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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一回家把事情一說,鎮國公整個人都不好了,和謝淩容預料的那樣,他堅決反對兒子離開帝都。心一好勸歹勸,好不容易把老爹弄冷靜下來了,懇求道:“爹,孩兒長大了,總該出去闖闖,您不能護我一輩子吧?”

鎮國公怒氣沖沖:“爹當然可以護你一輩子!”

“是是是!爹對我最好了!”心一賠笑,一會兒又正了正臉色,道,“爹,您這兩個月給爺爺的舊部寫了不少信,對吧?您不用這麽看我,我每天都住在家裏,很容易注意到這些。您想一想,如果大周的形勢持續惡化,那些叔叔伯伯勢必要重新出山,到時候光靠一封信是不夠的,您少不得還要親自去見他們,對嗎?”

鎮國公哼了一聲:“你還留意了爹最近在幹什麽……”

“您是我爹,我當然要關心了。”心一笑了一下,接着道:“爹,到時候您去巡視邊防了,是打算讓我一個人在家待着,還是帶我一起去呢?您看,不管怎麽樣,孩兒總是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的,您不如就讓我跟公主出去歷練一下,反正也就一年時間,很快就回來了。我保證,出去以後,我每個月都會給您寫信,給您報平安,不會在外面亂來,您就讓我試一試吧!”

心一說的這個問題确實值得考慮,鎮國公眉頭緊皺,陷入了沉思,如果他将來不在帝都,兒子怎麽辦呢?

……

明侯和萊茵長公主沒兩天就被說服了,他們對謝淩容一直是放任自流的态度,聽說她要離開帝都一段時間,非但沒有反對,而是跟女兒探讨起了一些具體的問題,比如去哪兒、什麽時候去、這一年裏要做些什麽事、打算帶誰同行等等。

而謝淩容也終于攤牌:“我打算月底啓程。”

“那不是沒幾天了?”鎮國公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震驚,“你們打算在外面過冬?”

“爹,天海城在大胤北邊,我們要去的地方在西南,冬天沒有這裏冷。”心一還在努力說服鎮國公,“您別這麽擔心……”

“外面什麽都沒有,比不得家裏!”鎮國公嘆了口氣,“而且,那裏很亂。”

“我們一個是大胤的公主,一個是鎮國公府的世子,誰沒事會随便惹我們呢?”心一道,“再說了,容兒選了那個地方,就是要讓裏不再亂下去,不然去那兒幹嘛呢?”

鎮國公愁眉苦臉,再次陷入了沉思。

謝淩容正式向丹書閣上書請命,自薦擔任大胤、大周、河洛三國交界處的河間郡的監軍,監察防禦工事。

她早就和小皇帝通了氣,很快,丹書閣做出了批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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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寶跟着心一在房間裏轉來轉去,哪些衣服是要帶的,哪些東西是外出不需要用到的,兩個人讨論來讨論去,終于把心一常用的東西裝進了兩個大箱子。

“差不多了,少爺。”來寶道,“其他的東西讓綠蘿姐姐幫你收拾就好了。”

“嗯……”看着兩個琳琅滿目的大箱子,心一摸着下巴琢磨,“應該差不多了。”

“那我去收拾東西了!”來寶轉身要出去。

“等一下!”心一看着書童憨厚的眼睛,盡量用溫柔的語氣開口,“來寶,其實……我沒有打算帶你去。”

“啊?”來寶愣住了,一瞬間,書童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臉上一片茫然。

“你別誤會,我沒有覺得你不好。”心一趕緊解釋,“我不在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爹,你是我在府裏最信任的人,我想讓你幫我好好照顧我爹。除了你以外,其他人我都不太放心。”

“這樣啊……”來寶垂下頭,用手摸了摸後腦勺,“我明白少爺的意思,但誰來照顧您呢?”

心一笑了:“既然是外出歷練,那就幹脆找幾個和我一樣需要歷練的倒黴蛋一起了。”

晚飯時候,鎮國公被心一鬧得快沒脾氣了,不敢相信地重複了一遍兒子的請求:“你不帶來寶?不帶勞師父?府裏這麽多人,你只挑了耀武和揚威兩個臭小子?”

