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只僵屍

“宮商阿裏基”是僵屍王名字的諧音，顧小羽大致記得，但這名字瑣碎又拗口，顧小羽幹脆利落的将它五馬分屍，只取前面兩個音喊，也不知道僵屍王聽不聽得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僵屍王琥珀色的眼瞳木然的看着她，轉吸之間已經帶着她幾個起落離開了植物的投射範圍，掠到了一處高起的建築遺骸上方。他似乎是真怕顧小羽的脖子不牢靠，手臂不自然的往下挪了幾公分，落到了她胸口。

顧小羽氣還沒喘勻，就感覺胸口被重重壓了一下，一口氣差點又沒提上來，而在她翻白眼的空檔，宮商的大手已經準确的覆蓋了她左胸的位置。可憐她一個未成年，身量發育尚不完善，就被一只僵屍猴子偷桃了。顧小羽呼吸幾下起伏，胸口也随着一起一落，她最終沒敢兇他，而是擡手，恨恨的把那只硬邦邦的手臂又往下拉了幾分，攔到了自己腰上，這才分心去看之前的發生的狀況。

大多數僵屍也已經跳了出來，并漸漸往他們這邊彙攏，但仍有少部分像僵屍大娘那種靜若處子的沒來得及逃出來，被一堆能飛能跳，能打能挑的植物部件四處偷襲，鑽着空子砸他們腦袋。僵屍大娘揪着自己的斷腿，舞的虎虎生風，像個經驗老道的擊球手一般百發百中，一抽一個準。

顧小羽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地雞飛狗跳的僵屍跟植物，好半天才察覺僵屍王又把他的手挪到了自己胸口，她呼吸一滞，宮商也感覺手心的心跳亂了幾跳，詢問的發了一個音節，“嗯？”

顧小羽原本都準備撒一回潑了，被他輕飄飄一個“嗯”字吓了回去，立馬決定要好好講道理，于是她打着商量的語氣說，“麻煩您擡擡手，您壓到我的胸了。”

宮商面無表情的說，“你的心跳變快了。”

顧小羽一臉便秘，“我受到了驚吓，您不能把手放在那裏。”

大光頭不知道什麽時候閃了過來，他手裏的玻璃球球體裏原本有一根奇怪的七彩細絲，這時候色彩暈染開來，隐隐的已經爬到了他手指上，像有意識一樣若即若離的攀附在那裏。

大光頭看到此情此景，及時給她解了圍，“王，按照人類的成長軌跡，她胸部發育尚且不良，再壓下去基本就平了。”

顧小羽羞憤欲死的感激他，“唐長老，你的腦袋真是散發着聖母一樣的光輝！”她話音一落，大光頭手裏的玻璃球突然光華大盛，七種色彩分門別類的鑽出，纏繞到他手臂上流連一陣，猛得就往七方散開。

顧小羽以為自己作死作的十分成功，驚喜的胡亂摟住了宮商的脖子，她原本就被他騰空拎着，宮商幹脆再把她再往上提了提，讓她安穩的坐到了自己手臂上，縱身就飛了出去。而就在他跳離的瞬間，無數細不可見的利刺就落了過來，穿透進搖搖欲墜的建築廢墟裏，引發了一場小型爆炸，原本就塌得七零八落的殘骸一下子粉身碎骨，還炸飛了一只沒來得及跑的僵屍。

是個眼熟的，一只眼。

顧小羽氣息一凝，怔怔的看着一動不動趴在那裏的一只眼，他的白眼珠已經脫出眼眶，骨碌碌滾開老遠，撞到一處凸起的石頭上，晃了晃，也不動了。

她無意識的收緊手臂，尾音都打着漂，“他死了嗎？”

宮商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平穩的說，“死了。”

顧小羽縮了縮，聲音被堵了回去。她在宮商肩膀上趴了會，忽然說，“我不餓了，我們回去吧。”

宮商靜靜的側頭看了她一會，又說，“他本來就是死的。”

顧小羽忍住哭哭啼啼，吸了吸鼻子，“你不用安慰我……”她話未說完，原本一動不動的一只眼突然詐屍一般蹦了起來，他扣扣索索把嘴裏的碎石塊摳出來，在顧小羽驚大于喜的目光中恨聲道，“媽的，又醜了！”

顧小羽：“……”

她心中陡然生出一種又被玩了的感覺，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她氣勢洶洶的轉頭，宮商正面無表情的盯着她看，琥珀色的眼珠毫不透光死氣沉沉的，她那一口氣霎時就潰不成軍一瀉千裏了。末了只能焉噠噠的把腦袋重新擱回他肩膀上，心裏的小火焰回光返照了一瞬，她磨磨牙一口咬上宮商的肩膀，卻感覺嘴裏咬到了一塊硬鐵，差點蹦了牙齒，欲哭無淚的捂着嘴敢怒不敢言。

