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別扭

春游這天, 正好安排在周五, 所有師生集合坐巴士回了學校之後, 就是解散，各回各家。

但秦旭見時間也不晚，當然不想就這麽快和姜揚分開, 于是他湊過去提議，兩人繼續去玩，不回家先。

姜揚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秦旭扁嘴, 不大高興, 還是抓着姜揚不放, “那我去你家玩, 順便借住一晚？”

姜揚：“不行！”

這次拒絕得更快了, 語氣還有些急切。

秦旭委屈：“為什麽？阿姨都說了很歡迎我再去找你玩。”

姜揚用力蹬了腳踏, 讓自行車走得更快些, 領先秦旭一段距離，頭都不回冷淡說：“那是客氣話, 我要回家洗澡睡覺，你都玩了一天，不累的嗎？”

光是溜冰，那鞋子硬，都硌得他腳痛，更別說了玩了一天的機動游戲，又去鬼屋受了精神刺激, 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身心疲憊。這是姜揚給出來的理由，但更重要的當然是他不想秦旭去他家。

秦旭很不舍，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但他撒嬌耍賴向來也是有度的，看姜揚态度堅決，也就沒有再磨了，只用那雙漆黑水潤，亮晶晶的眼睛看他，讓姜揚充分意識到他的可憐。

姜揚回家吃了晚飯之後，果真是第一時間就去洗了澡，淋浴完之後，精神确實好了些。

他坐在床邊，随手擦着濕漉漉的頭發，水滴順着發尾滴落，微涼的濕潤沾在脖子上。一般這個時候，他會順手拿起手機玩，頭發半幹就打起了游戲，但今天很難得的，提不起什麽興致。

姜揚有些懶散地坐着，背沒有挺直，而是放任它微微彎着，頭自然低着，燈光之下，眼睫落下兩扇淡淡的陰影，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房間裏安靜了好半晌。

姜揚不知怎麽的，心裏喚了聲系統。

是的，系統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至少在姜揚這裏是這樣，秦旭那邊倒是聽他時不時說到有任務，但近來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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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腦子裏就響起那個熟悉的機械音：“有什麽事？”

原來它還在。

姜揚問：“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很久沒布置任務了，覺得有點奇怪，是已經完成了嗎？”

完成，就是系統方面認同了他和秦旭是朋友關系。

但系統的聲音男的有些糾結，似乎不知該怎麽說好，略苦惱的樣子，“按照數據來說，應該是完成的，但判定結果好像是失敗了……”

姜揚有些訝異：“失敗？你們是依據什麽判定的？”

盡管他以前和秦旭關系不對盤，不太想承認，但事實上，這段時間他們之間感情真的已經很不錯，說是好朋友也不為過，怎麽會判定失敗？

系統一本正經解釋：“我們是依據好感度來判定的，收集現實中，您和秦旭之間的交談，态度，互動，情緒波動等等，由此建立一個數據分析表，然後判斷你們之間的友誼進展。前段時間，就是因為數據顯示，你們的發展情況非常好，所以我們就沒有進行插手了，但是，現在的數據……”

姜揚聽它聲音頓住，有些急地追問：“數據怎麽了？”

系統唔了一聲，還是回答了：“好感度數據好是好，但跟以往的數據庫對比，好像是超标了，太高了……”

“這是我第一次執行工作，很可能失敗了。”系統幽幽嘆氣，有些疑惑，又委屈難過，明明他那麽盡職盡責地做事，怎麽就發展成這樣的特殊情況了呢？聽前輩的傳授經驗，不該是這個發展的呀。

系統心情不好，但姜揚在聽到好感度超标的時候，後面的話就已經沒有注意聽了，滿腦子重複的就是這句，像什麽爆炸在耳邊，眼前瞬間空白，只有刺耳的鳴音。

不知過了多久，等他站起來，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上了個廁所，按下沖水按鈕，望着水流旋轉消失，然後拿起牙刷擠了牙膏，刷完牙，低頭洗了臉。

他站在鏡子面前，滿臉濕潤，還滴着水，動作卻突然一頓，雙手撐着洗手臺邊緣，看了鏡子裏發呆的自己一會，然後猛地回神，用毛巾用力抹了臉，低聲煩躁道：“真是見鬼了這情況。”

