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他是狼
“駱教授?駱教授?”
朦胧中,有個聲音堅持不懈地叫他。“嗯...我睡着了?”睜開眼,視野一片陰沉沉的藍,是眼內壓過高的結果。駱合用大拇指使勁揉了幾圈太陽穴,視線無法聚焦,眼前人的面目模糊不清。
一副眼鏡遞到他手上。“駱教授睡着時眼鏡滑到地上了,我撿起來了,你不會介意吧?”
“不會。謝謝。”駱合戴上眼鏡,壁爐前站着一個皮膚白皙的青年,一身灰藍色運動服加運動鞋的裝扮,大概被卷入這場綁架之前正在晨跑吧。青年笑得腼腆,兩只手有些拘謹地半握拳。
那笑容讓駱合聯想到被卷起褶皺的珠光錦緞,閃閃發亮。
“額,你是?”
青年的笑容裏帶上了無奈,好似将錦緞拆成小束穿引纏繞,于細微處依然光鮮。“我叫魏子虛,坐在駱教授旁邊的。”
駱合“嗯”了一聲。好像是有這號人物,只是當時情緒激動,根本無暇細看他人長相,不然不至于對這張臉毫無印象。“你有什麽事?”
魏子虛擡手指了指西南角:“我在廚房發現了一些冷凍三明治,想叫大家過去吃個早飯。駱教授的眼睛很紅,是熬夜了嗎?得趕緊補充點熱量才行。”
“嗯,你費心了。”經他提醒,駱合想起昨晚徹夜未眠,淩晨趴在辦公桌上眯了不久,就被強行綁來這個莫名地方。他一站起來頭昏腦脹,魏子虛見狀要扶,被駱合禮貌地拒絕了。director的話言猶在耳,他本來警戒心就重,面對普通人尚且如此,何況是這些不知犯了什麽罪行的陌生人。
不過,像魏子虛這樣的人也是罪犯,有點意外。駱合不禁又看了那張臉一眼。
在駱合睡過去的這段時間裏,留在大廳裏的人分為了幾波。流井和朱腴坐在同一把圈椅裏,他抽着一只細管“南京”,煙氣缭繞中一男一女語笑嫣然。流井時不時湊近朱腴耳邊說些什麽,煙圈呼在她妝容精致的臉上。
大門洞開,兩個把手被粗繩拉起來,可以直接看到洋館外的綠地。這麽做的人可能覺得這樣能驅散一些心中的陰郁吧。門外石階上,彭岷則和李振比比劃劃的,彭岷則的白T裇濕透了,貼在背上,像是剛做完大量運動。
除了這幾人之外,別人明顯沒有什麽心情與別人交談,或者看向某處發呆,或者抱着頭不停地抽噎。
魏子虛跟着駱合進了廚房。竈臺烤箱一體櫃占了一面牆,上面微波爐電飯煲等各種烹調用具齊全。牆體裏嵌着兩個透明櫥櫃,廚具被精心地分層碼放。一體櫃延伸出一個拐角作為吧臺,可以用來品酒和享受輕食。在廚房正中是一個長方形餐桌,餐桌之長,覆蓋的椅子數遠大于他們的人數,從長餐桌的兩頭說話得用喊的。
竈臺另一側,兩個三開門大冰箱并肩站着。魏子虛就是從那裏面發現了速凍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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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人已經先到了。莫晚向和常懷瑾二人坐在角落裏的沙發上,莫晚向彎着腰,肩膀一抖一抖的。常懷瑾一邊給她捋背一邊安慰她,眼眶也是紅的。相鄰另一個沙發,趙倫洩憤一般啃着牛肉漢堡,仿佛他啃的是director那張賤嘴。肖寒輕獨自一人坐在吧臺最左側,正用刀叉切剛煎好的的培根雞蛋,右手邊玻璃杯中牛奶冒着熱氣。
駱合走到吧臺,坐到最右側。他剛坐下,微波爐“叮”一聲停止加熱。
“吞拿魚和火雞肉,駱教授想要哪個?”魏子虛戴上棉手套問道。
“吞拿魚。”
魏子虛用餐盤給駱合呈上,然後自己捧着火雞肉三明治坐到駱合對面。駱合剛舉起刀叉要開動。
“啊,我竟然忘了倒咖啡,駱教授別見怪。”魏子虛重又站起來,從咖啡機上取下咖啡壺。
“駱教授,美式可以嗎?”