細刺攜着風聲如影随形的跟來，宮商摟着她接連起跳，又引發了幾次小爆炸，顧小羽耳中不斷傳來驚天動地的聲響，間隙又聽到如同風吹葉鳴的簌簌聲，重重疊疊的連成一片“桀桀”怪笑。她腦袋貼在宮商僵硬冰冷的臉側，在高速移動中，瞳仁居然十分精準的捕捉到了細刺的影像，卻還是沒認出那是何方妖孽。

顧小羽摟着宮商脖子的手又緊了兩分，十分怕他失手把她扔下去，因為這裏面唯一還能死一死的似乎只有她了。

她戰戰兢兢的想，這些玩意真的能吃嘛！

大光頭捏着他的玻璃球優哉游哉的飄到宮商身側，一道紅色的屏障突兀的張開來，那些利刺追着撞上去，立刻燒的灰燼全無。宮商這時候停下來，大光頭又模拟出一個綠色的透明蛋殼，宮商毫不費力的把顧小羽從身上抓下來，丢到開了個口的蛋殼裏。等她進去後，蛋殼又自動封閉起來，顧小羽站立不穩的跌在裏面滾了兩滾，蛋殼像個不倒翁一樣也跟着左搖右擺了一陣。

等她趴在殼子裏穩住身形，往外一看，頭皮立刻又炸了一炸。

這綠色蛋殼也不知道是什麽玩意，正載着她跟個肥皂泡一樣飄在空中，一個聲音從頭頂飄來，是大光頭那平平無奇的語調，“按照你們人類的喜好，似乎喜歡把東西弄熟了再吃，想不想吃烤土豆？”

顧小羽擡頭去看，大光頭正翹着二郎腿坐在蛋殼頂端，托着他的玻璃球咧出一嘴尖牙。

他那二郎腿翹的十分霸道，基本屬于骨折範疇。

顧小羽牙酸的說，“我喜歡吃八分熟的。”

大光頭啧啧有聲，“你真挑剔。”嘴上一說，手上連動，底下突然爆出幾道紅光，地上立刻騰起幾簇火焰。顧小羽期待的看過去，火苗“噗噗”兩聲，滅了。

她面無表情的擡頭去看大光頭，“你藍用光了麽？”

大光頭惱羞成怒道，“看什麽看！失敗一次怎麽了？”顧小羽就面無表情的在透明蛋殼裏爬了一圈，險些把頂端的大光頭晃掉下去，大光頭威脅她，“你死定了！等你死了我就把你打成智障！跟他們一樣！”他話音未落，一聲尖銳的嘶鳴沖天而起，顧小羽轉眼看去，就見遠處茂盛的一處植被突然塌下去一塊。大光頭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動手重新給自己擺了一個賢良的坐姿，溫和了許多，“我聽說你們人類喜歡打小報告？”

顧小羽看到底下飛天遁地的植物像受到了某種驚吓，四散而逃，來不及逃走的就就地一躺，裝死裝的十分逼真。僵屍大娘蹦着一條單腿如泰山壓頂一般撲到一顆縮小的包心菜上，“讓你打老娘！我撕爛你的嘴。”

旁邊的大嘴恨恨的說，“你怎麽可以說出這麽殘忍的話！”

顧小羽收回目光，龇出一口小白牙，笑得不懷好意，“不，我們喜歡惡人先告狀。”這時候一道影子快速掠來，撞破蛋殼，撈出裏面的顧小羽，一氣呵成的抱着她落了地。

大光頭從空中墜下來，利索的砸出一個深坑。

顧小羽張了張嘴，又乖乖的閉上，覺得他這出苦肉計唱的十分審時度勢。

僵屍們拎着一堆亂七八糟的戰利品圍過來，顧小羽目不暇接的看着那堆扭來扭去的“植物”，十分懷疑它們的口感。大光頭從坑裏爬出來，巡視一番，讓他們統統都扔了。僵屍們面面相觑一番，不疑有他，說扔就扔，還一樣一樣的扔，不一會就開始歡呼着比誰扔得更遠，比着比着又吵起嘴來，叽裏呱啦亂作一團。

顧小羽呵呵笑，“他們真歡樂。”

大光頭接，“智障都這樣。”

顧小羽窒了一窒，問他，“都扔了我吃什麽？”

大光頭捏着他的玻璃球，那根七彩細線已經重新附着回去，他彎腰捉住一只意圖逃竄的青慘慘的果子，宮商在場，沒敢伸到顧小羽眼皮子底下吓她，不遠不近的拎着，問她，“你敢吃嗎？”

顧小羽看着那只一會裝死一會掙紮十分糾結的小果子，咽了口口水，搖了搖頭。

大光頭随手往後一扔，那青慘慘的小果子立刻貼地滾走了，滾着滾着還變了個色，紅豔豔的跟熟了一樣，顧小羽舔了舔嘴唇，覺得有點後悔，她問大光頭，“它們都是這樣，不用長在土裏？”她說到這裏，眼前閃過一道殘影，嘴唇上立刻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