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番外三 雲層淺築吹林煙 (1)

萬層馑這一輩子,沒有什麽東西能令她感到有所波動,因為都一樣。

在她的眼裏,世人的好與壞,事物的好與壞,還有……世界的好與壞,對她來說,都一樣。

一樣的單調,一樣的乏味,一樣的——令人覺得窮極無聊和厭煩。

如果非要說有什麽東西在萬層馑的心裏留下了印象并且還提起了她的興趣的話……那就是男人和朋友。

她有過很多男人,成熟的,妩媚的,漂亮的,性感的……可是偏偏,就沒有一個能跟她長久的。

不是那些男人不願意,而是她不願意。

為什麽呢?萬層馑想,她為什麽要被那些東西所束縛呢?

家庭,責任,職責,義務,這些東西,為什麽非要把它攬到自己手上或是背負到自己的身上,她想要的,她覺得需要的,不過就是一個開心自在罷了,因為做人,何必把自己搞的那麽累呢?

直到她遇到了林筝,那個笨的無可救藥的男人。

他改變了她的想法。

遇上林筝的那天,天氣不好,在下雨。當時她送完客戶正準備回公司的時候,雨卻恰好停了。

正在這時一個男人從她身旁經過,‘嗞’的一聲,響亮的可以媲美她外甥女家那個老舊的茶壺從她家餐廳桌子玻璃上劃過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聽就讓人毛骨悚然。

‘嗞’的第二聲,她聽到了那個男人剎車的聲音。

男人慌慌張張的跳下了車,然後就跑到了她的車子旁邊,男人打開頭盔“……啊,好大的刮痕。”坐在車裏的萬層馑:“……”抽着嘴角走下了車。

男人似乎是被關門的聲音給吓了一跳,然後就轉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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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層馑冷冷看了一眼男人,而後又冷冷的看了一眼她車子上的那個刮痕,“騎車子不知道看路?右車道都騎到左車道了知不知道?”男人眨了眨眼,“我有看路啊,要不然…不是就騎到坑裏去了嗎?還有”男人無辜地道,“我不知道,因為我是被人擠的。”要不然他都乖乖的在旁邊騎的,他騎了八年的車都沒有出過事情。

男人噘了噘嘴,都怪剛才的那兩個學生,馬路上還聊天。你說你騎就騎嘛,還并排騎,你說你并排騎就算了嘛,可是過分的是你們居然還在他騎在你們旁邊的時候,忽然就往左邊扭,吓的他拐頭一擺就滾歪了。

男人小心翼翼地觑着萬層馑,萬層馑面無表情。

她今天的心情不怎麽好。

上次那個客戶在生意場上擺了她一道,今天又在她接見另一位客戶的時候特意過來找茬,然後那位客戶在跟那人聊了幾句後就說,“你們公司,真的是能人倍出啊。”氣的她閉着眼睛深呼吸了兩下之後,也只好憋屈的賠着笑臉道了句,“您過獎了。”

……

她怎麽能拆穿那個人是她的死對頭派來的卧底。

不僅故意以客戶的身份來跟她談合作,還在她分-身-乏術的時候,令其他人将她公司裏面的‘重點客戶’給趁機搶挪了過去。

呵,一群蠢貨,真當她萬層馑是吃素的嗎?就憑這種小伎倆也想跟她搶人?也不看看她們是在跟誰玩計謀。

萬層馑在看到公司裏面的人給她發這個消息的時候,她不但不着急,還以一種‘非常友好’的态度,陪着那個‘客戶’吃完了那頓午餐,然後還笑着跟她握手說了句,“再見。”

萬層馑笑着目送那人離去。

就讓她回去跟她的上司邀功好了,就讓她以為自己已經凱旋得逞好了,就讓她知道……她花了這麽多功夫,想了這麽多辦法,又費了這麽多精力所得來的東西,到頭來,竟全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連三個小時都不能保得住的東西。

萬層馑收回思緒,雖然後面她将客戶追回來了,不過就算是老虎,在遇到蒼蠅的時候,不也是惱得要命卻毫無辦法的麽?所以她這會兒的心情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自然的,當她聽到男人的解釋的時候,登時又被氣得頭頂冒煙了,什麽叫‘被人擠’的?你買包子的時候被人擠了你還能怪那包子不長腳主動向你走過來嗎?

找理由也要找個可信點的!

萬層馑深吸一口氣,今天的她是第二次做這個動作,“……車子前天剛做過保養,我也不訛你,一千塊,這事就算了了。”男人登時瞪大了眼睛,“一、一千塊?”

男人瞬間苦了臉,那不是,他半個月的工資了嗎……“能、能不能便宜點?”萬層馑斜他,“修理行的老板說能便宜點我就能便宜點。”“一,一點都不行嗎?”萬層馑皺眉,“八百,一分錢都不能少。”男人哭兮兮的從兜裏掏出了錢包,“我,我沒帶那麽多現金,分,分期付款給你可以嗎?”

萬層馑被男人逗笑了,“沒帶現金可以轉賬啊,為什麽要分期付款?”擺擺手,“算了算了,你有多少,就拿多少吧。”男人眼睛一亮,“哦真的嗎?太好了!謝謝你。”萬層馑更是好笑,賠錢給別人還會這麽高興?搖頭,這個男人是不是有點單純過頭了。

男人小心的從錢包裏翻出錢來,一張又一張的零錢碎票被他掏了出來,然後,放在了萬層馑的車箱後蓋頭上面。

萬層馑看着男人,忽然改變了主意,随即伸出了手阻止了男人的動作,“……別拿了,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急事,你,走吧,下次小心點。”

然後就走上了車。

男人一呆,啊,啊?萬層馑打開車窗,“還不走?難道還要我送你一程。”男人立馬搖了搖頭,“不不,不用。”而後收拾好了零錢就上了他的小自行車。

望着漸漸遠去的車子,男人納悶的看了自己手中的錢包一眼,她怎麽,忽然就不要了呢?

