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聽到迷藥兩個字,桃子頓時花容失色,驚慌失措地問:“我家小姐呢?”

“沒看見呀!”心一道,“我們找到這兒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在。”

“怎麽會……”桃子急切地望向了四周,道,“我們剛到這裏,見有人在燒紙錢就過來問候了幾句,然後,我不知怎麽的就睡着了!”

“你還記得剛才你家小姐在哪裏嗎?”

“她就在我身邊啊!”桃子急了,“她現在去哪兒了?這裏到處都是死人,小姐怕鬼,她肯定不敢走遠的!”

聽到謝淩容怕鬼的時候,心一還是有點意外的,不過他很快就調整了注意力,安慰桃子道:“你先別急,我會幫你找到她的。”

安撫了一下急得團團轉的侍女,他觀察了一會兒周圍的環境,感覺除了他們幾個,确實沒有其他人存在。他冷靜下來思索了一番,表情不由得凝重起來。

謝淩容和桃子出城不久就發現今天有人出殡,自然聯想到了近日關于煙霞嶺亂葬崗的傳聞。二人跟着地上的紙錢一路來到這裏,桃子被人迷暈了,而謝淩容不知去向。按桃子的說法,她們剛才看見有人在這裏焚燒紙錢,還上去問候了一下,難道她們不小心撞見了什麽東西?

如果是這個原因,那也太巧了。今天發生的事就像是有人故意引誘她們主仆二人來這裏,可是為什麽呢?看着快哭出來的桃子,心一的心冷不防猛然一跳,瞬就間變了臉色。

不對!有人故意設計了這一切,不是沖謝淩容來的,而是為了對付他!

昨天晚上,他跟蹤別人到了煙霞嶺附近,回去的時候又驚動了城防軍,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鎮國公府世子的身份尊貴,心一又有纨绔子弟的诨名,關于他的趣事流傳的速度很快。有心人很容易便摸清了他好奇心旺盛的性格,故意設下圈套引誘他來亂葬崗。

壞就壞在,今天謝淩容出城的時候換了男裝,和身材偏瘦的心一有幾分相似,再加上二人都是富貴少爺打扮,不熟悉他們的人極有可能會将他們認錯。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謝淩容便是代心一遭了埋伏!

“耀武、揚威,你們兩個先送桃子回明侯府,把謝小姐在煙霞嶺失蹤的事情通知他們府上,再去找勞師父,讓他派人來這裏接我。”末了,心一又加了一句,“記住,一定要勞師父親自帶人來接我!”

“是!”耀武、揚威領命,準備帶着桃子回城。

“我不回去!”桃子喊道,“世子爺,你別讓我回去!我要留在這裏!我要和你一起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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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山這麽大,光靠我們幾個人是沒用的。”心一道,“你回去多找些人手,和我府上的勞師父一起過來。”

“……哦,我明白了!”桃子剛才急壞了,沒想這麽多,這會兒聽心一一說就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那、那我回去找幫手,馬上就會回來!”

三人匆匆趕回去了,只剩下心一和來寶留在亂葬崗。來寶雖然沒有阻攔心一的決定,卻不免憂心忡忡地問:“少爺,我們要留在這裏等嗎?這裏到處都是棺材,說不定還會有野獸出沒,不如我們先下山……”

“不行。”心一沉思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那些人是沖着他來的,想必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既然敢動鎮國公府的世子,那就說明他們的膽子真的不小。

鎮國公府地位尊崇,平常人不會腦子犯抽去找他們的晦氣,但人人都知道心一身體不好,還有個“活不過十八歲”的說法,要是能把他的死設計成意外,便無需懼怕只剩一個空殼子的鎮國公府。如果那些人直到此時還沒發現抓錯了人,謝淩容出事恐怕只是早晚的問題。

想到這一茬,心一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十分不安地往周圍望去。煙霞嶺那麽大,她會在哪裏呢?帶走她的究竟是什麽人?他們為什麽會選擇在煙霞嶺動手?