“我和他們都是年輕人,正好去外面闖闖,而且年輕人身體好,還能一起作伴。”心一拍拍胸膛,“爹,您可別覺得耀武揚威不好,他倆有功夫呢!”

“我知道他們有功夫,但是……”鎮國公無語,不由得看向了對面的謝淩容,“容兒,你怎麽看?”

謝淩容端坐桌前,位置就處在鎮國公和心一中間。她今天正式來告知鎮國公準備去河間郡的事情,雖然心一早就和老爹說過了,但她需要做一個表态。父子倆還在商量,她正安安靜靜地吃飯,這會兒被問到了,便擡起頭來,淡淡一笑。

“若您放心不下,多派些人保護我們也是好的。”謝淩容望向鎮國公,語氣溫柔,“不過,既然世子這麽想鍛煉一下自己,您不如給他一個機會,況且,到了外面,除了府裏的人,還有容兒和明侯府的人跟着,一定會注意保護他的安全。”

“你們兩個還年輕,做事難免沖動一些,要是沒有個老成的跟着,我實在放心不下。”鎮國公嘆氣。

心一道:“爹,您要是讓勞師父陪我一起去,那我什麽事都不用做了,他一個人就可以把所有事情處理好,這樣多不利于我鍛煉啊?我選了耀武揚威,就是想給自己一些壓力,遇到了事情,要學着自己處理,您說對不對?”

“孩子大了,要長翅膀了。”鎮國公不知道是這段時間裏第幾次嘆氣了,他捏了捏眉心,道,“容爹再想想。”

看到老爹無奈的樣子,心一轉過頭,悄悄朝謝淩容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應該差不多了。

謝淩容也有些無奈,其實她沒打算要讓心一去的,畢竟他身體太弱了些,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到時候沒辦法向鎮國公交代。

但心一堅持要陪着她,而且說實話,一個人去陌生的遠方,确實孤單了些,她嘴上說着沒關系,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寂寞的。怪了,她以前做什麽事都只帶桃子,從沒覺得孤單沒勁,現在怎麽會突然想要人陪呢?難道是這次要去的那個地方實在太遠了?

她默默地看了一下身邊的心一,不太願意承認自己被這個人的存在影響了。

五天以後,新任的河間郡監軍從帝都啓程赴任。除了心一和謝淩容,他們還帶上了花子婆婆、桃子、孫耀武、孫揚威、紅葉,以及鎮國公府和明侯府的府兵和其他粗使仆役。鎮國公和明侯、萊茵長公主親自到城門口送行,除了這幾位長輩以外,還有謝淩容的追求者們,沈放以及不少和心一玩得好的纨绔子弟都來了,個個抹淚擦眼的,有的人擠不進看熱鬧的人群,專門騎到了牆上,一邊揮手一邊吶喊公主世子爺要回來,場面十分令人動容和……好笑。

明侯、萊茵長公主:“路上小心。”

鎮國公:“早點回來。”

沈放大喊:“世子爺,外面有什麽好玩的東西要記得帶回來啊!”

“照顧好我爹!”心一沖沈放喊道,又跟長輩們揮揮手,望着巍峨的城門,他心想,好了,這下離開端王殿下的視線了。

車隊走了一個多月,終于在深秋時節到了江州。一路上,各地官員聽聞公主會從自己的轄區經過,都準備了好酒好菜招待他們一行人,導致他們的行程一再拖沓。到了江州府,謝淩容堅決拒絕了州長的招待,在入夜前度過了小鹿江,終于進入了河間郡。

小鹿江是逐鹿江的支流,在大胤境內名小鹿江,流到河洛就變成洛河了,謝淩容便是在洛河河畔的河洛王城裏出生的。河間夾在逐鹿江、小鹿江和河洛之間,逐鹿江對岸就是大周,只有巴掌大小,地形呈三角狀。河間地理位置特殊,雖說名義上屬于大胤的領地,但其實這裏三國人口混居,又有兩條江做天險,是名副其實的山高皇帝遠的一個世外之地。

