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可知我是夢中人(二)
湘如這兩天過得很自在,鄭二沒再來煩她,她覺得實在舒心,叔叔嬸嬸那裏也出乎意料地沒再和她提過這個人,她雖奇怪,但還是開心多一些,只是有些擔心那個人,替她惹了鄭二這個大麻煩會不會害了他,想到這,不免就開始憂心。奈何她一來不曉得那人姓甚名誰,二來不清楚那人是什麽态度,她這樣貿貿然的想去關心既沒法子又沒緣由,念頭也就打消了。
她懷裏抱着書,打意去自習室。經過公示榜時卻瞅見一群人烏泱泱地圍在那,靠前的幾個女學生漲紅着臉,又急又氣,眼淚都快要掉下來。她往前擠了擠,想看清楚榜上寫了些什麽,奈何人多,前面的人又将公告擋得死死的,她踮起腳來看,也只能看見那幾個女學生淚珠子打臉上往下滾,她便更是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
公示榜前頭人越聚越多,湘如念着自己什麽也看不見,便從人群裏擠了出來,想着找個熟識的人問問,剛巧瞧見孟媛媛手裏捏着份報紙從校門口的方向走過來。
她迎上去,問道:“媛媛,這是怎麽了?”
“你自己看吧。”孟媛媛臉色不大好,将手裏攥得皺巴巴的報紙塞給她。
她趕忙打開,幾個大字“咚”地一下撞進她的眼眶子,連帶着腦袋都被撞得發慌,“維權不存,山東非我山東也!”,她急着往下看,密密麻麻的小字一個兩個地顫動着。
“北軍政府派出使節已與日本簽訂條約,将割山東半島之成平與原陽二市,同富強灣一并交由日方治理,北軍政府不再過問,所割地一并交由日方官員,按照日方法令統一管署。山東日後不得租借他國,日方可免費使用包括富強灣在內的山東所有港灣。”
她不由地将報紙攥得死緊,臉色也沉了下去。
再往下看去,是一些愛國志士的言論,其中不乏在校的學生,她正要再讀,卻聽見公示榜那邊一陣較方才更勝的喧嘩,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我們□□去!”,人群便像炸開了鍋一般。
“對,我們游~行去!”
“聽說北城、海泉的學生早有人組織,我們也去!就拿學生的身份給政府施壓!”
“對,政府不是标榜敬畏知識嗎!我們就去給政府施壓!”
一人起頭,立即就得到了幾十人的響應,連剛才那幾個哭鼻子的女學生此時都握緊雙拳,喃喃着“對,我們游~行去,游~行去。”
這已是青年學生們表達愛國拳拳之心最直白,最熱烈的方式,或者,也并無他法。她看了那報紙後心下盡是憤怒與不甘。所有消極的,沖動的,激進的情緒擰巴在一塊,一觸即發。
游~行,真的是她們唯一能做的,唯一可以嘗試的法子了。
哪怕是以卵擊石,螳臂當車。
只是這麽多人要去,須得有人帶頭引領,無論是崇禮單校游~行,還是聯合其他學校壯大聲勢,這個人都是不能缺的。她雖心下着急,卻明白自己沒有這個能力,便不好逞強硬出頭。
“各位同學,請稍安勿躁。”她正猶疑着,聽到聲音猛地擡頭,便看到孟媛媛站到花壇的石沿兒上從容地講話,眼神中透露的堅毅鎮定讓她不由敬佩。她不禁想到張琪,心下覺得現在的孟媛媛同這個奇女子很像,敬佩便又多了幾分。
嘈雜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一個女學生正要說什麽,被同行的人扯了扯袖子,也就噤了聲。
“這件事我們必須從頭到腳的梳理,是否聯合其他學校,是否統一校服,舉什麽樣的條幅,喊什麽樣的口號,這些都是半點馬虎不得的。此外,我們無法預知政府态度,這次游~行,雖然我們有緣由,有底氣,卻不一定會安全,甚至可以說,危險性很高。”
孟媛媛說道“危險性很高”時,是嘆了一口氣的。
為什麽嘆氣?理由太多。
國家衰弱,政府無能,自己的土地白白贈了敵人。自己的子民即使是要表達不滿,想要抗議,試圖改變,卻也要背上性命之憂。他們做的絕非是錯事,卻不一定會有善報。
這口氣,不是孟媛媛才會嘆,中國這樣多的人都要嘆。
不過是一群學生,生在這樣的年代,便要沖鋒陷陣,這是責任,也不能逃脫,更別提抱怨。想到這,她便覺得心裏生出來一絲悲怆,更多的是不甘。
反反複複只是再問三個字,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不是為了自己,只是為了家國。憑什麽中國要受奇恥大辱,憑什麽中國要任人欺淩,憑什麽中國的土地,中國的船港要免費送與別人?
她愈想愈氣,天下怎會有這樣的道理,愈氣便也愈覺得無奈,能做的實在不多,能改變的少之又少,好像那政府大樓裏的西裝革履全是軟柿子,除了狼子野心,眼中便一無所有,更別提家國二字,而這些不過十八~九歲的窮學生倒還算是真英雄。
奈何,人家捏當官的便如捏軟柿子一般捏,捏他們卻像是蝼蟻。
她想着,攥着報紙的手便用了力氣。報紙受力變形的脆聲混在嘈雜激憤的人聲中就像要化了一樣。
她回過神時,孟媛媛正在講最後一句話,這句話講完,孟媛媛便讓聚合的學生們先回去等着安排,仔細權衡要不要參與,只是把幾個學生會的幹部和同外校聯系密切的學生留下了,湘如臨走前,聽她們讨論的內容是要去找校長請願。之後她便離開了,後面的內容也就沒在聽。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我一直不太敢挑戰的部分。家國太重,青年學生要如何做是在太難。寫出來怕沉重,也怕沉悶,更怕輕浮激動,情緒不誠。
今天多更幾節,愛你們!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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