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四更

到了煙疏殿門口,李喻無需多言,只需要站在那兒晃一晃,煙疏殿的宮人便在主事宮女的指揮下跪下請安,衆人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李喻身後還站着一個喻楚。

“參見皇上,給皇上請安。”

李喻大手一擺直接把人給撤了,“都下去吧。”

宮人們依次離開,唯有主事宮女留下來準備聽從皇上的吩咐。

“帶朕去江才人的屋子看看。”

“是。”

雖然煙疏殿和斜雨殿同為一宮的偏殿,實際上兩個殿的區別還是挺大的。首先斜雨殿的朝向更好,其次斜雨殿的面積要大一些。

話是這麽說,但江才人的寝房還是要比李喻原來的卧室大得多。

準确來說,宮中這麽多妃嫔的卧室,李喻只見過幾個人的,第一個就是璇貴妃,光是從人家的卧室叫做寝宮這一點就能看那得是多麽大的規模。其次就是花氏姐妹。然後就是令狐覓兒的卧室,最後還有劉德音的房間。

比起他們,江才人的卧室算是非常簡單的,沒有太多的裝飾,牆上挂着幾幅名家名畫,屋內的屏風上繡着煙雨江南圖,床上的床帳被褥用的都是素色,看上去淡雅清新,整個屋子看上去很舒服,讓人忍不住地放松。

從之前的接觸,李喻就知道江才人是個很注重生活品質的人。雖然屋子裏裝飾不多,但是也能看出這是精心布置過的,一個這麽用心過生活的人,又怎麽會随随便便地求死呢?

她回頭看見喻楚正站在書架翻看着一本書,“那是什麽?”

喻楚回答:“她在看《南嶼游記》。”

李喻過去瞄了一眼,勉強能認出這應該是一本地理人文風情志,書中還放着用竹片做成的書簽,另外在不少書面上還有密密麻麻的毛筆字做成備注。

看着那些小如螞蟻,卻筆畫分明的字跡,李喻感慨了一句:“真認真啊……”

喻楚也頗有感觸地說了一句:“她是真的在看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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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話說的,怎麽感覺怪怪的”李喻覺得奇怪地看了看喻楚,不過對方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而是繼續看着剩餘的書。書架上的書大多都是半舊不新的書籍,根據李喻的猜想,應該是江才人專門從家裏帶來的,選得應該都是自己最喜歡的書吧。

望着那一書架的書,她由衷地佩服,“江才人看的書好多啊。”最最關鍵地是這上面也沒什麽雜談小說,全是一些幹貨。

“江家是書香門第,培養出這樣的女子也不奇怪。”

與其說喻楚是在看書,不如說是在找東西。李喻注意到喻楚看出的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是一番而過,他的神情很認真,自己也不敢随意打擾,但是自己幹站着也很無聊,所以也就随便拿了一本書翻了起來。

這本書上也有不少江才人的備注,正是因為昨天讨論過字跡的問題,所以李喻對備注的字跡十分關注,江才人的字的确和信上的字,以及喻楚的字有着很大的不同,江才人的字就像是直接印刷上去的,标準的楷體字,看着那叫一個清爽。

她随意地翻着,也不知道翻到了哪一頁,忽然從書中掉落了一張被被裁成巴掌大小的紙張。白花花的紙張落在地上,李喻一眼就看見了,她彎下腰将紙撿了起來,發現那紙上只寫着六個字,人成各,今非昨。

一對照字跡,正是江才人的字跡。

這六個字明顯就像是詩詞,雖然李喻書讀的不多,但也覺得這六個字十分的眼熟。但是人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有時候會突然想不起來一些事情,比如一個并不算偏僻的字,又或者是一個不算冷門的成語之類的。

她絞盡腦汁想了許久,愣是沒想出來這句詞到底是出自哪首詩詞的,最後沒辦法,只能拿着東西去求教喻楚。

“你看看,這到底是哪首詩的詞啊”

喻楚稍稍看了看,立馬就給出了答案,“是《釵頭鳳》。”

李喻苦着臉,“還是沒印象。”

喻楚沒辦法,只好念了一段開頭,剛說了第一句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李喻立馬就哦了一聲:“哦!這個啊!我就說怎麽這麽熟悉,這不是唐婉寫的嗎!”雖然南嶼國是一個架空的朝代,但是前朝的歷史卻與李喻認知的朝代沒有太大差別。

比如南宋的歷史就很好的被植入這裏的時代背景之中。

喻楚看着她:“那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寫的嗎?”

李喻毫不猶豫地便回答:“不就是因為唐婉和陸游分開之後寫的,陸游不是也寫過一首《釵頭鳳》紅酥手黃藤酒那個?”說完她有些翹了翹嘴角:“別看我現在是這樣,高中的時候我的詩詞背得也是非常溜的!”

喻楚卻說:“那為何江詩芙會寫這麽幾個字在這張紙上?”

“這個……”李喻不太确定地問:“難道是因為覺得這個詩詞比較好,所以寫下來摘抄嗎?”

這種事情應該每個人小時候都做過吧,比如抄歌詞什麽的。

喻楚說:“那你覺得她像是這樣的人嗎?會怎麽做嗎?”

