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交鋒

謝嘉柔一門心思尚在如何與王寧錦周旋上,加之藍蓮手腳極快,因着,一瓢冷水下來竟叫她一時怔住了。

王寧錦偏頭觑了一眼,不知是驚懼或是叫沁骨的冷水給刺的,謝嘉柔本就慘白的俏臉兒上,此刻更是添了幾分青紫之色。

自是豪門氏族将養出來的千金小姐,貴為謝氏嫡長女,打小兒說是衆星拱月也不為過,謝嘉柔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饒是她再深沉的性子也難鎮定下來。

“混賬!”回過神來,謝嘉柔一雙杏目瞪得滾圓,耳垂上那對紅珊瑚墜子并着她發顫的雙肩一上一下地晃悠。

語畢,揚手惡狠狠地朝藍蓮左頰掴去。

習慣使然,藍蓮總是立在王寧錦左下半步。若真是叫謝嘉柔這看似氣急敗壞的一巴掌落下來,她自個兒倒是無礙,難說不會殃及到自家姑娘。

藍蓮心思盤算得飛快,心下一橫,上前一步便欲朝着謝嘉柔直直揮下的手掌迎去。

卻忽覺胸口一悶,便見王寧錦伸手将她推開了去。

“姑娘當心!”藍蓮怒急,一張俏臉兒都漲得通紅。

謝嘉柔胸中憋着一口氣,這一巴掌是使了十成十的力道的,藍蓮雖閃開了去,卻不見謝嘉柔收手的動作。

這時,偏巧外頭響起一陣悉索的腳步聲,聽着聲兒,人還未行至門邊,便聞得那頭一道婦人的怒斥:“住手!”

謝嘉柔一驚,手上的動作堪堪頓住,旋即一雙杏目恨恨地瞪着王寧錦,沉聲道:“王寧錦,你算計我!”

王寧錦位置選得極好,背朝着門口,叫外頭來人瞧不見她的神情,只觑着謝嘉柔氣急敗壞的模樣,半掀薄唇道:“你能奈我何?”

語畢,朝一旁盯了半晌的藍蓮使了個眼色,雙腿一軟作勢便朝地上倒去。

藍蓮手腳極快,邊高聲喊了句“姑娘”,手上動作卻未停,緊緊扣住王寧錦的手腕,稍一使力便将她給扯了起來,自個兒則有些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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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蓮低呼一聲,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好巧不巧地正撞在冰桶上,只見那木桶一個骨碌,和着冰碴飛濺開來,門外方才踏進的一只攢紅寶石繡鞋猛地頓住,連帶繡着金線孔雀的裙擺濕了個通透。

頭晌日頭出得極好,再襯上門邊兒那人一身兒明紫色華服,倒是貴氣得有些刺目了。

王寧錦半眯起眸子,面上的笑意愈發涼了下去。

來人正是崇文侯夫人,謝嘉柔的嫡親母親,錢氏。

歷來外臣無诏不得涉足後宮,仁慶帝素來專權,防臣之心甚于防川,饒是對嫡親舅舅謝愠也不例外。

因這,這些年頂數錢氏同仁壽宮走得親近,除卻一張巧嘴舌燦蓮花,每每都能将謝太後哄得眉開眼笑,怕也與謝家跟謝太後的謀算脫不了幹系。

謝太後,謝家,永王府……

王寧錦一顆心愈發沉了沉。

尚未進門,迎面便叫人潑了桶冷水,錢氏面色鐵青:“大膽!……”

“夫人何必為難我的丫頭,方才的情形想來您也是瞧見了些許,難道依着你的意思是叫二姑娘直接将我打殺了才罷?”王寧錦眉眼彎起,唇邊的笑意未達眼底,輕飄飄一句話兒便将趙氏未出口的責難給擋了回去。

素來知曉王家九姑娘那不饒人的性子,且瞧眼下的情形,自個兒已是極難占理,這般想着,錢氏倒是再未言語。

這時,慈心正攙着大太太跨門進來,王寧錦見了,面上這才添了幾分暖色。

大太太今兒個一改平素裏清雅的打扮,穿了件兒正紅色褙子,是年下王寧錦拆人送去修華院的,當時還推說是新年裏穿兩個俏色兒能趨吉避兇,惹得大太太笑罵了兩句,心裏頭卻是愛極了。

大太太五官本就生得極美,加之素日裏保養得極好,配上發間簪的那支鎏金鑲紅寶石華勝,襯得整個人愈發高貴,一瞧之下不免叫人晃了神。

觑了眼神色晦暗的趙氏,大太太心裏明鏡兒似的:“叫夫人見笑了,藍蓮這丫頭本也是個穩重持事的,跟在我家那個小魔星身邊兒伺候慣了,竟也學得這般毛躁。”

說着,佯怒剜了眼王寧錦:“自個兒沒規矩倒也罷了,連帶着身邊兒都是些個不知禮的,沒得叫人見了,都道是咱們府裏頭沒教養好!”

聞言,王寧錦眸底極快地閃過一抹笑意,到底是清平侯府的當家主母,針鋒相對起來,也是個極難相與的。

“母親說的是,往後女兒定謹言慎行,不會到外頭去丢咱們王家的人。”

錢氏聞言眼前一黑,險些一個跟頭背過氣兒去。

早前還未進門時,打老遠便瞧見自個兒的掌上明珠渾身濕透站在風口,雖說天氣漸回暖,可到底是女兒家,難免過了寒氣,趙氏一顆心刀絞般,偏還發作不得,好容易逮了個丫鬟的錯處,半分便宜沒撈到不說,卻反叫王寧錦母女一唱一和地好一通貶損。

越過面色青紅的錢氏,王寧錦甜笑着挽起大太太的手臂,膩聲道:“母親今兒個真好看,回頭定要叫父親好好瞧瞧。”

大太太面色一紅,笑罵了句:“臭丫頭,都是打哪兒學來得渾話兒。”

王寧錦呲牙一笑,攙着大太太朝上首的一把漆紅牡丹交椅走去,自個兒并着坐在大太太手邊。

複又叫蘭芝添了壺歲後的新茶,将冒着熱氣的茶盞捧到大太太手心裏頭,自己端起手邊兒的琺琅彩茶盞,擱在唇邊嘬了一口,這才悠悠地看向趙氏母女兩個。

“昨兒個我本是給二姑娘遞了帖子,沒想竟勞夫人大駕親自過來了。”

錢氏心頭怒急,面上偏還要扯出笑來:“原是我們失禮,本該早早遞上拜帖前來問候老太君,因是年關事忙,竟給忘了,倒勞煩九姑娘警醒了。”

王寧錦垂眸,瑩白的手指摩擦着茶盞上的花色紋理:“夫人這話若非無心便是要污了我的名聲了,寧錦年歲尚小,平素裏雖說驕縱,卻也不過是存了幾分女兒家的玩鬧心思,此番只叫二姑娘過府一聚,半句也不曾提及旁的,何談警醒?哪兒就擔得夫人這頂輕狂成性,目無尊長的帽子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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