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舉世皆濁

他話裏含着脈脈溫情,她卻不敢接受,內心積壓的委屈似乎在一瞬間發酵了出來,“王爺,”她淚珠不斷湧出滴在他的肩沿上,滲透進他肩頭的龍鱗繡中,“我......我不能跟您這樣......”

她後背灼熱,掌心落上去盈滿匹緞般的觸感,燒得他心裏發燙,“跟我怎樣?”他微微喘息着調笑,順手把她鬓角的碎發捋到耳後,吻着她的眼皮,輕聲哄誘道:“硯硯,聽話,今兒就跟了我成不成?”

話出口兩人都愣住了,硯硯是念瑭的乳名,只有家裏人才會這麽喊她,他怎麽會知道?難道說他已經知道了她原本的身份嗎?

她眼窩裏決了堤似的,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盡管極力在忍耐,鼻腔裏還是發出悉悉索索倒抽氣的聲,“王爺,”她坦白道,“我......我......”

那樣委屈的樣子惹得人心裏發酸,祝兖下颌沾滿她臉上的潮濕,內心逐漸冷靜下來,腦子裏那些意亂情迷的雜念也歸于平息,他甚至不知道怎麽弄成了眼下這樣的局面,他靠近她時就跟發了瘋的似的,只想從人到心都全部的占有她。

也許他的舉動還是太過唐突了些,對于她來說是是一種冒犯。

他貼着她的臉,輕輕的噓聲安慰道,“知道,我都知道,唐家的案子,必定要朝廷給個說法,別怕,有我在。”

褙心被撕開了大半,她肩頸處溫香彌漫,身子劇烈的發着抖,祝兖屏住呼吸好歹忍住了胸腔裏的沖動,他幫她系上領口的紐襻,張開鬥篷把她裹在胸前。

她像一只受驚的鳥雛,毛羽濕淋淋的把頭埋在手心裏顫抖,“為什麽,”她抽着鼻子喃喃着問,“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要這樣做”?

按照目前的形勢來看,唐家的案子對于朝廷來說是一種避諱,事實的真相很有可能被再次掩蓋,念瑭突然之間恨透了這個世道,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的被熄滅,造化弄人,老天爺就這麽跟她過不去嗎?

他把她攏在膝頭,任由她哭個痛快,“舉世混濁,玉石混淆,這天下從來都是這麽個道理,并不是每個人都跟你阿瑪一樣高潔傲岸。不過就論朝廷那點貓兒蓋屎的功夫,這起案子遲早要水落石出。”

“王爺,”她漸漸收斂了哭勁兒,蜷縮的身子舒展開來,擡起頭仔細辨認他的輪廓,“您為什麽肯這麽做?”您就不怕得罪宮裏最後落得跟......”

他輕輕攔過她的腰,把唇印在她的額頭上,溫聲道,“你說呢,我這麽做是為了誰?我私心裏都是為了你,這樣的回答滿意麽?我要真落得跟勳貝勒一樣充軍戍邊的下場,硯硯,你同我一起去成嗎?”

念瑭不敢輕易答應這個承諾,這對她來說太過匪夷所思了些,她心裏還有很多疑問沒有解開,“您怎麽會知道我的......”

“因為是我取的,硯硯這名兒是我為你取的,”他輕聲解釋道:“宏泰三十二你出生那年,有回宗學的谙達師傅告了假,唐大學士代人頂班,前來為我們宗室子弟上課,後來也時常替宗學裏的谙達們給我們上課,打從我跟他老人家結識以後,私下裏頗有來往,稱得上是忘年交了。只是朝廷明面兒上禁止皇室跟當朝官員走往密切,我們倆的這層關系外人鮮少知道,他曾送我一方澄泥硯作為壽禮,你落草兒之後,你阿瑪他老人家有心為你取個小字,問及我時,作為學生,怎麽敢在老師面前賣弄文華詞藻,便獻醜提議了這樣一個有寓意的名字。竟未想到能被他老人家采用。”

原來如此,難怪會這麽巧,在案子複查之時,能夠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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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家出事那年,我還尚未在朝中當差,況且事發突然,我知情時已無回天之力。其實我一直都有留心這件案子,不過除了你之外未曾再找到其他的線索,不過這次不同,欠你們家的血債,務必讓他們償還回來。”

念瑭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哽咽道:“您這樣做太過冒險,他們不會放過你的。萬一要是連累了您,奴才可就欠你太多了。”

“那就別光嘴上叫好聽的,”他緩聲一笑,“答應我方才的話,咱們倆之間就算做互不相欠。”

念瑭心裏很矛盾,他是唯一一個可能會幫助她達成心願的人了,但是她也不願他因此而從中受到傷害,忽然間她意識到,跟他的安危比起來,為自己家門平反的那份渴盼倒不如先前那般強烈了。

她打心底裏無奈的舒了口氣,大概她真的是對他動了情。面前這個男人居然跟她的過往存在着某些淵源,兩個人的命途其實從很早以前就有了交集,他距她一直都不遠。

他默不作聲在等她的回答,念瑭不知道答應他意味着什麽,她腦子裏思緒紛亂,一時梳理不開,“硯硯,”他打斷她又一遍的催問:“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回頭我吃罪,活該你跟着一起,若再不開口,就權當你默認了。”

全是為了她嗎?這話将她心裏的防線擊潰得土崩瓦解,答應他吧就,她想,這又不是什麽難事,無論他走到哪裏或是遭受什麽罪責,她都願意陪他一起受過。

他唇前的溫度發燥起來,能夠感覺出她的羞澀,她垂下額頭,幾不可聞地嗯聲說好,他點點頭,撫去她眼尾的淚意,微微啞着嗓子道:“答應了就不許反悔。懂嗎?”

他氣息靠近又變得濃郁起來,吻過她的眉心,眼皮,這次她沒有抗拒,這讓他感到無盡的竊喜,她已經開始接受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打賞!其實只給個評論就很開心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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