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秋季接近尾聲,紀安寧和傅寒駒一起見了個特別的客人。那是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約莫三十六七歲,身材瘦削, 有着灰藍色的眼睛和卷曲的褐色頭發——他是A國着名的治療師喬納·布萊克恩。

喬納他這次到華國來參加一次學術會議,順便來看看傅寒駒的情況。見紀安寧陪同着出現, 喬納好奇地打量了紀安寧許久, 才說:“我一直好奇誰能改變傅這樣的人。”

喬納十分健談,與紀安寧說起與傅寒駒相識的過程。他們與其說是病患和治療師, 倒不如說是朋友。最初喬納的老師應邀去為傅寒駒母親治療,喬納跟着到了華國,當時就注意到傅寒駒情況不太對。

後來傅寒駒母親去世, 喬納有意識地開導着傅寒駒。喬納說:“他是我見過的最難搞的患者。他永遠不會合作,不接受催眠, 不相信藥物,并且堅持自己沒有問題,從來不願意和我敞開心扉。”他無奈地嘆氣,“對我們心理治療師這一行來說, 還是得真正走進患者的心才能解決他們的問題。”

傅寒駒看了喬納一眼。

喬納沒有如他所願閉上嘴,反倒還欣慰地說:“看到你們現在這樣,我很高興。作為朋友, 這幾年我一直在為傅擔心,怕他出什麽問題。就在與你結婚之前,他還曾經打電話和我聊了許多次,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麽猶豫不決的傅。”

紀安寧想到小半年前,傅寒駒帶她去登記結婚、讓她搬到現在的住處裏、把宋姨叫過來照顧紀念和紀禹。那一系列動作迅速而果決,看不出絲毫猶豫,仿佛只有她一個人滿心茫然、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理不清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原來傅寒駒也猶豫過嗎?

喬納說:“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傅居然瞞着我去找過別的治療師,還接受過全面的藥物治療。傅當時問我,他又生出了一些非常不好的想法,比如開始把人和事都往最惡劣的方向想,比如見到你之後覺得你已經有了別人,覺得你和你的母親一樣是個貪慕虛榮、攀龍附鳳的人。他說,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深深地被你吸引着,想要把你留在身邊。當時他問我,這樣是不是代表他又開始不正常了?”

紀安寧看向傅寒駒。

喬納朝紀安寧眨了一下眼,摸了摸臉頰旁微微翹起的褐色卷發,笑着說道:“我當時就對他說,不,這很正常——這只是愛情之中最常見的妒忌。只要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用言語或暴力傷人,坦率地向對方說出自己的在意,它的存在會讓愛情的滋味變得更加甜蜜。”

紀安寧說:“謝謝你一直以來對他的關心。”

喬納說:“不用謝我,誰叫我有個這麽別扭的朋友呢?他自己一點都不急,我在旁邊看着反而替他着急。”

見過喬納之後,紀安寧放心了許多。傅寒駒的一些想法雖然還是與正常人有些區別,比如偶爾還是會出現一些極端的情緒,但他已經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會讓它們對日常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

入冬之後,蕭慕晴提議帶紀念和紀禹去看鳥。冬天北邊的候鳥南飛,到了南海岸便能看到大批大批的鳥兒遷徙過來過冬。

當然,蕭慕晴他們俱樂部還想去海邊來個冬季沖浪,享受一下美好的冬日陽光。紀安寧手上跟着的幾期節目都差不多忙完了,騰出幾天假期來還是可以的。

紀安寧被蕭慕晴慫恿得有點心動,和傅寒駒商量過後開始做度假準備。淩真真剛飛國外忙完一個時裝周的活兒,聽到有好玩的馬上積極參與,這小半年來她和蕭慕晴已經混熟了,兩個人都是自己創業的,共同話題很多。

傅寒駒早重金挖了一批高管,公司的事甩出去大半,很快安排好假期一家人出游。宋姨也挺久沒休假了,這回也跟着一起出門。

冬季的海邊城市依然熱鬧,傅寒駒記得趙謝在這邊有個私人海灘,打電話和趙謝打了個招呼,和對方借了地方。

住進了臨海的別墅,眺望着一望無際的蔚藍海岸,蕭慕晴悄悄和紀安寧說話:“土豪的朋友都是土豪嗎?”