不知怎麽的,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謝淩容早上說過的話,眼珠子轉了轉,一個念頭悄悄冒了出來。

心一推開來寶,一個箭步沖到了一具翻出來的棺材前。來寶一頭霧水地跟過來,疑惑地問:“少爺,您在看什麽?”

心一接連查看了幾具棺材,終于在某一具前停了下來。這具棺材有一大半埋在了土裏,只露出了一個頭,還有幾道焦黑的痕跡,像是被雷劈出來的。棺材蓋滑開了一部分,裏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放了什麽。心一将棺材裏裏外外察看了一番,回頭對來寶道:“你在這裏等我。”

“等?”來寶不明所以,嘟囔着,“少爺,您要去哪兒?”

心一指了指面前的棺材,神神秘秘地一笑,道:“我去裏面躺一會兒。”

叮囑了來寶幾遍不要跟來,心一雙手撐着棺材板,從那個滑開的口子鑽了進去。和他料想的一樣,棺材裏空空如也,躺着還挺舒服的。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棺材蓋,伸手在四周摸來摸去,右腳不知踩到了什麽東西,只聽咔噠一聲響,似乎觸動了什麽機關。

心一來勁了,興致勃勃地在棺材裏摸索了一圈,在棺木蓋上發現了第二個可以活動的按鈕,然後又在屁股下面找到一個。三個按鈕都被按動,腳下踩着的那塊木板居然緩緩移開了,心一趁勢從棺材裏滑了下去。

棺材是斜放在地上的,他滑下去的速度并不快,眨眼便到了底。下面是一個黝黑黝黑的逼仄空間,心一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不知何處有微弱的火光傳來,他看見前方出現了一道僅有一丈寬的石梯。

心一扶着牆壁,小心翼翼地沿着石梯下去,發現光線越來越亮。石梯底部是個轉角,另一邊似乎有個通道。

難怪那些人消失得這麽快,原來亂葬崗的棺材下面大有天地!

心一走過拐角,果然發現了一條黑乎乎的通道,可惜他運氣不好,一拐彎就撞見了一個舉着火把的侍衛。

來人一身青衣小帽,打扮有些眼熟,看樣子是個侍衛,正舉着火把在通道裏來回巡邏,冷不防看見心一的臉,居然吓了一跳。

“站住!你怎麽能從這條路進來?”侍衛喝道,“快離開這裏!”

心一同樣吓了一跳,不過他連鎮國公府的世子都敢假冒,早就練出了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淡定功夫。聽了那人話裏的意思,他很快就鎮靜下來,眉頭一皺,故意擺了個臉色,道:“本少爺大老遠來一趟,怎麽就要趕我回去?”

侍衛打量了他一番,伸了一只手出來,道:“驗明身份!”

“看這裏。”心一說着,突然朝侍衛靠近了一步,待對方下意識後退的時候,他一把抓住侍衛那只伸出來的手,用力将人扯了過來,手肘一彎,狠狠地敲在對方的脖子上。

啪嗒!火把掉在了地上,侍衛兩眼一翻,軟軟地癱倒下去。

心一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侍衛,無畏地聳了聳肩,心道,居然問我要證明,我什麽都不知道呀!

心一把侍衛拖到了石梯的最上層,三兩下扒掉了他的衣服,把自己那身特別顯眼的外衣紮起來,用侍衛的衣服套在了外面。

換好衣服,戴上帽子,他撿起了地上的火把,大搖大擺地往通道深處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心一聽到了一些嘈雜的聲響,似乎有很多人在說話。就在這時,他在路上又看見了幾個和自己同樣打扮的侍衛,便将火把舉高了,故意用胳膊擋住臉,和他們擦肩而過。

通道七拐八繞,終于讓他走到了盡頭。出現在心一面前的是一個寬敞的大堂,牆壁由巨大的石塊砌成,光滑又平整,四周擺上了照明用的燈籠。不知何處做了通風口,竟讓這個地下空間保持了一個很舒服的溫度。

