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暴露

丫鬟自然是認識陸鈴的，她以前每年都會跟着陸夫人去泷州趙家居住幾天，老爺經常都用這為表小姐和自家小姐相比較，還說表小姐聰明，能幹，乃是兒媳婦的不二人選，只可惜夫人看不上表小姐的出身。

“表小姐，我家小姐，小姐，在裏面。”

她在陸家居住了好些天，可是聽說了這位表小姐就是丁公子未婚妻的三嫂。上次祭月節的時候也見過表小姐的丈夫，自然知道站在表小姐身邊的人是誰。

現在好了，小姐真的如願以償了，這一次丁楚兩家的婚事肯定黃了。表小姐也一定會如願以償了，只是，她為何會覺得全身寒門都豎起來了，而且心驚膽戰的，總覺得接下來還會發生很多事情。

諸位書生聽到雨兒稱呼眼前這個長得好看的小婦人為表小姐，又想到了趙玉香的身份，自知道這小婦人也不是等閑之輩，而且瞧着這小婦人看向雨兒時的眼神帶着幾分淩厲，不知道為何總覺得這裏面很多故事。

玉擎掃了一眼已經退到亭子裏正一臉等着看好戲的書生，在心裏冷笑，百無一用是書生，最狡猾的也是書生。明明就是同窗，昨兒還稱兄道弟，今兒卻企圖撩起袍子想要看好戲。這些人，還真是虛僞得可以。

他又看向眼前站得筆直的楚舜華，不知道為何，同樣是書生，他就是無法把年幼時便跟随着父親上山打獵的楚舜華和亭子裏站着那些虛僞之人作比較。潛意識裏覺得，楚舜華有血性，喜歡就是喜歡，不喜就直接不理人，不會端着擺着，比起那些虛僞之人，楚舜華可愛多了，他也更樂意和楚舜華一起玩兒。

也莫怪表舅都說楚舜華日後必定不俗，和那些人比起來，還真是天差地別呢。

等了一會兒，終于看到兩個人走了出來。

趙玉香走出房間門，看到陸鈴的時候臉色微變，她沉聲問道：“陸鈴，你為何會在這裏。”她最是厭惡陸鈴此人，得知丁郎是陸鈴小姑子的未婚夫時，對陸鈴的厭惡更深了幾分。

喊出這這麽一句話後，她的視線又落在了楚舜華身上，不知道為何，她突然覺得陸鈴來了也好，反正為了丁郎她是豁出去了，臉面和聲譽都不要了，為的還不是讓丁郎和楚家退親。現在人來了，這事兒就更好辦了。

陸鈴聞言，淡淡說道：“我夫妻兩人和友人一起來賞菊，看到了雨兒在院子外哭泣，才知曉你在這裏。現在看來，倒是出人意料。就是不知道趙大人得知這件事會作何感想，會不會直接把你沉塘了。”

趙玉香聽了後，這才想起伯父那嚴厲的樣子，她打了一個寒顫，可是想到自己未來的幸福，為了不被伯母送去給老男人為妾，她也只能這樣做了。

就算是死，也比進入老男人的後院，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要好。

楚舜華拉了拉陸鈴的手，看向丁昊昆：“平鄉鎮，丁秋源之子丁昊昆，你還真是好，好得很。”說完後，他一怒之下正要轉身離開。

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道淺笑聲：“玉擎，楚秀才，本官還以為看錯了，想不到真是你們。”

楚舜華看到突然出現的蘇翊，拱手說道：“見過蘇大人。”

玉擎撇撇嘴：“蘇翊，你是來看熱鬧嗎？”

衆人在聽到玉擎喊出蘇翊兩個字時，便想到了知縣大人蘇翊，今科狀元，想不到他也在這裏。就連趙玉香和丁昊昆兩人在看到蘇翊出現時，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蘇翊笑了笑，走到跟前，看了看在場的人：“何事這麽熱鬧，正巧本官今兒心情不是很好，你們把事兒說來給本官樂呵樂呵。”

