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扒外

王寧錦朝蘭蓮招手,打雕花兒紅木托盤取過最後一張紅封,拿在手中反複把玩。

一幹丫鬟皆是眼巴巴兒地候着,王寧錦細思半晌,忽然擡手摸索上自個兒小巧圓潤的耳垂。

“姑娘。”

見王寧錦将自個兒那對小巧精致的紅寶石耳墜子給摘了下來,蘭芝不由得低喚出聲。

王寧錦卻并未理會,自顧自地将紅封拆開一道極細的裂口,把紅寶石墜子塞了進去。

“左右也戴膩味了,棄之可惜,不如賞給哪個盡心伺候的。”

見狀,人人心裏都是滾燙的,能叫九姑娘戴在身上的首飾,拿出去可是叫旁的姑娘們都眼紅的。

巧月一雙透着精明算計的眸子,此刻正眨也不眨地,盯着王寧錦手中的紅封。

見火候添得差不離了,王寧錦揚眉問道:“年初一守夜當值的是哪個?”

“是奴婢。”

說話兒的是巧慧,此刻激動得兩眼都有些發紅,生怕叫誰搶了功勞似的。

巧月便站在她身邊兒,縮在袖籠下的手不斷收緊。

王寧錦面色一沉,再開口時語氣實在說不上和善:“我體恤你們,卻也不是能人人蒙騙的,回頭若叫我查出有人敢冒名頂替,仔細着自己的舌頭!”

聞言,巧月心頭一突,将頭埋得更深了。

若是仔細瞧去,她一對瘦弱的肩膀正不住地輕顫着。

巧慧眼皮突突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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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說那日是巧月自個兒要與她輪換的,沒旁人知曉,且看眼下的模樣兒人,巧月分明是不會拆穿自個兒的。

這般想着,巧慧一顆心稍稍安定下,面上強扯開一抹笑:“奴婢不敢欺瞞九姑娘。”

王寧錦挑眉,指尖沿着紅封邊沿緩緩滑過:“初一夜裏母親房裏丢了一柄玉如意,你肯自個兒送上門來,我也算沒白費這許些功夫兒了。”

巧慧聞言整個兒人如遭雷擊,怔愣在原地。

待她回過神兒來,忙噗通一聲兒朝着王寧錦跪了下去,口中不疊地喊冤叫屈:“九姑娘明鑒,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王寧錦眸色清寒,冷聲嗤笑道:“你冤枉?難道是玉如意自個兒長翅膀,飛了不成!”

“去前院兒叫兩個手腳麻利的,綁了人送到京兆衙門去。”

這話兒是偏頭對蘭芝吩咐的。

蘭芝應下,當即提腳便欲朝外走。

未料叫巧慧連滾帶爬地打半路沖了過來,将蘭芝撞得腳下一個趔趄,要不是蘭蓮眼疾手快地給拉住,非摔個狗啃泥不可。

“九姑娘饒命,奴婢是冤枉的!”

巧慧朝着王寧錦連連叩頭,口中不疊地哭嚎道。

蘭蓮立在一旁,眼底閃過鄙夷:“你只知喊冤抱屈,也拿不出個證據來,叫姑娘如何信你!”

這樣沒腦子,難怪巧月會盯上她。

巧慧聞言再顧不得哭天搶地地哭嚎,猛地回頭,神色瘋狂地瞪着巧月,高喊道:“是她!是巧月幹的!”

打蘭蓮一開口,巧月的眼皮便跳個不停,心知怕是要壞事。不待她想出法子,便撞上巧慧滿是恨意的眼神。

“巧慧,你可別瞎說,那日修華院裏當值的本就該是你!”巧月邊朝巧慧使眼色,邊作勢呵斥。

巧慧現下哪還肯聽她的話兒,急急地爬到王寧錦跟前兒,哭訴道:“奴婢該死,初一那日外頭有人帶話兒進來,說是奴婢的娘病了,奴婢急昏了頭,巧月主動要替奴婢值夜,奴婢便從後門兒摸黑回了家。”

話落,便見巧月面色一白。

王寧錦将手邊兒的紫金暖手爐遞給蘭蓮,自個兒悠悠起身,蓋在膝上的鹿皮大氅滑到地上。

王寧錦三兩步打上頭踏過,直走到巧月跟前兒站定,意有所指地緩聲道:“沒了用處的廢物,丢了也便罷了。”

巧月再也撐不住,整個兒人忽然洩了氣,身子一軟,便跌坐到地上。

剛入春的天兒,地上難免有些涼氣。

瞧着自個兒眼前一雙五色緞金線繡鞋,巧月只覺青石板上傳來的涼氣,透過掌心直直地灌到天靈蓋去,刺骨的寒意叫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王寧錦先一步折身回屋,蘭芝與蘭蓮驅散了院子裏旁的下人,只餘巧慧與巧月兩個癱坐在地上。

蘭芝幾步上前将巧慧給扶了起來,見她戰戰兢兢的大氣而都不敢出,不由得嘆了口氣:“往後自個兒多個心眼兒,家裏頭出了變故只管照實說就是,大太太待咱們向來寬厚,還能不體諒?”

巧慧心裏怕極了,聽見蘭芝的話兒,忽然大哭起來。

好生把人給送了出去,蘭芝走到呆愣的巧月跟前,語氣比寒冬臘月還要冷殇幾分,像是活能凍死個人。

“巧月姑娘是等着我們姐妹倆請你進去呢?”

語畢,提腳惡狠狠地朝前跺了下去,似是還不解氣,又使勁兒碾了兩圈兒,這才打鼻尖兒噴出一聲兒冷哼,頭也不回地朝屋裏走去。

巧月本還算得上白皙的手掌叫她踩得登時青紫一片,疼得呲牙咧嘴,在蘭蓮冷刀子似的目光下,強撐起身子跟了進去。

這個時候,她倒是自覺。

打一進門兒,巧月直直地走到王寧錦跟前兒跪了下去。

“吃裏扒外的東西!”蘭芝朝着她狠狠地啐了一口。

巧月卻沒理她,直直地朝王寧錦叩了個頭,高聲道:“奴婢罪該萬死,犯下偷盜之罪,任憑九姑娘處置。”

聞言,蘭芝俏臉兒一變,張口便欲喝罵。

王寧錦緩緩搖頭,朝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偏頭打量起眸光堅定的巧月來。

“的确有幾分小聰明,難怪謝家的人會找上你。”王寧錦輕笑:“你說,若我讓你安然無恙地回了修華院,改喚崔管事家的過來問話兒,會如何?”

瞧着笑意盈盈的王寧錦,明明是張嬌豔動人的美人面,卻叫巧月心肝兒都顫了起來。

按崔管事家的那副性子,定會以為自個兒收了九姑娘的好處,将她給賣了!

巧月這回是真的怕了,早前只道王寧錦是個好糊弄的,她自個兒認下偷盜之罪,王寧錦便拿她沒了法子。

“九姑娘饒命,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巧月整個兒人伏低身子,頭一下一下兒地磕在青磚上,咚咚作響。

“你聽人擺布設局構陷清平侯府之時,可想過饒了我?”

王寧錦一掌拍在手邊兒的高幾上,震得茶盞掉落在腳邊兒,跌了個粉碎。

滾燙的茶水和着碎茬濺到巧月的側臉上,刺得她火辣辣的疼,巧月愣是不敢哼唧一聲兒,只得咬牙硬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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