自言自語，很小的聲音。

毛巾扯下來之後，露出漆黑的雙眼。

他現在已經可以很确定，秦旭那家夥對自己抱有不一般的心思。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他就有點懵，更是慌亂無措。而這之後，更糟糕麻煩的是，他自己又是怎樣的一個心态？

姜揚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深吸了口氣。

說真的，他不知道。

他只覺得，在聽了翟桐的和系統的話之後，他已經很難再以平常心面對秦旭了。一種很強烈的抗拒心油然而生，他居然有點怕星期一的到來，不想去學校了。

不知道的時候，還可以調侃開玩笑，跟關系好的朋友那樣打鬧相處。但明白過來的瞬間，以前的每一個畫面都變得極其暧昧不同。如果要讓他再像之前那樣，被秦旭摟摟抱抱，他大概是做不到無動于衷了。

姜揚不願去細想其中的原因，整一個周末，他都沉浸到了游戲當中，打打殺殺放大招秒人，很能給人一種痛快發洩的感覺，也顧不上想其他有的沒的。

不過，他挑的游戲都是秦旭不怎麽玩的，避免了和他碰上。

而微信上，秦旭發來什麽信息，姜揚也不回，等秦旭連發十幾條刷屏了，又發各種委屈嚎啕大哭的表情包，最後電話攻擊時，姜揚秒挂，然後不得已才在聊天窗口回一句，在打游戲。

秦旭連忙說一起。

姜揚就跟平時那樣，說了游戲名，然後嫌棄他菜，帶不動。

秦旭沒看出什麽不對勁，跟平時一樣賣可憐。

然後，就這麽很普通地度過了兩天周末。

星期一還是來了。

無法避免。

姜揚在家吃的早餐，是姜媽做的肉丸米粉，他吃得很安靜，全程都沒怎麽出聲說話。

姜媽感覺到了點不對勁，小聲問姜圓，“你哥怎麽了？”

姜圓納悶地看了一眼，還是平時那副樣子，沒什麽呀。

姜媽卻很篤定，“感覺不同，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姜圓眼睛瞪大：“什麽？哥談戀愛了？！”

“一驚一乍什麽？穩點。”

“我能不驚訝嗎？從小到大，我給哥帶過那麽多情書口信，從來沒見他搭理過哪個女生，簡直天生斷了七情六欲一樣，現在他失戀了我連他什麽時候談的都不知道！”姜圓說得慷慨激昂，捶胸頓足啊。

姜媽捏了女兒的臉一下，說她：“就你那麽遲鈍，能知道才有鬼了，不管怎樣，你在學校看着點情況。你哥看着冷淡壞脾氣，但對感情方面，他從小就特別笨拙，又別扭，不會表達，這性格很容易吃虧。”

姜圓越聽，越是贊同點頭，并豪邁地拍胸口，向自家太後保證一定完美完成任務。

姜媽看着她那樣，忍不住笑，“你啊。”

姜揚心裏想着事，根本沒留意她們之間小聲的讨論。吃完早餐之後，他就臉色很平靜地換了鞋子，按住門把手，咔塔一聲，打開了門，他自己覺得算是僞裝得不錯，但落在最了解他的姜媽眼裏，簡直就是大義凜然上戰場一般的姿态。

到了學校，姜揚鎖好自行車，便上樓走進教室，把書包挂在桌邊的挂鈎上，拿出沒寫完的作業來補。

秦旭回來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陽光灑落進來，在暖暖的金色裏，姜揚垂首認真好看的側顏，會發光一般，心情頓時變得很好。

他走過去，把包放桌上，熟稔而燦爛地打招呼，“小揚揚，早啊。”

姜揚握筆的手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寫，沒有擡頭看他，只淡淡地應了一聲，當做是聽到了，那反應，跟對班上不熟的普通同學一般，禮貌而疏離。

但秦旭沒看到他的表情，只以為在敢作業，沒時間搭理人，也就沒多想，轉頭和別的同學說笑開了。

課間，男生約着一起去小賣部買零食吃，姜揚低頭玩手機沒參與，秦旭站起來要走的時候，很自然地問姜揚，“還是跟我一樣？”