丁昊昆聞言，恨不得找一個洞鑽進去，這樣丢臉的事情自己如何也說不出來。而且在聽到楚舜華憤怒的一言還有蘇翊的話後，他便知道了眼前這個楚秀才就是父親比較看重的自己未來的大舅子楚舜華。

自己和別的女人發生這樣的事情，然後被未婚妻的兄嫂撞見了，這樣的事情就算是說出去也丢人，一時間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反應了。

想到這裏，他在心裏嘆息一聲，完了完了。

楚舜華聞言，淡淡說了一句：“家醜不可外揚，在下先告辭了。”

楚二叔收到了侄子從平鄉鎮送來的信函，得知丁家發生的事情，馬上就帶着妻子趕到了平鄉鎮和侄子會合。

而此時的丁老爺恨不得把自己的兒子打死，這個孽障居然在外面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日後要如何在楚家人面前擡起頭，還如何對得起自己和楚東多年的交情。他只恨從來就沒有生下這個孽障，這樣他就不用來讨債。

看着跪在丁家先祖牌位前的兒子，他舉起手中的鞭子一鞭一鞭的狠狠抽在兒子背上：“讓你管不住自己，讓你姑父為父的一片心思。好不容易為你挑選的未婚妻，你居然這般的辜負她，你讓為父擡不起頭，無法面對老友，今兒我就打死你這個孽障，也好防止你來日做犯下更大的錯。”

丁昊昆本就是文弱書生，被打了這麽多鞭整個人都搖搖欲墜了。門外突然沖進來一個女子，直接推開丁老爺，大聲呵斥：“你若是再敢打我丁郎，我叫伯父滅了你。”

丁昊昆聞言，用虛弱的聲音說道：“閉嘴，你滾出去。”

他在回來的路上想起了自己昨晚是被秋明山莊的小厮扶回去的，只是到了半路遇到了這個女人，最後糊裏糊塗的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若說這當中沒有這個女人的手筆，他是絕對不相信的。

想到父親失望的眼神，想到未來大舅子冰冷的神情，想到同窗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丁昊昆終于明白他失去的是什麽。他現在名聲都毀了，日後就算想要參加科考，就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想要在官場上有所作為，簡直就是做夢。

而這一切都被這個女人毀了，全都毀了。

趙玉香想不到他會這樣吼自己，她一臉不可置信：“丁郎，你居然這樣大聲和我說話，昨晚在床上時你說過會一輩子對我好，會娶我的。你現在這樣分明就是在騙人，你太過分了。”

丁老爺看着亂成一團的宗祠，聽着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說的話，他呵呵冷笑，然後失魂落魄的走出去。管家想要上前攙扶，卻被他拒絕了，只聽他在不斷呢喃：完了，都完了。

他好好的兒子，居然就這樣毀了，好好的兒媳婦還能留住嗎？

還沒有走到正院就聽到有下人來回禀，說楚家二爺來了。他打了一個寒顫，背一下子就駝下去了，頭發也像是瞬間就白了不少：“管家，你說楚東還願意和我做兒女親家嗎？”

管家聽了後，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自家老爺。心裏也忍不住埋怨從小看着長大的少爺，為何要做出這樣糊塗的事情，就算真的要女人，也在府中偷偷養一個通房好了，何必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還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

他可是聽說了，和少爺一起那女子乃是泷州同知趙文誠趙大人的嫡親侄女，若是以前他必定覺得少爺娶這麽一位官家千金是不錯的事情。可是瞧着那趙小姐的做派就知道絕非有教養的姑娘，若是有教養的姑娘不會做出這樣下賤的事情。

“老爺，随緣吧。”這是他唯一可以勸老爺的話，只有他知道為了幫少爺求娶楚家姑娘，老爺是花費了多少心思，想不到婚事定下來後，眼看着過些年就可以成親了，最後還是出了這樣的亂子。

