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神威大将軍
冀州廣宗城,天下黃巾的聖地。
不過此時的廣宗城黑雲壓頂,天地一片昏暗,張梁手持張角的九節杖極目遠眺,眼睛內卻一片昏黑,無法視物。
張白騎和雷公兩人手按劍柄,肅立于張梁身後。
“轟隆!”
一道刺目的閃電劃破長空,照耀在三人的臉上,只見張梁面色平靜,無悲無喜,而張白騎和雷公兩人卻面色陰沉,眉宇之間盡是憂愁。
借着閃電的光亮,一片巨大的陰影在城下緩緩蠕動,從曠野上朝着廣宗城逼來,定睛一看,那陰影乃是由無數官軍鐵甲組成的陰雲,他們身後如烈火一般的披風高高揚起。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張梁的臉上,讓他感覺如墜冰窟。
“終于要開始了嗎?”輕輕的呢喃從張梁的口中傳出。
“咚咚咚!”
天地間驟然響起的戰鼓聲直沖雲霄,張梁甚至能感覺到腳下的城牆都不由随着鼓聲顫動起來。
“殺!”
幽暗的天空下,激昂的戰鼓聲中,數之不盡的官軍排成整齊的軍陣,踩着整齊的步伐勇往直前,殺聲震天!
軍陣最後,十幾座高聳的黑影屹立在大地之上,仿佛匍匐的猛獸一般,在發出無聲的咆哮。
旌旗飄揚,刀槍如林,大漢左中郎将皇甫嵩在衆軍将校的護衛下出現在中軍本陣,兩只漆黑的眸子凝視着龐然大物一般的廣宗城,眼中殺機必露。
城樓上,張梁右臂高舉,手中九節杖在閃電的映照下熠熠生輝,霎那間,張梁雄渾的而又略顯凄涼的聲音傳遍整個城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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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想當年他們兄弟三人便是憑借這一句口號起家,創下這偌大的家業,但如今大兄已死,二兄也被朱儁圍在陽城之中,想到這裏,一抹悲哀之色從張梁的眼中閃過。
“殺!”
無數的黃巾軍瘋狂吶喊,揮舞着手中的兵器,緩緩登上城牆。
皇甫嵩眼中的不屑愈發濃烈,只見他把右臂高高舉起,然後猛地揮下,大喝道:“放!”
傳令兵急促的喊聲瞬間響徹官軍軍陣。
十數聲刺耳的破空聲在瞬間響起,官軍後陣那十數具高聳的黑影猛地晃動一下,一塊塊巨石被抛在空中。
十幾個黑點在張梁的眼中驟然放大,向着廣宗城頭狠狠砸落下來。
“三将軍!”
張白騎大吼一聲,飛撲而至,把張梁撲倒在一旁,兩人猛地回首,只見剛才站立的地方已被一塊巨石砸地粉碎。
不過半晌的時間,廣宗城城牆已經坍塌,城門已經被撞開,連護城河都成為一片坦途。無數如虎狼一般的官軍正如潮水一般從大開的城門內蜂擁而入,無數的黃巾軍在哭嚎、在掙紮、在輾轉哀鳴。
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張白騎,張梁緩緩站起身來,只是他的目光中滿是絕望與不甘。
雷公大聲向張梁喊道:“三将軍,我們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緩緩擡起頭來,張梁雙目無神,仿佛靈魂已不在軀體之內。
“走?走到哪去?天下之大,還有我等的容身之處嗎?”
張梁的面色無比凄涼,聲音都帶了一絲哭腔。
張白騎亦出言道:“陽城,我們去陽城,二将軍還有不少兵馬,而且聽說陷陣營頭領張揚在南陽也混得風生水起,還攻陷了郡治宛城,三将軍你如今是黃巾頭領,張揚一定會效忠你的。”
張梁眼神驟然一亮,道:“對,還有二兄,走,我們去陽城。”
張白騎和雷公不在多言,扶起張梁後招呼親兵一聲,一行人順着城牆向官軍人少之處殺去,慢慢隐沒在黑暗之中。
...
颍川郡,襄城縣。
一名八尺大漢赤着膀子從一名官軍手中搶過一柄環首刀,猛地一刀麾下,那名官軍的頭顱沖天而起,熱血揮灑而出,瞬間讓聚集在周圍的平民百姓狂亂起來,這群百姓紛紛支援那漢子,和官軍扭打在一起,還不忘大聲喊着:“殺啊,殺光這群狗娘養的貪官污吏!”
那大漢持刀跳到官府臺階之上,大聲喊道:“先是大旱,再是蝗災,我等已無生路,這群狗官不說開倉放糧,卻還要征收我們的賦稅,既然這群狗官不給我們活命,不如殺光這群狗娘養的官軍去昆陽投奔神威大将軍!”
襄城縣一衆官員躲在縣衙內瑟瑟發抖,随着門外官軍的慘叫聲密集的響起,最後趨近悄無聲息,襄城縣令一顆心也在瞬間跌落谷底。
“大事去矣。”
襄城縣令無奈地哀嘆一聲,拔出腰間寶劍,橫劍自刎,一抹妖豔的鮮血異常醒目。
...
