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打探

清平侯府坐在汴京最為繁華的主街上，天還未大亮，街上的商戶便早早地開了門，走卒小販也都是擔了各自的家夥事兒，各忙各的。

蘭芝并着蘭蓮特意穿了身兒素色衣裳，一大早打西角門兒上出去，極不起眼。

徒步行了有三條街，把邊兒的一戶門旁豎起一道路引子——八角胡同。

說是路引子，實則就是一塊破舊的木牌，瞧上去該是有些年頭兒了。

蘭芝與蘭蓮順着并不寬敞的胡同口兒折了進去，一直走到頭兒才停下來。

叩叩叩！

天未大亮，這時候的叩門聲最是擾人。

不多時，裏頭傳來一個婦人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哪個挨千刀兒的一大早來催命吶！”

同是在王家當差，蘭蓮立時便聽出，是蘭芝的娘，薛五家的。

蘭芝是進容華苑後，大太太給取的名字，她爹姓薛，家中排行老五，便得了個薛五的名兒。

二月裏的早晨還是有些涼意，許是起得有些急，薛五家的衣裳也沒穿規整兒，套了件兒花布襖子便來開門。

迎面一見是蘭芝與蘭蓮，薛五家的心頭的不快登時收了起來，改換上滿面笑意。

“這一大早回來咋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快進屋去。”

說着話兒，親熱地牽着蘭芝便朝屋裏走。

“這頭悶牛！快別睡了，閨女回來了！”

薛五家的連推帶搡地給薛五招呼了起來，屋裏屋外地忙活了好一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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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了壺熱茶水進門兒，薛五家的打眼兒瞧了眼蘭蓮，朝蘭芝道：“是出了啥事回來的這樣急？你倆在容華苑惹禍了？”

蘭芝剛要開口，蘭蓮卻早她一步。

“年前各院發放份例時，容華苑的月例和賞銀一并是由蘭芝去領的，領的時候沒大精心，回去以後才發現月例少了。”

月例出了纰漏！這可是大事！

薛五家的登時急了：“可與九姑娘解釋清楚了？九姑娘那頭兒如何說的？”

蘭芝約是明白蘭蓮的用意，心中對欺瞞她家人之事倒并未有什麽不滿。

人命關天，總要當心些，省得叫薛五家的說漏了嘴。

“姑娘心軟，許我拿出證據，就能免了責罰。”

薛五家的急得火燒眉毛似的，她們一家兒這些年過得順風順水，比起旁的人不知滋潤多少！

依仗的不就是九姑娘對蘭芝的喜愛！隔三差五地就賞下幾件兒首飾，且樣樣兒拿出去都是叫人眼饞的稀奇物件兒！

“這都過了小溜兒有十來天了，上哪兒去找什麽證據！”

薛五聞聲也湊了過來，叫薛五家的添油加醋詳述了一遍原委後，氣得他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去找賬房先生算賬。

薛五家的這個時候頭腦瓜兒倒是伶俐，忙拉住薛五勸和道：“你去找賬房有啥用，他能知道啥，我看吶，這背後的油水八成全叫管事的給撈去了！”

“管事的，哪個管事的？”薛五想也不想，張口便問。

薛五家的叫他氣得險些一個倒仰厥過去，指着鼻子怒罵道：“你就是一頭蠻牛，說到動腦子，十個也頂不上人家一個！後院兒裏頭除了姓崔的，還有哪個管事的手能伸到賬房去！”

總算叫她菜刀點子上去了，蘭芝與蘭蓮對視一眼，眼底盡是笑意。

“娘，我也是沒了法子，我跟蘭蓮整日地跟在姑娘身邊伺候，連崔管事的面兒都見不着，只好回來求你跟爹了。”蘭芝抱着薛五家的，言語間的委屈可叫薛五家的心疼壞了。

薛五家的咬牙發了狠：“你這孩子說啥求不求的，姓崔的敢算計我閨女，娘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叫他好過！”

見火候差不多了，蘭蓮面上作出一副憂心的模樣兒。

“嬸子，崔管事在府裏頭掌權，要我說咱們不能打草驚蛇，要不吃虧的就得是蘭芝。”

“那閨女兒你說該咋辦？”薛五家的急得直撓頭。

“崔管事老奸巨猾，咱們動彈不得，他不是還有個婆娘麽？”

聞言，薛五家的一拍腦門兒：“哎呦，你瞧我這腦子！還是閨女兒你腦瓜兒夠用！就照你說的，我得給崔管事家的盯緊了！”

語畢，一屋子的人又千叮萬囑地勸和住性子莽撞的薛五才算罷。

蘭芝說得口幹舌燥，端過茶碗飲了一大口溫茶，這才開口：“娘，年前年後那幾日，崔管事家可有異常？”

關乎自個兒女兒的生計，薛五家的不敢馬虎，系無巨細地回想了好一會兒，猛地一拍大腿，驚呼道：“叫你這麽一問，好像是有點兒反常！”

聞言，蘭芝與蘭蓮皆是瞪大眼睛湊了上來。

薛五家的還沉浸在自個兒的興奮中，噼裏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念叨了起來。

“好像是大年初一的下晚，崔管事家的自個兒一個人，披了件兒蓑衣出門兒，朝南去了。”

大年初一！

可不是正與秀玉說的對上了！

“娘，你可看清楚了？”蘭芝急急地問。

瞧她這緊張的模樣兒，薛五家的又仔細将那日的情景在腦中過了一遍，随即一咬牙，堅定地說道：“錯不了！雖然隔得老遠，我瞧得真真兒的，那日崔管事家的穿了身兒做舊的藏青色衣裳，要不是她們院兒裏的大紅燈籠沒拆，還興許是我看走了眼。”

前後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兒，蘭芝并着蘭蓮趁八角胡同裏的小商販還未出攤兒，悄默聲兒地順着來路摸回了容華苑。

兩人前腳剛走，就見對門兒趙來家的開門上工去。

“呦，五嫂今兒個起得好早，家裏來客了？”

薛五家的素來與她不對付，暗自啐了一口，頭也不回地折身回屋。

“做舊的衣裳？”

“蘭芝的娘是這般說的。”

王寧錦整個兒身子倚在繡着并碧海棠花兒的靠背上頭，擡起手臂瞧了眼自個兒一身兒石榴紅色的簇新衣裙，又挨個兒打量過蘭芝與蘭蓮，一水兒嬌豔的桃紅色。

“年關未過，按說圖個喜慶也該揀兩個俏色兒穿，崔管事家的才三十出頭兒，那樣一身兒打扮未免說不過去。”

蘭蓮點頭應聲：“奴婢平素裏與崔管事家的也能搭上兩句話兒，按她那掐尖兒要強的性子，加上往常的打扮，該是偏愛藏紅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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