“可以。”
“加糖嗎?”
“不用。”
“牛奶呢?”
“不用。”
茶匙攪拌三圈,白瓷杯子裏棕黑色液體微微蕩漾。魏子虛試了試溫度剛好。遞過咖啡杯,他皺眉說道:“美式太苦了,駱教授頭暈的話應該多補充糖分。常溫櫃裏還有幾份甜品,布朗尼配咖啡應該不錯。”
“嗯。”駱合喝了一口咖啡,低頭切三明治。魏子虛端出一塊布朗尼,粲然一笑:“駱教授真随和。”一旁肖寒輕轉過頭去喝牛奶,心裏直嘀咕:到底是誰随和啊?而趙倫已經三下五除二塞下漢堡,仰頭打了個豪邁的嗝:“嘁,矯情。”
“沒想到你們還有讨論咖啡加不加糖的心情。”趙倫吃完,冷眼打量駱合的背影,“那個變聲混蛋不是說道具已經送到個人房間了嗎?要是有哪個罪犯拿着管制刀具,誰都別想安生了。”
駱合繼續吃早餐:“那你說怎麽辦。”
“我說,就應該現在把所有人集中到一起,挨間挨間搜查,把所有奇怪的道具都沒收了。”
駱合:“有人已經回過房間了,要是有也藏好了。你不就是第一個回去的嗎?”
趙倫肚子飽了嗓門也大:“我房間又不在二樓!那也得搜,能搜出多少是多少。”這時肖寒輕插話了:“那如果狼的道具不明顯,預言家和女巫的道具卻很明顯,不就當場暴露給狼了嗎?”
趙倫一愣:“預言家和女巫,那是啥?”肖寒輕皺眉道:“你沒玩過《狼人殺》?預言家和女巫是神位,各種版本的狼人殺共有的角色。預言家可以每晚查驗一人身份,女巫有一瓶毒/藥一瓶解藥。其他常見的還有獵人,死時可以帶走一人。白癡,被票死後失去投票權,但可以繼續發言。丘比特,随意指定兩人為情侶,情侶若為同一陣營則丘比特也加入這個陣營,不同陣營的話就和丘比特成為第三方陣營。盜賊守衛隐狼在某些版本也有。不知道我們這次的角色都有哪些。”
趙倫還沒消化完這些信息量,魏子虛卻接茬道:“其實,我也支持搜房的。我一直在一樓大廳,沒看到幾個人回房間。”
駱合看向他:“哦?那女巫和預言家暴露了怎麽辦?”
魏子虛猶豫地說道:“暴露了我們就多照顧一下他們啊,director不是說這是個游戲嗎,不會真的出人命吧?”趙倫沒好氣地說:“他電我時可是真的電了。”
“在聊什麽?”廚房門開,彭岷則昂首闊步地走向吧臺,長腿一收,坐在吧臺正中間。而衆人立刻有默契地閉嘴,魏子虛笑吟吟地去翻冰箱:“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哦,有飯可以吃嗎?多謝了。”彭岷則笑道:“牛肉或者雞胸肉三明治都可以,不要奶酪,不要醬汁。”
“那個,那個...”魏子虛拿出最後一個三明治,手足無措:“只有芝士三明治了,卡路裏高于50%......”
彭岷則立刻擺手:“那就算了,我喝熱水。”他汗濕的白T裇貼在背上,透露出完美的肌肉線條。
駱合:“幹什麽去了,這麽多汗?”
彭岷則:“圍着高壓電網跑了一圈,還真沒找到一個缺口。”魏子虛燒上水,回頭看見彭岷則長腿随意地搭在吧臺椅踩腳上,領口被斜方肌撐起,胸口拖着兩彎黛青陰影。頂上兩個突起像兩座孤島,仿佛正在邀請他一探究竟。魏子虛咽下一口水:“你穿成這樣......不太合适吧?”
彭岷則本來覺得沒什麽,沒想到魏子虛直直盯着他激凸,一眨不眨,一動不動,眼睛跟被蒼蠅紙黏住了一樣粘在他胸口,終于也被看出了一絲不自在,轉身側對着魏子虛,問駱合:“我來之前你們在聊什麽?”
