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出氣

王寧錦方用了一顆蜜餞,觑了眼洋洋得意的王寧玉,不緊不慢地開口。

“六姐最是個眼力好的,這身兒衣裳還是年前宮裏下的賞,并着一套赤金攢珠牡丹頭面,六姐若是喜歡,回頭我叫蘭芝一道給你送去。”

王寧玉叫她噎得半晌愣是說不出一句話兒來,俏臉兒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王寧錦也不急,笑意盈盈地将她給瞧着:“六姐怎麽不作聲兒了?”

宮裏下的賞,饒是她王寧玉眼紅又能如何?即便是王寧錦拱手相讓,她便能接得起了?心中不愉,王寧玉卻不敢再拿出來做文章。

王寧軒仰頭灌了一大口茶水,袖袍掩面,眼底的怒意快得幾乎叫人抓不住。

“六妹有口無心,做姐姐的哪兒就偏于妹妹一較高下,九妹莫挂在心上。”

王寧怡含笑出聲。溫溫柔柔的一句話兒看似是在替王寧玉解圍,可細想去,不難品出其中敲打之意。

“四姐說的在理。”王寧錦答應得十分爽利。

王寧玉聞言不由得驚奇地擡眸,王寧錦素來是得理不饒人的心性,如何肯這般輕易地揭了過去。

王寧錦也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我瞧六姐這般,怕是平素裏沒少二嬸娘的苛待罷,總歸是個正經主子,沒得失了身份,回頭我叫母親親自去與二嬸娘說說,往後定不會叫六姐再受委屈。”

“你——”

“九妹這話兒可就是說笑了,我母親平素裏疼寧玉還來不及,連我說上一句都是不許的。”王寧軒再也坐不住,幹笑了兩聲打住王寧玉未出口的話。

王寧玉面帶不甘,還欲張口,卻叫王寧軒一個冷厲的眼神給生生止住。

王寧錦手臂支在高幾上,托着精致的下巴,神色認真地瞧着王寧玉:“果真如三哥說的一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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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王寧玉心裏一陣委屈,眼眶都有些泛紅。

偏頭觑了眼王寧軒帶着警告的眼神,不情不願地開口:“是。”

王寧錦這才滿意地咂咂嘴,笑得一本滿足:“六姐往後可得長長記性,有些話要過腦子,沒得白白吃了一通教訓,今兒個也就是我,換了旁人,一早就沖到西華院去找二嬸娘理論了。”

王寧玉怒火攻心,偏還發作不得,只得咬牙任她貶損。

許是實在看不過,王寧軒幹咳一聲:“寧玉年紀輕,行事有差也是難免的……”

話音未落,一直作壁上觀的王寧塵跟着笑了,聲音溫潤和煦,不帶半分火氣。

“錦兒過了年多大?”話是朝着王寧錦說的,可目光卻落在王寧軒身上。

“十三歲。”王寧錦手托香腮,略帶不滿地咕哝了一句:“再有兩年就及弈了。”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兒,立時将王寧軒的口風給堵死了。

王寧塵叫她嬌憨的模樣逗得樂不可支,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繞過王寧錦的耳際,捋順鬓角一小撮碎發。

“寧玉平素裏讀書最用功,想來字寫得也極好,年後祖母少不得要進香,佛堂裏供奉的經文便由寧玉抄錄罷。”

明裏是擡舉王寧玉,可在座哪個不是心思細巧的。

往年佛經都是法華寺裏抄錄好了送來的,摞到一起足有三本冊子,且工筆須得細密。法華寺裏頭年年都是提前半月備下,來年開春兒供奉的經文怕一早就送到清平侯府來了。

王寧玉就是緊趕慢趕給趕了出來,佛龛前供奉的也絕不會是她抄錄的那份兒。

“哥哥……”

現下王寧玉哪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王寧塵這分明是在給自個兒的妹妹出頭呢。

她雖性子争強好勝,卻不敢忤逆王寧塵,不由得求救似的望向王寧軒。

王寧軒叫王寧塵看得頭皮一陣發麻,說到底王寧塵才是清平侯府的正主子,身份上他們二房就矮了一大截兒。

過去王寧塵同王寧錦不親厚,小輩們明裏暗裏掐尖兒好勝的事情也不少,都不見王寧塵作聲,王寧軒正是秉着這點才敢出言給王寧玉解圍。

“抄錄佛經本也是功德,二哥擡舉你,你也莫叫他失望才是。”王寧軒錯開頭去,幹笑兩聲。

王寧錦一對滾圓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巴了兩下兒:“抄錄佛經是大事,得精心些才是,心誠是第一位的,往後半月六姐屋裏便茹素罷,省得沖撞了菩薩。”

王寧玉心有不甘,可四下望去無一人敢替她說個只字片語,也只得認了,心裏卻更把王寧錦給怨上了。

太夫人原本還堵得難受的心氣兒,也叫王寧塵兄妹兩個一唱一和地給順了過來。

各自吃了口茶,一晃神兒的工夫,外頭的丫鬟便進來傳話兒,說是四房的兩位姑娘并着爺兒來了。

打上回四房沒在賢福院讨到好兒,所幸一家子搬到近郊別院去了,連頭年都不肯等。

“孫女兒/孫兒拜見祖母,祖母萬福。”

四房幾個小輩由丫鬟引進門來,先規規矩矩地上前給太夫人見了禮,各自說了兩句吉祥話兒。

太夫人心中不喜,面上還是做足了工夫,笑盈盈地隔空虛扶了一把,又叫劉嬷嬷賞了各自的紅封才罷。

幾個小輩相互扶着各自起身,王寧姣一對眼珠兒四下轉了一溜兒,面色有幾分難看。

除夕前各院兒都得掃塵,賢福院也無例外,有些老舊的物事兒一水兒換成新的填補上,不知是湊巧還是有心,偏是太夫人屋裏的椅子少了一把。

四房三個小輩未到時還無人注意,現下才引人側目。

“哎呦,瞧我這糊塗的記性!”劉嬷嬷一拍巴掌,像是才明白過來:“咱們屋裏有把椅子瘸腿,奴婢今早剛叫人給撤了。”

“府裏頭天還不亮就都忙活起來了,嬷嬷一時看顧不過來有什麽稀奇,且原也不是什麽大事,誰能想到堂兄一家招呼也沒打一句,悄默聲兒地就來了?”

王寧玉早憋了一肚子火氣,太夫人的心肝兒寶貝她動不得,鄉下來的落魄戶她還得罪不成了?

王寧祿兄妹幾人聞言臉色皆是一變。

“我們一家年下才進京,許多瑣碎雜務擱在眼前,玉堂妹莫見怪。”王寧姣拉住王寧翹,私下裏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撫,俏臉上絲毫不見怒意。

王寧玉總算找到個出氣筒,哪兒肯輕易松口,剜了眼王寧姣:“姣堂姐一家打鄉下來,有些規矩怕是不清楚,在我們王家,登門拜訪是要提前差人上門下拜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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