颍川郡,郏縣。
無數頭裹黃巾的百姓手持各種武器,有鋤頭,有菜刀,還有的就拿一根木棍,如潮水一般把縣城團團圍住,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站在衆人面前,揮舞着一柄從官軍身上搶來的長矛大吼道:“兄弟們,大賢良師麾下神威大将軍已經來到颍川了,颍川太守種拂已經成為大将軍刀下之鬼,昆陽也已經陷落,大漢覆滅在即,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兄弟們殺啊!”
“殺!”
成千上萬的黃巾軍仿佛蝗蟲一般大聲呼喝,手中各式各樣的武器淩空亂舞。
郏縣縣令在城樓之上急得仿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轉來轉去,嘴中還不停嘟囔着:“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話還沒說完,縣尉慌慌忙忙地趕上城樓,大聲道:“大人,不好了,城內已有黃巾賊寇蜂擁而起,正在攻打縣衙。”
郏縣縣令聞言猛地一震,一屁股跌落在地,失魂落魄的道:“完了,全完了!”
焦急的衆人并沒有發現,一道腥黃的液體順着他們縣令的褲腿泊泊流出...
...
颍川郡,穎陰縣。
“殺!”
靳凱奮力将一架雲梯搭在城牆之上,奮力大吼,其餘黃巾軍亦有樣學樣,搭好雲梯,口銜長刀,手腳并用順着雲梯向城樓上爬去。
城樓上立着一年約二十的青年文士,面色沉着,不動如山。
穎陰縣令在其旁邊坐立不安,忍耐不住地對那青年文士道:“文若,差不多了,再不動手賊寇就要攀上城牆了!”
那被縣令稱作文若的青年不是別人,正是颍川大才荀彧。
只見荀彧面色不變,稍等片刻之後才不急不緩的道:“動手!”
城樓上的官軍和荀家家丁齊齊動手,把燒得滾燙的熱油從城牆上潑灑下去,瞬間慘叫之聲四起,無數黃巾軍翻滾落地,躺在地上嚎哭呻吟,好不凄慘。
“放火箭!”
荀彧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響起,官軍沒有遲疑,張弓搭箭,無數火箭飛射而下。
被潑到滾油的黃巾軍身上立馬燃起熊熊大火,哀嚎聲更加凄厲。
靳凱本是颍川黃巾督帥波才手下一個小頭目,在波才事敗之後率領一部殘兵在附近山上當起山賊來,最近聽聞張揚等人俘虜颍川太守種拂,攻破昆陽縣城,以為時機已至,遂率衆而起,一路裹挾附近村鎮的百姓來攻穎陰,卻不想在這碰到一個硬茬子。
見勢不妙,靳凱連忙後撤,一邊率衆狂奔,一邊叫過心腹小校道:“速去昆陽與神威大将軍張揚頭領聯絡,請其派兵來援。”
...
此時的張揚正端坐昆陽縣衙之上,而大堂內一群鐵匠瑟瑟發抖,不知這傳得神乎其神的黃巾軍神威大将軍找他們何幹。
張揚扯動嘴角,露出一個他認為還算和煦的笑容,對衆人道:“大家不要害怕,我請諸位來乃是有事相求,不會害大家性命。”
卻不知張揚的笑容十分冰冷,讓衆人更加驚恐,半天無人答話。還是一頭發全白,但體格雄壯的年老鐵匠伏拜于地道:“我等俱是不入流的工匠,還請将軍饒我等一條性命。”
張揚哭笑不得道:“莫慌,我請諸位來真是有事相求,諸位請看。”
說着張揚拿出一幅羊皮來,上面畫着一些圖案。
衆鐵匠這才相信張揚不是要他們性命,湊上前來觀察張揚手中圖案。
只是過了半晌衆人也不明白圖上何物,還是那年老鐵匠出聲道:“将軍所畫之物,我等并未見過,不知是何物?”
張揚正要開口解釋,卻聽見門外急匆匆的腳步響起,周倉昂然而入。
看見周倉欲言又止的樣子,張揚揮退衆人,問道:“老周,何事吞吞吐吐?”
“子昂,何氏兄弟和黃邵不聽勸阻,率軍進攻舞陽去了。”
“去便去了。”
張揚面色不變,一點不吃驚。山賊就是山賊,目光短淺,不自量力,以為陷陣營輕松攻陷昆陽便覺得官軍的城池都是泥捏的不成?而且這群山賊畢竟不是陷陣營,不會對他張揚忠心耿耿,去攻打舞陽更多的是展現一下自身的實力,如果真讓這群山賊攻下舞陽,挾裹起幾萬黃巾,恐怕都想讓他張揚臣服于他們吧?何氏兄弟沒有這個腦子,這主意恐怕是波才的狗頭軍師黃邵想出來的。
不屑的嗤笑一聲,張揚淡淡的道:“老周,他們要去便讓他們去,無妨。”
周倉不敢直視張揚,懦懦道:“他們還挾裹了昆陽附近村鎮的百姓。”
張揚的面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但還不等張揚發作,管亥便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大喊道:“子昂,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