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檸檬糖

這天晚上,淩安和阮卿一起躺在阮卿的卧室裏,就像以前每次深夜談心一樣,頭挨在一起,像是變成了兩個相依相偎的小孩子。

以前在國外的時候,他們也經常這樣靠在一起,窗外的月光從窗簾縫隙裏透出來,露水一樣涼,窗臺上擺着一溜排小小的多肉植物,阮卿伸出手去,就有一點亮光落在指尖上。

阮卿覺得緣分還是挺奇妙的,他在國外的前兩年,先是遇見元姝,拉着他走出深淵。等他好了一點,元姝變得忙碌的時候,上天又把小師父送來了他面前。

阮卿有時候想想,覺得自己運氣也不算太壞。

卧室裏的被子是新換的,有股好聞的味道,被子很軟,阮卿乖乖地蜷縮在裏面,眼睛眨着,還不肯睡。

他在被子底下拉着小師父的手,低聲說,“我們剛剛說的,都不能告訴元元。不然她一定會擔心。”

淩安無奈地嘆了口氣,“好。”

阮卿微微地笑了,又道,“我們把今夜一筆勾銷,明天誰也不記得。”

淩安沉默了一下,卻還是點頭,“好。”

這天晚上他們睡得都很晚,但阮卿沒有再做噩夢,陽光從窗簾裏透進來的時候,阮卿就醒了。

他睜開眼睛,外頭已經是陽光明媚,能聽見陣陣鳥鳴。

又到了新的一天。

元姝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應該是起的挺早,結果路過客廳一看,阮卿和淩安并排躺着在那敷面膜,兩張青綠色的臉,即使是陽光明媚的早晨也有點吓人。

元姝擡手摁了摁自己的心髒,撲通撲通的。

“大早上你們這是想吓唬誰?”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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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父非說這個面膜早上貼比較好,拉着我一起實驗。”阮卿為了不牽動臉上的面膜,小聲地說道。

“廚房裏有早飯。”阮卿提醒她。

元姝才不要吃早飯,她仔細研究了一下阮卿和淩安的臉,發出心理不平衡的聲音,“你倆敷面膜為什麽不喊我。”

淩安翻了個白眼,指了指旁邊的袋子,“你的那份不是在那兒嗎?”

五分鐘後,沙發上并排躺着的人又多了一個。

元姝一邊敷一邊問,“這什麽呀,味道怪怪的?還挺涼快。”

“五千一張,請你稍微珍惜一點。”淩安又翻了個白眼,“會員制的你曉得嗎?多了沒有。”

元姝這個財迷頓時覺得臉上一股金錢的味道,趕緊又摸了摸。

淩安掏出手機給他倆看自己最近新泡上的alpha。

阮卿和元姝好奇地湊過來。

只見照片上一個陽光帥氣的大男生,身高目測絕對有一米八,肌肉線條流暢,露出六塊腹肌,背景是海邊,燦爛的陽光,金色的沙灘,還有年輕美好的肉體,堪稱完美結合。

“年齡小了點,才剛二十,不知道技巧好不好?”淩安說道。

元姝白了他一眼,“不要在母胎solo面前說這種話,老娘至今還沒有性生活。”

“就算這樣,我也不會出于可憐跟你睡的,請你自重。”淩安道。

阮卿輕車熟路地擋在中間,防止他倆掐起來。

十幾分鐘後,三個人分散在兩個浴室裏面洗掉面膜。

淩安對着鏡子檢查自己的毛孔,問阮卿,“你說有效果嗎?”

燈光底下,阮卿頗為無語的看着淩安嫩得像剝殼雞蛋一樣的皮膚。

“你本來皮膚就很好,就算有效也不明顯啊。”阮卿笑道。

“說的也是。”淩安很贊同。

三個人一起把早餐吃掉了,元姝不知道昨天在她睡着的時候,這個屋子裏發生了怎樣的一場談話,她跟阮卿太久不見了,有的是話要說,中間還要跟淩安鬥嘴,一頓飯吃的雞飛狗跳的。

