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翰詹九卿
睿親王手指在椅子的把手上篤篤地敲着,聽她話音漸落,複啓眼看着杯底的一口涼茶問:“有沒有感覺出別扭的地方?”
原來他也察覺出了不對,念瑭老實點頭說,“有是有,但是奴才愚蠢,心裏想的嘴上說不明白。”
睿親王起身讓座兒給她,念瑭不敢接受,桌案前是男人的天下,她最近距離的接觸也就是小時候阿瑪把她抱在膝頭教她讀書識字罷了,他帶她過來,輕輕摁着她的肩膀說服她坐下:“我這陣子腦子不大靈光,你幫我理理思路。”
身下的狼皮褥子像一匹溫暖的沼澤,念瑭坐在上頭越陷越深,睿親王從身後蒙上了她的眼睛,從袖口處傳渡過來他身上的溫度和熏香,讓她感到莫名的心安。
“朝廷從戶部調用白銀二十萬兩的起因是什麽?”他問。
念瑭寧心靜氣,追溯到了卷宗的開頭,“回王爺,宏泰四十八年,河南的武陟,中牟兩縣需要修築河堤,導引河流,于是河南巡撫彭謙彭大人便上書朝廷,請求撥調銀饷。”
睿親王暗暗點頭:“朝廷在年初收到請奏的折子,二月間批複準奏,還專門在河道上設立了“副總河”一職,駐紮河南濟寧,專管河南的河務。這個職缺便由河南巡撫彭謙兼辦。宏泰四十九年三月初八,彭總督受诏入京,朝廷下旨命其時的戶部尚書唐恭從戶部外庫太倉銀庫調銀二十萬兩用于河道修築。至此便是案發前整件事情的起因。”
案件的開頭平淡無奇,如果事情發展的平順,朝廷出資築壩防汛,造福一方百姓,過上十年,這件算不上什麽豐功偉績的歷史,即便能夠載入史冊,也不過是史官筆下區區幾筆敘述而已,誰能想到事情的後續竟然逐步演化成了一樁朝野震動的醜聞大案。
雖然念瑭縮着肩頭,姿态很緊張,但是比他預想之中的要鎮定許多,揭露這件事的過往對她來說并不容易承受,無異于從她愈合的傷口上揭痂,再次讓她受到折磨。
睿親王猶豫了,他能感受到她欲要接近案件真相的那份迫切,然而他開始不确信自己這樣的行為到底是為她提供幫助還是對她的再次加害,後者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結果。
念瑭不知道他為何停頓下來,只感覺自己腦子裏那根玄繃得緊緊的,真相也許就埋藏在這堆卷宗下頭,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擋她繼續挖掘探詢。
她挺直了腰身,腦子裏一熱道:“王爺接着說,奴才聽着呢。”
一開始她的眼珠不安地在他手心裏熱燥燥地滾動,随着這句話出口漸漸平定了下來靜卧不動,在這一刻他明白她下定了決心要勇敢的面對,他十分清楚自己不該為她拿主意,既然她有了決斷,他便遵從她的意願。
“太倉銀庫的積銀通常是在八百萬兩左右,” 他接話道:“彭謙憑借皇上的谕旨到戶部調用饷銀時,賬面上登載當時銀庫的積儲有八百四十萬兩,但是在随後的盤庫清點時,卻僅剩下八百二十萬兩,當中整整有二十萬兩的出入。這筆錢不是個小數目,戶部随即又核查了數次,确定無誤後,便依照規章律法,把此事上奏給了朝廷,皇上親聞此事後,于宏泰四十九年五月初二命刑部立案,都察院協助監察。案件的結果就是刑部查明戶部尚書唐恭為案件主犯,于宏泰四十九年十月初一判處死刑,株連三族……”
這寥寥幾句話裏,一大家子人轉眼就沒了,念瑭的喉管裏像是被打了個結,呼不上氣兒來,不管事情發生過去了多長時間,揭開心頭那道疤,下頭始終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睿親王的指縫間湧出一股潮意,旋轉了兩圈又散了,面前這人是把硬骨頭,認準了死理便不再回頭,她的阿瑪,額娘還有哥哥早在地間化成了一把枯骨,老天爺不會平白無故讓她在世間茍活,她的肩頭是載有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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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容她緩了緩道:“前面所說大致就是這份卷宗的全部內容,我從頭到尾又理了一遍發現不少問題,下面我問你答,把所有的疑點都挑揀出來,作為随後查案的參照。”
念瑭心如擂鼓,突突跳着,聽他問道:“還記不記得這份卷宗裏說當戶部發現銀庫賬目有異時,是誰上奏将這件事回禀給朝廷的?”
念瑭咬了咬唇,說出了她阿瑪的名字,“回王爺,是戶部尚書唐恭。”
“這就很奇怪了,”睿親王道:“如果唐恭是案件主犯,貪污銀兩的事情敗露,不該是延緩事情的發展,借機掩蓋塗抹自己犯罪的蹤跡嗎?怎麽會在彭謙前去戶部借銀當日,發現銀兩缺失的第一時間內,就立刻起折子上奏朝廷?只有這兩種可能,要麽唐恭本人是被冤枉的,萬萬沒想到日後會被污蔑成案件主犯,所以才會身正言明,如實陳述事實。要麽就是他自以為自己的作案手段高明,并不會被拆穿檢舉。”
念瑭聽了發急,為她阿瑪辯解道:“奴才覺着這位唐大人一定是被冤枉的。”
睿親王問她為什麽,她嗫嚅道:“這世上當真有賊喊捉賊這麽傻的人嗎?奴才雖然不清楚朝廷衙門裏具體是怎麽運作的,橫豎是覺得那些六部九卿,翰詹科道上的大人們不會是被人好糊弄的罷。還有,河南兩縣需要銀資二十萬兩,偏偏戶部銀庫裏就短了二十萬兩,王爺您不覺得太過巧合了嗎?”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睿親王似乎贊同她的說法,甚至能察覺出他微微點了點頭,“說到這裏還有一處地方很可疑,戶部的太倉銀庫設有大使、副使兩位官員監管,任何銀兩征調都要憑據通過這兩人經手,然而二十萬兩銀子憑空消失,他們的手下卻沒有任何銀子來往出庫的文書記錄,假定戶部尚書唐恭是主犯,他們兩人一定脫不了幹系,因為未經大使、副使的批準,貯銀是無法被調用出庫的。”
念瑭大驚,“但是王爺,從案發開始到結案,這個案子僅僅注明了戶部尚書唐恭是主犯,未有從犯,除了唐家獲罪再無其他人受到牽連,這麽說的話,太倉銀庫大使王興志,副使阿海傑,他們兩個人一定有貓膩!”
睿親王不置可否,“先把他們放在一旁不論,案發後刑部這邊也不對勁,一般來說,按照刑部的獄政章程,确認嫌犯以後,首先要把嫌犯關押監/禁,審案畫押,确保犯人認罪,審錄真實以後,才能審定罪名送大理寺複審。然而從宏泰四十九年五月初二到十月初一這整整五個月期間,刑部并未對唐恭下手,而是等到了九月末直接開單請旨,确立了唐恭貪污犯案的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 案子破了,趕緊讓倆人在一起,我自己都感覺好折磨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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