蕭家這背景也算不錯了,蕭慕晴卻沒土豪到能把一大片海灘給包下來,造個不怎麽住的海景別墅扔這裏。

這個紀安寧還真不清楚。她對傅寒駒的朋友其實不太了解,這趙謝還是上回去馬術俱樂部時見過的。傅寒駒的朋友裏她真正認識過的只有沈歡,不過那時候沈歡正滿世界飛着開演唱會,見面的機會不算多,真算起來也不不能說特別熟悉。

淩真真比紀安寧要清楚點兒:“這趙謝看着不着調,實際上聰明着呢,他的興趣就是玩,所以早八百年就抱着沈歡她們的大腿賺夠了家裏要他賺的錢,噺鮮自己到處玩個夠,看上什麽玩什麽。”

蕭慕晴心向神往:“這生活态度不錯。”

淩真真最近忙得挺累,沒和蕭慕晴他們一塊去玩沖浪,而是跟着紀安寧一家人去看鳥。紀念和紀禹第一次到海邊來,非常興奮地在沙灘上跑來跑去,撿了許多貝殼,等到了紅樹林密集的地方,貝類和鳥類都比其他海岸要豐富,看得紀念和紀禹眼睛都瞪大了,開心得不得了。

沒想到晚上紀安寧就接到蕭穆陽的電話。蕭穆陽說:“你們去海邊玩就去海邊玩,還拍那麽多照片。慕晴把它們放到好友圈裏,蕭東東那小子刷到了,現在吵着要過去。”

紀安寧明白了蕭穆陽的意思,和傅寒駒打了個招呼,說蕭穆陽要帶蕭東東過來玩。

傅寒駒沒意見。

他淡淡地說:“反正電燈泡已經夠多了,多來幾個也沒問題。”

紀安寧:“…………”

傅寒駒抱着紀安寧,親了親她的臉頰,親了親她的鼻子,最後才親她的嘴唇。

紀安寧努力争取說話:“窗、窗簾沒拉……”他們的房間有大大的落地窗啊!沙灘上遠遠看上來會看到的!

傅寒駒一把抱起紀安寧,把她帶到落地窗邊,唰啦一聲把落地窗給拉上。他将紀安寧抵在落地窗上重新親了上去。

落地窗沒完全關緊,帶着點鹹味的海風悄然吹進來,吹得紀安寧心突突直跳,既擔心窗簾會被吹開,又沒力氣推開傅寒駒,只能紅着耳朵抱住傅寒駒,由着傅寒駒親個夠。

傅寒駒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重欲的人,可每每看到紀安寧紅紅的耳朵,他就控制不住想要和紀安寧親近。他說道:“紀安寧,你總是這樣勾-引我。”

紀安寧臉又紅了:“我、我才沒有。”

傅寒駒說:“哪裏沒有?”

紀安寧生氣:“哪裏有!”

傅寒駒說:“哪裏都有。”他親紀安寧的眉眼,“這裏有,”親紀安寧的鼻梁,“這裏有,”親紀安寧的唇角,“這裏有,”親紀安寧的耳朵,“這裏有。”

紀安寧連脖子都被傅寒駒親紅了,拿傅寒駒一點辦法都沒有。她小心地回抱傅寒駒,堵住了傅寒駒到處亂親的嘴巴。

第二天蕭東東到了,還帶上了溫元元。這小半年溫元元經常和紀念他們一起踢球,身體比起第一次見面時要健康了許多,不過和蕭東東站一塊還是有點文弱。

紀念和紀禹見了他們非常驚訝:“蕭東東你們怎麽一起來了?”

溫元元說:“蕭東東看到你們在這邊玩,叫上我一起過來的。”

紀念難得地朝蕭東東笑了一下,表示蕭東東這次做得不錯。

蕭東東得意不已,拉着紀念的手就要往沙灘上跑。他叫上溫元元可不是好心,而是知道這麽做紀念會高興!就溫元元那小身板兒,也沒辦法搶着和紀念玩,他才不在意把那家夥帶來!

蕭東東興奮地說:“念念我們來堆個大城堡!”