丁老爺聽了，諷刺一笑，自己一生要求，二十多歲只是考了一個童生，無奈之下只能回來經營酒樓。努力的培養兒子成才，年紀輕輕就中了童生，先生也說了兒子這樣的學問明年考秀才這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知道老朋友家的女兒熟讀詩書，小時候還被章家老夫人養在身邊一段時間，他見過那孩子幾次，水靈水靈的，而且知書識禮，絕對是好兒媳的人選。

費盡心思，最後還是毀在一個女子的手上。偏偏，她就算是孤兒，也有一個當官的伯父在，他奈何不了人家，也只能咬碎牙把血往肚子裏咽。

枉他丁秋源汲汲營營幾十年，最後只是一場笑話。

楚東夫妻還有楚舜華夫妻被請到了丁家正堂，四人坐在椅子上，神情各異。許久，楚東才說道：“想不到我居然給阿媛挑選了這麽一個未婚夫。”

他的口中沒有惋惜，只有悔恨。所幸這件事早點發生，要不然等到女兒嫁過來才發現丁昊昆是如此表裏不一的人，阿媛的後半生該怎麽辦？

陸鈴向來不是一個墨跡的人，她看向二叔二嬸，問道：“二叔，二嬸，這件事咱們楚家打算怎麽辦？這親還能繼續嗎？”

看出二叔眼中的悔恨，她知道這婚事十之八九是黃了。她向來謹慎，絕對不允許這件事還有什麽意外發生：“趙玉香乃是趙同知的侄女，千萬寵愛，丁昊昆知道她的身份，就算真的有什麽想法也不奇怪。”

事情的經過楚舜華早就一五一十告訴了楚東夫妻，知道丁昊昆昨晚都是在趙玉香的房間裏度過，他們更覺得惡心極了。

昨晚的時候說喝醉了，做出糊塗的事情他們可以理解。可是醒來後還繼續，這事兒就說不通了。唯一的解釋局勢，人品問題。只是以前藏起來了，他看不出來，在美色當前還是暴露了。

楚二叔想也不想，緩緩說道：“退親。”

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他從小嬌寵長大的女兒，他就算拼着要養女兒一輩子的可能，也絕對不會允許女兒受到任何委屈。

本想着老朋友是看着阿媛長大，阿媛日後嫁過來日子也不會太難過，有父親壓着丁昊昆更不敢做出對不起阿媛的事情。想不到現在才定親沒多久就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太讓人失望，讓人心寒了。

二嬸動了動嘴皮子，也知道這件事老爺做出決定就不會改變了。再說了，對方乃是找同知的侄女，自己只是平民百姓，拿什麽來和人家官家千金相比。

就算自己的女兒千好萬好，他們這些作為父母的終究比不上人家有一個好伯父。現在姓丁的也許會覺得愧對女兒，若是楚家願意，兒女親事依然成。可日後呢，他們看到了趙家可以帶來的風光，他們還會覺得女兒好嗎？與其這樣，倒不如尊重丈夫的選擇，把婚退了。

丁秋源來到正堂門口就聽到了楚東不帶一絲感情的兩個字：退親。

他踉跄了幾步，最後還是化作一聲嘆息：“你去我書房把阿媛丫頭的生辰八字還有拿來吧。”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和楚東相識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愛女如命，加上趙玉香又是這樣的身份。他若是再拖着，也許把兩家最後的一絲情分都會耗盡。本就是自家兒子對不起阿媛丫頭，他又能如何呢？

走進正堂，楚東看到像是老了好幾歲的丁秋源，眉頭微微皺起，瞬間就想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也在心裏暗暗嘆息一聲，好好的一樁親事，最後只能這樣了。

丁秋源走到楚東跟前，作揖：“阿東，這件事是我家那孽障不對，也是我沒有教育好他，對不起了。”

楚東淡淡說道：“既然他看不上我家阿媛，那婚事便作罷了。”老子情願養女兒一輩子，也不讓她被你家這豬給拱了去。

丁秋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許久不說話，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鬧到這一步，他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了，沒臉說，直到楚東把自己兒子的生辰八字和信物交還了，他用顫抖的手接過盒子，緩緩說道：“我已經讓人把阿媛丫頭的生辰八字和信物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