駱合還沒答話,魏子虛從對胸大肌的目眩神迷中清醒過來,轉移話題道:“駱教授在大學裏是教什麽的?”于是駱合也配合地從這個臺階下,“哲學。”
“哦?”這個意想不到的答案讓幾人同時來了興趣。魏子虛:“那駱教授一定很聰明吧,你最喜歡的哲學家是誰?”
聊到哲學,駱合周身的氣氛輕松不少:“為什麽會因為這個覺得我聰明啊。其實每位哲學家的著述各有千秋,要說最喜歡的...康德吧。我喜歡他對絕對理性世界的闡述。”
“嗯嗯,”魏子虛點頭:“我對哲學了解的太淺了,只是随大流地喜歡尼采。”
駱合來這裏後第一次微笑:“別這麽說,尼采對現代社會影響很大。你要是随大流,就應該喜歡影視圈一個當紅小花旦。”
“額,”彭岷則說:“我只知道馬克思。”
駱合:“馬克思恩格斯理論在國內傳播的最廣,是主流的哲學思想了。其實你們不要把哲學想得那麽高深,對終極真理的追求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體現。就好比一碗飯,農業是解決怎麽得到這碗飯,營養學解決怎麽把這碗飯做得更好吃,醫學解決飯吃到肚子裏人體的變化,而哲學解決‘人為什麽要活着’......”
話音未落,二樓突然傳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所有人表情俱是一凜。
彭岷則當先搶出門去,直奔二樓。魏子虛緊跟而出,幾乎是一步三臺階跳上二樓。聽到這聲慘叫的人陸陸續續跟過來。慘叫是從朱腴房間傳出的。彭岷則輕輕一推,門開了。
衆人擠進她房間。房間裏空無一人,床褥衣櫃整整齊齊。有在地上爬行的聲音從浴室傳來,彭岷則顧不上激烈跳動的心髒,刷啦一聲拉開浴室門。只見朱腴頭發淩亂,跪在浴室牆邊,看見來人,哆哆嗦嗦地指向浴缸。
浴缸裏,一只足展20厘米的大型毛蜘蛛緩緩爬出來。
“诶?你怕蜘蛛嗎?”一個聲音從人群後傳出,魏子虛擠出一條過道,徑直走向浴缸。“蜘蛛主要依靠足底觸覺感受器,聽力很差,不然你剛才這一叫,肯定吓壞它了。”魏子虛把左手擺在蜘蛛面前,右手輕推它腹部吐絲腺,蜘蛛順從地爬到他手心裏。他打開窗戶,将蜘蛛放生。
“你不要害怕,雖然所有蜘蛛都有毒,但沒有致命毒,被蜘蛛毒死的人多半是因為過敏反應。而且蜘蛛不會主動攻擊人的。”魏子虛蹲到她面前,幫她把亂發別到耳後,安慰似地笑着:“剛才那只是地栖捕鳥蛛,國內沒有,吓到你了吧?沒事的。”
朱腴嘴唇發白:“你......你知道的真多......”
魏子虛說:“因為我養了一只,自然而然就知道這些了。我家的是海地咖啡藍,剛蛻完皮是藍紫色的,很好看,真希望能給你看一看。”
這時,駱合也趕到了,抱臂站在浴室外:“沒事就好。”
魏子虛起身走到駱合身邊,語氣扭捏地小聲問道:“那個,駱教授,真的不搜房嗎?”他視線不時瞟到馬桶蓋,“我想上廁所了。”
駱合啞然失笑:“那就回去上。別憋壞了。”
二樓,魏子虛找到自己房間,識別結束,推門進去是一個二十平左右的房間。深藍地毯,獨立衛浴,單人床軟硬合适,書桌緊靠着大衣櫃。魏子虛稍微清點,在門後pad上要了用慣的洗漱品牌,兩套衣服和睡衣。pad連着局域網,有全文搜索和目錄搜索,還算方便。
做完這些,他走向書桌,拿起角色卡大致掃了幾眼,便用打火機将紙張點燃,灰燼抖落到書桌下的垃圾桶裏。
卡片燃到後半截,只剩孤單單一個黑字。
“狼”。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和收藏什麽的,我真的很喜歡【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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