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就黏你

這段時間, 秦旭有點古怪。

姜揚也說不上來, 對方也沒做什麽, 但就是有這麽一種感覺，說不上來。姜揚托着下巴，細細一想, 找到了一個和以往不同的地方，近來想揍他的沖動次數直線下降了，還意外覺得順眼，秦旭說的話能聽了。但就是過後回過神來, 有點……不對勁, 被蒙在鼓裏的感覺？

詳細說來, 也就是平時的一些細節小事。

姜揚在做物理試卷, 但做到後面大題時卡殼, 連着用公式代入算了幾次, 答案都是錯的, 有些煩躁，這時偏偏秦旭還來煩他, 說游戲拿了MVP，讓他一起來玩。

姜揚不耐道：“你自己玩，別煩我。”語氣很差，情緒顯然很糟。他向來跟物理不對盤，經過之前秦旭給他補習之後，更是有了跟物理較勁杠上的心。

秦旭動作一頓，沒玩游戲了, 也不像平時無賴一樣黏着，而是扯過椅子，身體前傾，讓自己和姜揚靠得更近些，溫聲問：“怎麽了？這題不會做？”

姜揚向來吃軟不吃硬，對方态度好了，他也就不好意思發脾氣，頓了頓，一低頭，硬邦邦地應了聲：“嗯。”

秦旭抿了抿嘴，微微一勾，露出一個體貼溫柔的笑容，指了指他正在做的題，“我教你怎麽做，然後你教我做化學作業，怎樣？”

姜揚思索，覺得似乎這是公平的交易，淡定地看了他兩秒，點頭同意了，等他們互相教對方完成了不會做的題，就空閑下來了，有些無事可做，說到預習，他們又是都不喜歡的。

于是……

秦旭提議，“開黑？”

姜揚挑了挑眉，心情頗好，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好啊。”

晚上，回到宿舍，大家都洗漱好了，回自己床上玩手機，打算等玩夠了再睡。

秦旭順着爬梯停在中間，露出上半身，對床上的姜揚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姜揚警惕，“幹嘛？”

秦旭一臉無害，“到你這兒玩玩，歡迎嗎？”

“不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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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麽冷淡嘛。”秦旭繼續笑嘻嘻，踩上一級，就要爬到姜揚床上。姜揚皺眉，有點急了，像只地盤被侵犯的小獸，龇牙咧嘴，揮舞着爪子。他扔下手機，按住秦旭的肩膀，阻止他上來。

“滾回你床上，快熄燈了。”

秦旭撇了撇嘴，“那又怎樣，你又不是馬上就睡覺，我上來也不會妨礙你啊，我看你就是看我不順眼，沒把我當朋友。”

姜揚敷衍點頭：“對對，我就是看你不順眼，快下去。”

秦旭故作難過，長嘆一聲，傷心得十分真實，都讓姜揚有點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得有點過了，手上阻攔的動作就有了些松懈，給了秦旭空子可鑽。

姜揚一見他趁機又爬上來，半個身體都探進蚊帳裏了，更是有點急，抓着他往外推。秦旭闖進來，高大的身體投下一片黑影，很有壓迫力。

“哎，我要掉下去了。”秦旭突然出聲，故作驚恐狀。

上床離地面有段距離，從上往下看還是挺高的，摔下去很危險。姜揚一聽，不僅沒把人往外推，甚至往床裏一扯，拉了進來。他不知道，這一個動作，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引狼入室了。

秦旭垂眼，在姜揚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一抹淺淺的得逞笑容。他順勢往前一撲，裝作是被姜揚拽進來的樣子，有些慌有點怕，卻十分精準的把姜揚壓在了身下，雙手撐在他臉頰兩邊，一個完美的床咚。

然後，臉上還一臉慶幸的表情，說：“好險。”

輕輕的鼻息呼在姜揚臉上，帶着暧昧的溫度，還有微涼的薄荷味。過近的距離，讓姜揚渾身不自在，更別說秦旭這一摔，膝蓋正好壓在他兩腿中間的床鋪空位，讓他有點無法動彈，受人桎梏的感覺。

姜揚莫名感覺血氣上湧，都集中在了頭部，轟的一下炸開，反應劇烈地推開秦旭，卻又下意識壓低了聲音說話，像是怕被人聽見，一個滾字沒了音量氣勢加持之後，顯得輕飄飄，色厲內荏。

秦旭卻沒有得寸進尺，而是真的乖乖讓到了一邊，翻身躺在姜揚身邊，只不過最後看姜揚的那一眼，隐隐含笑的樣子，有點痞壞欠扁。

這時，正好熄燈鈴響，寝室裏瞬間陷入黑暗，眼睛一時未能适應，黑得什麽都看不見，像是眼前人突然消失不見。

姜揚一頓，眨巴着眼，陽臺外面灑進瑩瑩的月光，和昏黃的路燈，隐約點亮了他們的宿舍，能在黑暗中看到些輪廓。

一只溫暖寬大的手握住了他，掌心微燙的溫度透過皮膚毫無阻礙地傳了過來。

姜揚對上秦旭微眯含笑的雙眼，莫名有些心安，但嘴裏說出的話就有些言不由衷，略帶嫌棄，伸腳踢了踢他，“滾回去睡你的覺。”