車隊傍晚時分過了小鹿江,謝淩容臨時通知的郡守,一時半會兒還沒有人來迎接。他們在江邊極目遠眺,看到一大片荒野沼澤,期間零星伫立着幾座矮矮的民房,卻見不到什麽人影。

破破爛爛,一片荒涼。

“哎,這裏……”心一下了車,往四周望了一圈,忍不住叉腰感嘆,“這裏位于三國交界處,又靠着兩條大江,按理說漁民應該很富裕的,沒想到居然窮成這個樣子。你們看這個地、這些房子,還有人……哦不,根本沒什麽人。”

謝淩容站在他身邊,聞言,眉頭一皺,道:“正是因為靠着兩條大江,水災頻繁發生,你看這些土地,根本沒法種植莊稼,這裏的百姓應該過得很苦。”

心一側頭看她一眼,笑道:“公主,看來我們任重道遠啊!”

聽了他的話,謝淩容蹙着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麽。他們的車隊從小鹿江對岸的鳳凰郡過來,大夥兒正停在江邊休息。車隊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本以為會有好吃的好喝的等着他們,結果只有冷飕飕的江風。大夥兒都累了,他們都是從帝都出來的,親眼目睹了這個窮鄉僻壤的現狀,不由得有些沮喪。

謝淩容回頭看了一眼無比氣餒的衆人,道:“好了,動身吧!大家辛苦一下,進了城再休息。”

衆人紛紛起身,正在這時,耀武突然喊了一聲:“公主,前面有人來了。”

心一和謝淩容扭頭望去,果然見荒涼的原野上出現了幾個小小的人影。待那些人影近了,可以看清領頭的是一位面目和藹的中年大叔,其他幾個都是官差,看樣子上收到消息前來接人的。

大叔氣喘籲籲地來到車隊前,眼睛一掃,立即從人群裏分辨出了謝淩容和心一,趕忙上前施了一禮。

“公主殿下、世子爺!下官是河間郡的郡守衛黎,剛剛收到公主到了的消息,實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衛大人不必多禮,我們也是剛到。”謝淩容道,“一路舟車疲乏,請郡守大人帶路,讓大家早點進城歇息。”

“是、是,請跟下官來。”衛黎擦了擦額頭的汗,氣還沒喘勻,又領着車隊往來時的路去了。江邊長了一大片蘆葦,都有半人高,遠看就像荒草。衛黎領着他們從蘆葦叢的小路經過,沿着濕漉漉的路面經過了一片了無生氣的沼澤荒地,便能看到河間的城市了。

城池看上去年代十分久遠,土牆剝落了不少泥土,坑坑窪窪的。城門是木頭做的,早就腐朽了,不知道還能撐到什麽時候。進了城,不少衣着樸素的百姓站在街邊圍觀車隊,看到公主乘坐的和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的鳳辇,他們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似乎對新任長官并不感興趣。

城裏只有直來直往的幾條路,街道兩邊的房屋低矮破舊,根本分不清哪裏是繁華區。心一從車裏探出頭,将外面的景象打量了一圈,在心裏嘆道:真是個破地方啊!帝都的貧民窟都比這裏好,不,和這裏一比,帝都哪裏還有貧民窟啊!

車隊在一個磚瓦整齊、新刷了牆壁的院子前停下,衛黎來到鳳辇前,微微躬身道:“公主府到了。”

心一大吃一驚: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公主府?

謝淩容注意到了他驚愕的表情,輕輕撞了他的胳膊一下,低聲道:“我早就跟你說了外面比不得家裏,誰讓你偏要跟來。”

“我又沒說什麽……”心一嘀咕,他幾年前就跟着老大他們外出執行任務,窮的地方見多了,自己倒沒什麽,只是謝淩容這輩子只在大胤的帝都和河洛的王城待過,她會受得了這種地方?

謝淩容下了車,看樣子比心一适應得快多了。心一下車一看,臉上便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所謂公主府,其實就是一座用白漆翻新了一下的四合院。

衛黎也知道這個府邸有些寒碜,讪讪地道:“我們這裏是窮鄉僻壤,實在委屈公主殿下和世子爺了。”

院門口還有仆役進進出出,手裏端了幾盆花花草草,看樣子是還沒收拾完。心一忽然覺得,皇帝陛下給謝淩容建的那座小閣樓,真是太豪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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