下午誰也沒有出門,就這麽坐在一起聊聊天,浪費光陰,卻也覺得很幸福。

傍晚的時候,三個人一人捧着一杯果汁看日落,果汁是混合的,小師父往裏面加了一點蜂蜜,甜滋滋的。

元姝争分奪秒抽空看了下工作。

淩安還和那個小男生在撩騷。

阮卿無所事事,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這還是平常普通的一天,可他卻覺得今天的落日照在身上,似乎要格外暖一點。

“我們老了的那天,也會這樣坐在一起看落日嗎?”阮卿問。

“當然會啊,”元姝頭也不擡,“不僅看落日我還要找你蹭飯。”

“我那時候應該睡遍了猛a吧,也該歇歇了。”淩安一邊手指如飛誇小鮮肉腹肌好看,一邊說道。

阮卿笑了笑。

“那就好。”

今天夏明之一直沒有打電話過來,好像真的遵循了阮卿的吩咐,乖乖地不來打攪他們朋友相聚。

阮卿也不太想打電話給他,昨天跟淩安聊了這麽多,讓他多少有點疲憊。

今天晚飯是淩安做的。

他不知道為什麽非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廚藝,阮卿樂得輕松,讓出了廚房,本來他就不怎麽會做飯。

元姝悄悄地跟他咬耳朵,“你說他真的不會炸廚房嗎?”

淩安可是有過前科的。

“實在不行就點外賣。”阮卿也悄悄回答。

淩安還不知道這兩人背後都是怎麽編排他的,煞有介事地拿着刀對魚肉下手,身上還穿了一個騷粉色的小圍裙,元姝怎麽看怎麽像情qu款。

但淩安說自己廚藝進步不是吹的,晚飯味道很不錯,擺盤也很精致,還有個胡蘿蔔雕花,分分鐘可以發到朋友圈秀一下。

“泡男人的時候順便練的,”淩安對着元姝諄諄教導,“不過你只要有一兩個拿手菜就好了,全能廚師那應該在飯店,而不是在豪華大床上。”

元姝忙着吃烤肉,懶得理他。

他又去看阮卿,阮卿連忙表示,“夏明之會做飯,比我好吃多了。”

元姝嘴裏咬着肉,問他,“為什麽從來沒見你泡過女alpha,都是男的?”

“我呸,誰說我沒泡過?”淩安不服。

阮卿跟元姝的視線頓時亮得像燈泡,催他,“那你倒是講講。”

結果淩安咳嗽了一下,“就,我初戀就是個女性alpha。長得是特別禦姐有氣場,把我迷得五迷三道的。”

淩安咬着嘴裏的勺子,思緒稍微有點跑遠。

當年他還比較純情,隔着花園的鐵栅欄和那人接吻,薔薇花在夏日裏開得豔紅,他緊張得手心裏都在冒汗。他至今都記得那人的信息素的味道,是煙火的味道,不太好聞,但是卻足夠讓人印象深刻。

“然後呢?”

淩安遲疑了三秒,在吹噓一下和老實交代裏選擇了後者。

“然後她把我甩了。”

元姝倒抽一口涼氣,“你居然也會被人甩?”

淩安惡狠狠地瞪她一眼,抗議道,“當年我才幾歲啊,我才是被糟蹋的那一個!”

但他馬上又笑嘻嘻了,“不過現在好了,都是我糟蹋別人。”

淩安沒再就着話題多聊,三個人很快就轉到了別的話題上,聊起了以前學校裏教授的八卦。

但阮卿不由看了看淩安的眼睛,剛剛說起他初戀的時候,分明是低垂的。

到了晚上,夏明之的短信還是出現在了手機上。

阮卿本來以為夏明之真的會一整天都不打攪,心裏頭還暗自驚奇,覺得不太像夏明之的風格。

沒想到夏明之一直等到淩晨,才偷偷摸摸地給阮卿發了條信息。

這時候阮卿都已經快睡了。

剛剛他和元姝淩安看了一部恐怖電影,元姝跟淩安鬧着要看的,除了阮卿,他倆對這種片子都怕得不行,偏偏越膽小越想看,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人多,立馬就翻出了自己的珍藏。

眼下小師父已經在他旁邊睡着了,可憐巴巴地把自己縮成一團,時不時還抖兩下。

阮卿翻開了夏明之發給他的短信。

“你睡着了嗎?”

