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平安喜樂

罩檐下淌着雪水,闌額上的彩刻鹿鶴洗了個身,毛羽簇新。

念瑭擡臂捋了捋額角的細汗挑簾進了門,李貴家的從竈臺上轉過身問:“雞都喂飽了?”

念瑭暧了聲轉身去收拾折籮。

折籮指的就是殘羹剩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京城各王府每日至申時,要在自家門口施折籮。

李貴家的吩咐:“到前院兒使喚他們幾個爺們兒去就成,那幫兵疙瘩潑癞,你甭去跟他們糾纏,今兒王爺着家,待會子回來挑幾只雞做了。”

念瑭道了個是,揣着籮筐跨出門,李貴家的轉回竈間忙活,王海家的瞥了眼門外,湊近捅了捅她腰,低聲問:“這人什麽來路兒?”

李貴家的提勺勻了勻鍋底,一面搖頭道:“我哪知道?”

王海家的撇嘴,“聽說是王爺帶回來的,撂咱們這兒算哪出兒?”

李貴家的丢下勺,冷下語調:“橫豎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你別拉我打聽,回頭惹了麻煩我可兜不住!”

開國之初,宗室王公中建有大勳勞者有八,承恩受爵,世代承襲不替,俗稱“鐵帽子王”,多羅睿親王這支便是其中一個。

經過數代人氣兒的熏染,親王府從基底裏透着和樂,念瑭一路沿着王府外圍的石子路走,未碰着一人,這是她混跡王府這幾日的發現,空寂甬長的夾道走到頭,心頭的一纏子線總能理順了。

走至儀門,念瑭挨着倒座房尋摸了一遍沒找見一人,正琢磨着,門外一人偻着背走近,念瑭屈腿請了個安,“公公安好。”

常祿頂着一雙腫眼泡含含糊糊地嗯了聲,擡頭看清是她,頓下步子問:“是念瑭吶,上哪兒去?”

念瑭提了提籮筐,謙和笑了笑。

這一笑樂得常祿皺起一臉褶兒,他是萬歲身邊出來的太監,被禦賜給老郡王使喚,也算不多見的恩寵了,後來又跟着郡王,伺候了半輩子人全依仗一雙眼色過活,對待念瑭,顧忌她是王爺帶回來的人,總保留着幾分顏色,主子的心思難測,這叫留底兒。

常祿兜回笑,四個指頭一揮道:“你去忙罷,老福晉找我問話兒,不擱這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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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了他人走,四下空蕩蕩的,念瑭嘆了口氣挎着提籃走到角門邊,守門的婆子替她開門,順嘴問了一句:“今兒怎麽使喚你出來了?”

念瑭道:“前院兒沒找着人接應。”

婆子哦了聲,“也難怪,聽說王爺帶了什麽家夥什兒回來,還要人去擡吶,估摸着人都跑去湊熱鬧了。”

等折籮的多數是家業凋零,窮困潦倒的旗兵,旗下人講究,即便落到吃折籮的地步,也十分難伺候。

跨出角門走了沒幾步,牆根下一窩蜂湧出一群人,念瑭唬了一跳丢下籃筐,溜着牆往回挪步子。

一人蹲下腳揭開籃蓋看了眼,兩肘架在膝頭,敞開牙罵道,“這都什麽玩意兒,炒的跟湯羹放一處兒,都她娘的串味兒了!”說着擡頭陰測測地看向念瑭,其餘人也跟着呼罵。

念瑭吓得心頭突突直跳,掖着身往回走,半路上被人從身後捂上嘴拉近胡同夾道裏,一雙糙手鹹濕嗆她腦仁兒疼,她死命掙着,耳邊一人低聲道:“主子,你別掙,是我。”

聲音低沉裹着沙啞,念瑭又驚又喜忙靜下身,待人移開手,她扭過臉,一人發辮枯白,肩背佝偻,單腿着地問了個安,“奴才德順給主子請安了。”

念瑭萬般過意不去一面扶他起身一面道:“您折煞我了,我這會子做人家的奴才吶。”說着一頓,張了張嘴又合上。

德順猜透她的心思,耷下頭哽咽道:“奴才該死,沒護好大爺,大爺他,他,沒了……”

遠處旗兵們争搶飯食的罵喊聲漸漸在耳邊消了音,一瞬間她思緒晃回到了八年前。

宏泰四十九年間,她阿瑪唐恭,文淵閣大學士兼戶部尚書因貪墨河道築壩籌銀二十萬兩獲了死罪,全家株連,半夜額娘将她從炕上催起,叫來德順護着她跟哥子從家府後門出走,逃至城郊,朝廷的兵馬追近,她坐在馬車裏無處抓握,又累又困,額頭在車壁上來回磕着,車身一個側傾将她甩出,落在河裏,馬蹄高揚,她眼睜睜看着她哥子堕下了馬,火把四起照在河間,水光粼粼刺骨瞬間吞沒了知覺。

一聲馬嘶,念瑭回過神,德順躬了躬身道:“奴才原以為您也……還能活着見到主子是奴才的造化。”

念瑭平了平心緒,點頭問:“我阿媽跟額娘……”

德順肅聲道:“奴才撈了條命回來,私底下打聽過,老爺跟夫人倆主子投缳而去,走得很體面。”

府門處人聲嘈雜,念瑭理了理面笑道:“我該回去了,您往後常來。”

德順應是,又打了個千兒,松下肩背身去了,鞋底半挂在腳後跟上拖着地擦出一道長音,念瑭拘回眼間的濕意,折身進了角門。

回到竈間,李貴家的正舉刀架在雞頭上,雞眼圓瞪左右抖着冠,見她進門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念瑭點頭靠在門邊屏息站着。

刀光一閃,白花花的雞頸間漏了道口兒,血汁濃稠汩汩往外湧,李貴家的掂了掂刀,露出一絲得意道:“這就對了,這殺雞跟釣魚是一套門路兒,不能出聲兒驚動,得趁它跑神兒的時候下手。”

念瑭揪着門簾,鼻窟窿一松,血腥氣沖得她腦仁兒發酸,胃裏翻江倒海連帶着五髒六腑都不舒坦,磕磕絆絆出門喘了幾口氣才緩下來,她打小兒見着血就犯暈,她哥子還偏愛逮着她痛處搓撚,變着方兒地吓唬她,越吓病越重,重到聽見這字兒就抖腿。

李貴家的從竈間出來,找見她人,壓了顆酸棗在她手心,“擱到舌頭根兒去去腥。”

念瑭感激地笑了笑,“多謝您了。”

說話間,常祿笑呵呵地踱進門,李貴家的迎上前,殷勤地笑了笑道:“公公怎麽得閑來了?”

常祿越眼看向她身後,勾了勾手轉過身道:“老福晉有請,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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