姜揚卻搖頭說：“不用，我不餓。”

秦旭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拒絕，有點反應不過來，還是謝哲嫌他慢，扯了他一把，将人拉着走了。

從小賣部出來，上樓梯的時候，秦旭吃着微辣熱乎的烤腸，垂眼思索着什麽，忽的轉頭問謝哲，“你覺不覺得姜揚有點奇怪？”

謝哲疑惑：“有什麽奇怪？”

秦旭說：“他今天話特別少，我跟他說什麽就應一聲，也不主動和我說話。”

謝哲渾不在意，反而笑道：“旭哥，是你自己高冷人設崩了吧？以前我都沒覺得你那麽話痨的，在姜揚面前就特別多話講，姜揚是被他折磨煩了嫌棄你吧？而且姜揚不是一直都那樣的性格嗎？”

秦旭皺眉不贊同，反駁：“什麽高冷，我跟他性格一樣，外冷內熱而已，對不熟的人幹嘛要那麽熱情老是笑，當然只對關系好的人才愛說話啊。”

謝哲撇嘴，“那按照你對姜揚的話痨程度，那是真愛無疑了吧？如果我是姜揚，都要被你煩到想揍人了。”

秦旭白眼嫌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我幹嘛要對你熱情。”

謝哲不滿：“喂，杜絕人身攻擊。”

秦旭冷哼：“而且，你說我？那你對肖宇新是什麽情況？”

謝哲毫不猶豫：“那不一樣。”

秦旭卻挑眉，“什麽不一樣，我就覺得是一樣的。”

如果說一開始只是秦旭的感覺，有可能是太敏感想多了，那接下來兩天發生的情況，就真的讓秦旭更加确定了。

整整兩天，姜揚和他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秦旭再傻也看出姜揚在刻意和他拉開距離了。

他和姜揚說什麽，姜揚不是不搭理，但說出的字很少，很冷漠地應付，表情也很疏淡，仿佛兩人只是一個班的同學，幾乎不打交道的那種陌生關系，這種情況，甚至比以前他們兩人不對頭的時候還要糟糕，至少那時候，姜揚一看到他就雙眼冒火，燃這兩團火焰，眼裏只有一個，但現在，姜揚都盡量回避跟他對視。

而需要換教室上的音樂課和電腦課，姜揚更是直接無視了他，迅速找了黃紹，先一起去占了座。秦旭哪裏還能不明白他是在故意躲避自己。

神經大條如黃紹，都隐隐察覺到氣氛不對，一轉頭看過去，對上了不遠處秦旭冷冽的眼神，被狠狠地吓了一跳。那個恐怖的氣場是怎麽回事啊？我沒得罪旭哥吧？

慫慫的黃紹立刻認真回想這段時間是不是做了什麽壞事忘記了。但過多一會，他又發現，那道熱烈的視線不是對着他，而是沖着他身邊的姜揚。

黃紹剛松口氣，很快又擔心起來，湊到姜揚身邊，戳了戳他的胳膊，小聲問：“你跟秦旭怎麽了？他在瞪你。”

姜揚當然能感覺得到那道目光，只是他強行無視了而已。他不太想談這事，更不知怎麽說，所以他只是抿了抿嘴，很平靜地說：“沒什麽。”

鬼才信。

黃紹撇了撇嘴，但也知道姜揚不願說，只好寄希望于他們能早點自己處理好，別鬧得太難看了，明明高一那樣糟糕的關系，現在好不容易緩和變好了，大家看着都替他們高興，現在又鬧什麽別扭呢。

是的，在黃紹看來，他們就是很好的朋友，就算有時會有争執，吵架，冷戰，最後也還是會和好。不管他們有沒有意識到，但黃紹作為一個局外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們在對方眼裏都是特別的，而且把對方看得很重。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自己彎了，必然要經歷一個否認慌亂無措的心理過程，不過就小揚揚的性格，不會很久，旭哥也受不了他不理自己呀~

謝謝矜持小朋友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