“唔，你的床好舒服啊，我懶得動了。”秦旭放松地躺着，姿态懶散，一副我就賴在這不挪窩了的架勢。

姜揚手上掙紮，要從他掌心裏縮回手來，但秦旭抓得緊，就是不讓他收回去。

連着掙了好幾下，無果，又擔心動作太大床搖晃，吵到別人，姜揚只好憤憤放棄。

秦旭這時态度又突然軟了，眨巴着一雙極具欺騙性質的濕漉漉大眼，漆黑水潤，像某種小動物，可憐巴巴的，小聲嘀咕：“我只是想和你打游戲聊聊天，之前不是也在一張床上睡過嗎？你幹嘛那麽抗拒？你有什麽想法要說出來，不說我是不知道的。被你嫌棄多了，我也會傷心。”

安靜的黑暗裏，人的心似乎會變得更加柔軟，放下白天裏的警惕防備，更容易被進攻。

姜揚聽着他有些低沉失落的聲音，不禁想到平時自己對他的态度，似乎真的有點太不客氣了？這樣會不開心，會難過也很正常吧？

姜揚不禁思索起來，懊悔的神情都落進了秦旭暗暗觀察的雙眼裏。

“就收留我一晚，好不好？”秦旭語氣更軟，夜晚裏微啞的聲音，讓人狠不下心來拒絕。

姜揚猶豫着，點了點頭，“就今晚。”

但是，姜揚顯然是忘了，門既然開了條縫，某個向來得寸進尺的人怎麽會就此罷休，不再向前了呢？他當然要抓住機會，牢牢握住門邊，然後另一只手放上來，同時用力，将門強勢推開，闖進屋內，讓人無所遁形。

人，向來都是貪心的呀。

秦旭現在滿足，笑得眯眼，和姜揚肩并着肩，一起歡快地打游戲，實際腦子裏想的卻是，又進了一步，下一次再往前些吧。

當然是有一就有二，下次還要提更過分的要求啊。

第二天，教室裏，秦旭埋頭專心致志地看着手機，謝哲好奇地湊過來看，問：“旭哥，看什麽呢？”

秦旭頭都不擡，“學習呢。”

謝哲探頭，大致掃了一眼，看到了內容之後，只想說什麽鬼啊。

因為，秦旭在看的是一條轉發鏈接，育兒內容，比如小孩不跟別的小夥伴分享玩具怎麽辦？小孩非要看動畫片不肯睡覺怎麽辦？

謝哲無語：“旭哥，你看這些幹嘛？難不成要當爸爸了？”

想都知道不可能。

秦旭也懶得解釋，只扔了句，“我覺得很有用。”

謝哲更懵，有用？什麽有用？又是對誰用？

***

上着語文課，老師正聲情并茂地講着文言文，進行分析講解，姜揚卻突然聽到旁邊傳來奇怪的氣音，像是拼命憋着但又從指縫間露出的席位聲響，跌宕起伏。

姜揚順着聲音看過去，果然是秦旭發出來的，他整個人趴在桌上，捂着嘴，雙眼視線落在書堆山立着的書上，當然不是課本，而是他借來的爆笑漫畫，看多一會就會笑得跟抽羊癫瘋那樣，渾身不停抽搐，完全控制不住，一直就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副傻子般的模樣，居然讓姜揚莫名有些懷念以前看到表面上，秦旭那種酷酷的大佬樣，永遠面無表情，眼神如冰錐，布滿寒霜，讓人不敢靠近。

這麽吐槽着。

姜揚拿着筆戳了戳他，說：“下節課借我看。”

秦旭笑眯了眼，分了一絲注意力過去，點點頭，還試圖想分享告訴姜揚剛看到的巨搞笑情節，但控制不住寄幾，只好先放棄，以免被老師抓到。

但有時候，烏鴉嘴就是這麽靈。

講臺上的老師一臉嚴肅，炯炯有神的視線，如X光，一掃過他們的位置，就凝神冷道：“秦旭，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正樂得忘乎所以的秦旭，笑容逐漸消失……

嘴角弧度收回，從極度高興到頹喪悲催，中間只用了兩秒，就完成了跨度如此之大的表情變化，堪稱變臉。

秦旭哭喪着張臉，慢吞吞地站起，完全的迷茫，不知道老師講到哪裏，也不知道要回答什麽問題。

秦旭悲痛萬分，卻輪到旁邊姜揚笑得就快背過氣去，要不是看現在就在課堂上，姜揚早就忍不住拳頭砸桌子狂笑了，十分的沒良心，幸災樂禍到極致。

秦旭撇嘴，用小眼神偷偷瞅姜揚，讓他給自己一點提醒，“哪道題？”

姜揚竭力憋笑，趴在桌上，手放在嘴邊，“第七題，第七題……”

秦旭站着，離他有些距離，根本聽不清，又不會讀唇語，只能幹着急，忍不住就彎了彎腰，偏頭又小聲問：“哪道？”

姜揚正準備再說，老師卻打斷了他的話，擋着嘴故意咳了咳，一本正經說：“姜揚再提醒，兩個人就各抄本文十遍。”

姜揚只能聳肩攤手，無聲地表示——愛莫能助。

秦旭仰天長嘆，只能不甘地坦白說：“我不知道。”

老師微笑：“還認不認真聽課？還笑不笑了？開不開小差了？”

秦旭默默，表示老師說什麽都對，一切都聽老師的。

老師這才勉強點頭，讓他坐下，抄課文五遍，加強記憶，順便當練字。

坐下之後，秦旭的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還趁姜揚一個不注意，牢牢抓住了他的手不放。

姜揚掙了好幾下想甩掉，但甩不開，一看到秦旭的臉，就又想起他剛才笑容逐漸消失的精彩模樣，噗嗤一下，又忍不住笑了，低頭捂着嘴，肩膀劇烈抖動。

秦旭的眼神更幽怨了，直盯盯地看着他。

姜揚：“……噗。”

可以說是很不給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