紀禹和溫元元習慣了蕭東東天天搶紀念,噺 鮮也跟了過去。四個小孩沒一會兒又玩到了一塊,齊心協力在沙灘上堆蕭東東說的“大城堡”。

傅寒駒和紀安寧也參與了這項偉大的工作。

到蕭慕晴他們沖浪回來,巨大的城堡已經在沙灘上成型。蕭慕晴服氣了:“沒見過你們這麽玩的,大的厲害,小的也厲害。”

幾天的海邊假期過下來,一家人的距離又拉近了不少。

時間匆匆過去,臨近過年,蕭穆陽策劃了一期回訪活動,向凱英改造那對老夫婦的居處就在回訪範圍之中。鄰市不是省會城市,兩位老人家又住在老城區,沒有太多的娛樂措施,生活節奏非常慢。

以整個院子為底子改造的“貓咪樂園”完工之後,蕭穆陽策劃了一次貓友聚會。參加聚會的主要是本地貓友,但也接受這個時段在當地旅游的帶貓同好。

《夢之家》節目很火,貓友聚會邀請一發出就有許多人響應。再三确定報名的人都願意露臉、并允許節目組使用聚會片段之後,蕭穆陽很快敲定了時間地點和與會貓友。

紀安寧整理參與者資料時發現了一個熟人。她看到那名字和聯系方式後愣了一下,趁着休息時間把電話打了過去:“班長你已經回國了?”

那邊是傅寒駒一直耿耿于懷的班長阮清海。阮清海笑道:“對,我回國了。你還真是一點都不關心我這個老板在啊!你們這個節目挺火的,我想在工作室走上正軌之後上去露露臉。看到這個聚會時我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報了名,沒想到真能被選上。有了這次小合作,以後能不能走後門上你們節目?”

傅寒駒提了好幾次阮清海,紀安寧和阮清海聯系時感覺有些尴尬。聽到阮清海輕松從容的語氣,紀安寧才放下心來。

他們已經不是十幾歲的青春年少。

不管阮清海那時候是不是喜歡過她,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現在他們都已經長大成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和追求。

紀安寧說:“這個還是得我們蕭策劃才有決定權。”

阮清海說:“喲,還學會打太極了,看來這幾年鍛煉得不錯啊,果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紀安寧笑着挂了電話。她怕傅寒駒多想,回到家後主動和傅寒駒說起這事兒。

自從和紀安寧開誠布公地談過之後,傅寒駒那些極端的想法少了許多,聽了阮清海的名字也不至于太激動。

當然,傅寒駒面上還是表現得很不快活,繃着臉哄紀安寧定下一堆“不平等條約”。

開始時紀安寧還認認真真聽着,後來發現傅寒駒越說越得寸進尺,紀安寧漸漸發現不對,一擡眼,撞進了傅寒駒專注的目光裏。

紀安寧想咬人,但被傅寒駒定定地看着又咬不下口,只好摟住傅寒駒親了他一口:“除了保證以後都只有你一個之外,我什麽都不保證!”

不管紀安寧賴不賴賬,傅寒駒都趁機索要了豐厚的“福利”。

第二天紀安寧出發去鄰市,裹上了厚厚的圍巾,心裏暗暗罵傅寒駒是禽獸。哪怕已經休息了一晚,她還是感覺腿上有些酸軟,更別提脖子上那些快要藏不住的紅印子!

紀安寧和蕭穆陽一起抵達老城區,熟門熟路地找到那對老夫婦的小院。比起第一次過來看到的模樣,這小院已經完全不同了,開闊又明亮的院子成了真正的貓咪樂園,前幾天搬回來的貓咪們正在冬日陽光下洗腦,那對老夫婦在一旁看着,臉上都帶着笑意。

見紀安寧來了,他們熱情地邀請紀安寧坐下吃點心,說是貓咪們也愛吃這個,是他們自己摸索配方做的。攝像師到位之後,參加這次貓友聚會的人也陸陸續續到來,而直到人差不多到齊了,紀安寧才看到阮清海抱着貓過來。

老夫婦的貓本來就多,再加上十幾個貓友帶來的貓,院子裏頓時熱鬧非凡。阮清海的貓已經算是高齡了,不太愛動,見到紀安寧後眼睛擡了擡,掙紮着從阮清海懷裏跳了下去,慢騰騰地走到了紀安寧腳邊。

紀安寧愣了一下,彎身把那毛色漂亮的花貓抱了起來:“葉子,好久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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