皇甫公子見了心疼的緊,眼下正在她屋裏照看着,您就別去打擾了。”

蘭莺眼神暗了暗,有些惆悵地道:“那好,那我也該走了,切記,我和你爹不在的這段時間萬不可沖動做事,你可記清了?”

容七點頭點地爽快:“記清了記清了,您路上可要小心。”

蘭莺點點頭,明顯看出元氣大傷模樣,恹恹兒的,哪裏有平常聰明能幹的模樣,容七心疼,但也沒辦法,眼下只有早日将她送走。

如意挽着蘭莺走了,容長澤則是早已候在山下只等着他們下山。

行至大門口,蘭莺卻突然停下,望着不遠處目光有些驚疑,皇甫靖也發現了她,沖着她笑笑。

他怎麽會在這裏?

蘭莺心生疑惑,但此時此刻,還有遠比這更重要的事擺在眼下,她也只好暫時放下心中疑慮上了車。

思及家父生前模樣,饒是她,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心中虛嘆聲,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另一邊,送走蘭莺之後,容七腳步匆匆,一路走到容寶金門前未有停歇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房門,定睛一看,心瞬間涼了半截。

空蕩蕩的屋子裏,只有寒風四處流竄。

容七雙腳一軟跌在地上,臉上不知是哭還是笑地,

果然!果然! 外公的死訊既然已經傳來,那這件事也定跑不掉了!

她二姐果然被人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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