李喻十分老實的搖了搖頭:“不太會……”

“一個仔細到看書都會寫備注的人,可能會用這樣的方式來記錄一首覺得還不錯的詩詞嗎?”

李喻覺得他說的十分有道理,連忙問道:“可是這字跡的确是她的呀,難不成是別人仿造的嗎?”

喻楚搖了搖頭說:“不是說這麽做的方式是錯的,我只是覺得她不會因為這麽膚淺的理由去做。”

說完就聽見李喻幽幽地說了一句:“我的膝蓋好痛。”

喻楚聽了立刻十分貼心地關懷道:“你的膝蓋怎麽了?”

“不沒什麽,還是說正事吧,既然不是因為膚淺的理由做摘抄,那是因為什麽?《釵頭鳳》可是兩個男女在互訴衷腸?!”

說完她就看見喻楚沖她投去了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李喻立刻就震驚了。

她震驚并不是因為自己猜對了答案,二十喻楚面對如此之綠的事實,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還這麽淡定?!

她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段子,說是宮鬥劇本裏最可憐的就是皇上,因為妃子們會因為宮鬥而無視皇上,另外就是皇上頭頂一片青天——有點綠。

“所以說,你覺得江才人其實是有意中人的?”

“八成是這樣。”

“我可以理解你的推論。但是僅憑這一張一條說明不了什麽吧?”李喻覺得他們還是穩一點比較好,再者說了,哪有自己給自己找綠帽子的人?

可喻楚卻說,“那是你不了解她這個人,如果是為了家族進宮的話。擔心事情敗露從而選擇自殺不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是吧……”李喻不太能理解這種模式。

然而喻楚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你不是這裏人,不會明白的。”就把她給摘出來了。

“就算我們假設江才人的确是有喜歡的人,那麽光憑這一條也不能落實啊。總得再找找別的證據吧?”

其實還是因為李喻覺得這個說法未免有些太扯,拿不到切實的證據,她是不會承認的。

之後他們二人便開始繼續翻書。江詩芙收藏的書籍真的非常多。為了防止他們有所遺漏,他們必須非常認真的一本一本的翻。

盡管有兩個人幫忙,可這仍然是一場十分艱苦的任務。

兩個人足足檢查了快一個小時才把所有書全部查了一遍。可是卻毫無收獲。

李喻這下全是找到由頭了,說:“你看,找不到別的證據了吧?”

“只是書裏沒有,不代表其他地方沒有。如果那個人對她真的非常重要的話,我覺得她不會這麽輕易的放棄,一定會留下一個極能代表他的東西做紀念。”

反正李喻聽着他說覺得聽玄乎的,但是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有待商榷了。不過既然喻楚堅持,她只好繼續幫着找線索。

找完書之後她又開始看別的東西。李喻覺得自己現在的行徑就跟小偷翻到別人家裏去偷值錢的東西一樣。只是一陣翻來覆去之後她仍是毫無線索。

“我真的找不到啊。”她一個回頭卻看見喻楚站在了對着床的那副畫上。

那是一副夜景圖,總之就是寫實摻和寫意的水墨畫。半空中的月亮被雲霧遮去了大半,月亮在其中若隐若現很是神秘。而地上畫的是不知誰家的後院有高大厚實的圍牆,同時還有假山流水,畫中下方的位置畫着一個人坐在石椅上。手上還拿着一個小酒杯。

那人端着酒杯正指向半空中的月亮,而就在她身前的地上有一個差不多的人影。

一看到這幅圖,李喻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句著名詩詞,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畫又怎麽了?”李喻開玩笑似得說:“難道這也有問題?”

喻楚指着畫上的印章說:“這是江詩芙自己畫的。”

“嗯……有什麽不對嗎?”

喻楚盯着那畫看了好一會兒才說:“畫裏還有一個人。”

“诶?哪裏哪裏?”李喻又盯着這畫看了一圈。可是不管怎麽看都只有一個人,到底第二個人藏在哪裏了?

還有一個人是怎麽回事,難道她連這最基本的辨別都做不了了?

喻楚聽了只是指了指畫中的影子處說:“你仔細看看,這到底和本人有什麽不同?”

因為這喝酒的人在整幅畫中所占的年紀也不大,勉強能看出個頭發和發髻已經很麻煩了,但是這在李喻眼裏看來,基本上是沒什麽去別的。

“問題到底在哪兒?你說清楚行不行?”因為一直不得要領。李喻心情也很快不好起來。

見李喻始終是找不到,最後喻楚才不得不說出了真相。

“在月下喝酒的人是個男子,但是這男人的人影卻并不是他本人,你要是自信看就會發現其實這個人影是個女子,她的身形要比男子纖細一些,其次就是她的腰上配着的是繩結。”

經過喻楚這麽一點撥,李喻漸漸地也發現了問題所在,的确,那畫中畫着的并不是影子,而是另一個人。

“我的媽,還真的是啊。”

想到這裏。李喻看向喻楚的目光別提多同情了,本身出了這種事情就已經夠糟糕了。現在卻發現更糟糕地事情來了。

我喜歡的妹子早就有了意中人。

作為皇上。頭上的皇冠卻是綠油油的。

想到了這裏。李喻就不禁為喻楚感到心痛,這實在是太倒黴了。

“哥。你一定要撐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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