阮卿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忍心當沒看見。

“沒有。”

很快夏明之的消息就又來了——“我在你家樓下。”

夏明之還發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确實就是阮卿公寓樓下的樣子。

阮卿悄悄地起身,走到客廳裏,撥通了夏明之的電話。

夏明之秒接。

“你怎麽這時候過來?”他問道。

“我剛剛在我哥那裏的,突然間想你了,就過來了。”夏明之說道,“我待一會兒就走,只是想看看你,聽你說幾句。”

阮卿走到陽臺往底下看,只見路燈底下,站着一個他熟悉的高挑俊朗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燈光底下,竟然顯得有點落寞。

“算了,你等我下來。”阮卿說道。

阮卿沒一會兒就下來了。

夏明之疾步上前,一把把阮卿抱進了懷裏。

他們在燈光底下接吻,夏明之含着笑意看他,阮卿穿着居家服,頭發有點淩亂,軟軟地覆蓋着額頭,被他親了兩下就小小地喘氣。

“我們這樣像不像背着家長在偷情?”夏明之含笑問他。

阮卿無奈地笑了下,然後下一刻他又被夏明之吻住了,只是這次,夏明之嘴裏含了一顆糖果,檸檬味道的,微微的酸和清甜混合在一起,融化的糖漿黏在兩個人的唇舌上。

“你以前就喜歡這個糖,是不是?”夏明之低聲問他。

阮卿勾住了夏明之的脖子。

當年他還在學校裏上課的時候,夏明之也總是來找他,說是來慰問他學習辛苦,結果卻拐着他翹掉了晚自習,躲在阮卿學校裏的竹林裏接吻。

竹林裏一股淡淡的竹葉清香,月影扶疏,阮卿被他親得腰軟腿軟,他那時候總是喜歡吃糖,夏明之管也管不住,有時候急急忙忙跑出來,嘴裏還有沒有化掉的糖塊兒。

親吻的時候,這一顆小小的糖果就徹底融化了。

“我真想把你藏起來。”夏明之吮了一下阮卿的嘴唇。

他剛剛開着車過來,其實沒有真的想打擾阮卿睡覺,他只是太想他了,想開到阮卿家的樓下,看一看阮卿家的燈是不是還亮着。

可是等他真的到了樓下,望着十二樓,那一扇小小的窗戶,透出一點暖黃色的燈光。

他的阮卿就在這一扇小小的窗戶後面。

夏明之想到這一點,又忍不住地想馬上見到阮卿。

如今阮卿被他抱在懷裏,他才覺得靈魂落了地,心也落了地。

他看着阮卿白皙清秀的臉,他其實這兩天,趁着和阮卿見不到面的功夫,在給阮卿準備一個禮物,但他心裏也惴惴不安,不知道阮卿會不會喜歡。

他抱了阮卿一會兒,就似乎又汲取到了一點力量。

阮卿乖乖地任他抱着,一點沒有反抗。

“回去吧,”夏明之壓下心頭的不舍,主動說道,“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阮卿看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

可是等他真的走進了樓道裏,在暗處看了一會兒,夏明之卻一直還在路燈下,沒有離開。

等阮卿回到自己家裏,趴在陽臺上往下面看,夏明之還是沒有走。

夏明之在阮卿樓下站了整整一個小時,也不做什麽,就是靠在車蓋上,沉默地抽完了一支煙,而後時不時擡頭看一眼阮卿公寓裏透出的燈光。

阮卿隐在了暗處,夏明之看不到他。

他陪了夏明之整整一小時,夏明之卻不知道。

最後夏明之開車離開的時候,阮卿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覺得夏明之與他親吻時融化的那顆檸檬糖,其實是很酸的,慢慢滲透進心裏,酸得他心都揪成了一團。

自從他回國,與夏明之重逢以後,他總是會情不自禁地覺得,四年前的夏明之又回來了。

那個看着他的眼睛裏永遠帶着光的夏明之,學校外等他的夏明之,奮不顧身保護他的夏明之,似乎又回來了。

可他卻再也變不回那個赤誠天真,篤信着夏明之會愛自己的阮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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