大堂擺了幾張桌子,每張桌子都圍了幾個人。他們臉上戴着華麗又詭異的面具,均以金銀制成,正在熱火朝天地下注,雖然極力壓低了聲音,但一個個臉紅脖子粗的,顯然不知沉迷多久了。幾個青衣小帽的侍衛在悄無聲息地來回巡邏,身上都佩了武器。

地下賭場?心一腦子裏冒出了這個想法,但很快又否定了。這些客人下的注很大,遠遠超出了大胤律法規定的數額,帝都城內的賭場根本無法滿足這種需求,但光靠這十幾個有錢的客人來賭博花錢,恐怕支撐不起這個地下世界的營運。

心一熄了火把,學着那些侍衛的樣子走進了大堂。

他時不時往賭桌上瞄一眼,裝得像模像樣的,一時半會兒還沒有人發現異常。心一迅速掃了一圈大堂的環境,發現了和大堂相連的至少還有三條通道,各自通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裝作巡邏的樣子,晃到了那條最大的通道前。一靠近這裏,他便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像是有無數人的喘息交織在一起,還夾雜着女子的喊叫和哭泣。

心一重新在大堂角落裏點了個火把,沿着那條通道進去,沿途發現了許多個石門,每扇石門背後都是一個房間,先前那些聲音就是從各個房間裏傳出來的。

真有意思,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法子,居然在帝都附近的山裏挖了個地洞,弄成了一個地下銷金窟。他們不知從何處尋來那些打心眼裏不服大胤律法的客人,把他們聚集在一起,像老鼠一樣躲在暗無天日的洞裏賭博淫/樂。

沿着通道走了一會兒,心一發現了一扇異常高大的石門,石門上挂着一張十分厚重的簾子,門口還站着兩個眼觀鼻鼻觀心的侍衛。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舉着火把走了上去,把嗓音壓得又低又粗,道:“巡邏!”

侍衛們看到他,其中一個伸出了手,心一愣了一下,試探性地将手裏的火把交給他。侍衛接過,全程沒說什麽話,心一掀開沉甸甸的簾子走進去,看到裏面的景象時,他不禁渾身一震。

石門背後是一個巨大的空間,裏面一片漆黑,房間中心有一座石臺,臺上點着一個大紅色燈籠。在燈籠的照耀下,心一清楚地看見石臺上擺了一張華麗的繡床,一個全身赤/裸的女子背對着石門的方向,光潔的背上紋了一朵怒放的牡丹。

大紅燈籠、繡床,還有女人曼妙的胴/體,構成了一副難以言喻的美妙圖畫,其中最吸引人的莫過于女人背上的那朵牡丹花,足夠豔麗,足夠誘惑,足以讓每一個男人血脈噴張。

這個場景讓心一第一時間聯想到了帝都的地下拍賣場,這兩個地方的格局差不多,但又有許多不同。

他扭頭四周看了看,在那些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角落裏,坐了許多面目不明的人。他們用貪婪、饑渴和占有欲極強的目光盯着臺上的女人,心一甚至能聽到身邊傳來的壓抑喘息。

一個極尖極細的聲音從石臺那邊傳來,幽幽宛如鬼吟:“七萬五千兩,有沒有加價的?”

心一盯着臺上那個一動不動的赤/裸女人,眉頭緊皺。原來這裏正在舉行拍賣會,怪不得周圍的布置這麽眼熟。

和帝都那個只敢賣些走私貨的地下拍賣會不同,他們這裏賣的,是活生生的人!

心一瞬間就想到了失蹤的程歆,還有那些都是孤兒的小乞丐,他們會不會就在這裏?會不會被人扒光衣服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明碼标價地賣給這些身份不明的“客人”?

還有剛剛不見的謝淩容,她會不會也被人弄成這樣……一想到她,心一的內心深處忍不住泛起一陣惡寒,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

突然,旁邊有個人朝他看了過來,粗聲粗氣地道:“看完了沒有?這裏沒事,還不快滾!”

不知是誰看到了心一的侍衛打扮,嫌他站在這裏礙眼,把他當奴仆一樣打發。

心一眼睛微眯,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到門口,掀開簾子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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