……

萬層馑停下車,她在想着剛剛遇到的那個男人。

她看到那個男人的手上……滿是被凍的通紅的傷口,還有些甚至翻出了皮肉顯得鮮血淋漓的傷痕。

萬層馑慢慢垂下了眸子,生活這麽艱難,人生這麽困苦,有的人過的好了呢就高高在上,有的人混的好了呢就花天酒地,只有有的人,卻像是芸芸衆生裏面最渺小最脆弱的小螞蟻小螞蚱一樣,努力的在這世間打拼,只是為掙的一口飯吃或是一個可以坐下來休息的地方,可卻依舊被不知所謂的人們,鄙夷輕慢着。

他們有什麽錯呢?

不就是沒有一出生就投個好胎或者是沒有一個聰明的頭腦和一個好的機遇嗎?就因為這樣,他們就要被人看不起,就要被人鄙夷嘲笑,奚落諷刺嗎?其他的人是不是這樣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見過的很多人都是這樣。

所以,踩下油門扭轉方向盤,後視鏡裏倒映出萬層馑冷然的面容,她不想在自以為是膨脹發酵的感覺的錯覺下,去以踐踏別人的尊嚴來展示自己的那個——毫無存在價值可言的可笑優越感。

舊貨市場。

林筝将手裏的三塊錢交給男人,手伸到半中途又縮回在圍裙上擦了一下,然後才道,“……給你。”男人笑了笑,“謝謝啊。”轉個身卻将那三塊錢揉成一團用紙巾包住了,又是這個人來送,也不知道幹不幹淨,你看那人手上的油污,厚的都可以打一層地蠟了。

林筝沒看到,因為他一找完錢就走了。

傍晚林筝回到店裏,将小包裏的錢都了拿出來,“老板這是今天的餐費,你幫我結算一下吧。”男老板穿着一套睡衣在餐廳角落跟着幾個男人打麻将,“哦,回來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放那兒吧,等會我再過去算。”這麽遲了才回來,也不知道是跑去哪裏玩了。

林筝急了,“可是……”“可是什麽可是,哎呀煩死了,你先到後廚去幫忙摘摘菜菜洗洗碗什麽的,別站在這裏吵了,把我財氣都給吵沒了,哎呀去去去!”林筝看了一眼時間,委屈的揪了一下袖子,可是,他已經下班了。

一個多小時以後,林筝揣着三千四百多塊錢回到了家裏。

這是他這個月的工資和半個月的押金,其中被老板扣了五百多塊錢。

說是什麽夥食費,可是,林筝疑惑,不是有工作餐的嗎?他問老板,那為什麽還要扣他的錢,老板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工作餐,但是是做滿一年的員工才有的工作餐,你一個做了四個月的臨時工就想要這種福利?美的你。”

林筝沒有再争辯下去,因為他在應聘的時候明明有聽到工作餐免費的,可是老板現在不承認,那他也沒辦法了。

到家之後林筝先去洗了個澡,然後再泡了個腳。

當把腳伸進木桶裏的時候,林筝立馬就舒服的嗚了一聲。

林筝拿過錢包,從最裏面一層的夾層裏面拿出了一張照片,林筝笑了笑,再過幾個月就好了,再過幾個月,将照片放在胸前,林筝閉了閉眼睛,我就能回去看你們了。

泡完腳後林筝倒在床上,明天他又要去找工作了,這次他不想再找飲食行業的了,因為最近他的手一碰到水就會痛,撩開頭發,頭發也要去剪剪了,長了好多,別人都看不見他了。

不過,眼睛擡起,這麽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碰到一個願意跟他說這麽多話的人呢,以前都是說完四句就沒有了,然後就是對着他尴尬的笑着的人。

林筝咧開嘴笑了笑,看來她是第一個不在乎他美醜的人呢。

放開頭發,一張青蔥水嫩的小臉蛋露了出來,雖然他長得并不醜。

次日。

萬層馑将手中的東西放了回去,“萬總。”重新抽出一本書,萬層馑翻了兩頁,“請進。”男人抱着東西走了進來,“這是您要的資料,按您說的,這次招聘學歷方面沒有硬性的要求,不過……篩選的時候似乎遇到了一點小困難。”萬層馑随口問了一句,“什麽小困難?”

“您說最好是要在飲食行業做過的,可是您這……不是說要招企劃部的助理嗎?那為什麽……”要招個有不相關經驗的人呢?

男人不解地看着萬層馑。

萬層馑放下手中的書,“因為這是老總要求的,不是我要求的。”男人一驚,“老總?!”萬層馑笑了,“跟你開玩笑的。”男人瞬間放下心。

只要不是老總就好,那個死颠趴。

“不過也差不多了。”萬層馑走到桌前拿了一張單子遞給男人,男人伸手接過,“明年老總有意要在東篤那邊開一家餐廳,這是初稿圖,如果她到時候找不到一個有經驗的人的話……”轉身,“那麽我們這個一聘雙用的顧問,不正好就派上用場了嗎?好吧主要是我覺得我們這兩年的獎金實在是太少了。”

男人一愣,而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萬層馑走進電梯剛要關上門的時候,一個男孩跑了過來,“……等,等一下。”萬層馑按住開門鍵,男孩喘着氣糯糯的道,“謝謝。”萬層馑一頓,這個聲音……她怎麽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電梯上升過程中,男孩一直在背包裏找着什麽,“哎我門卡呢?我的門卡跑哪去了,剛剛明明就還在這裏的,遭了,難道要叫經理過來接我?可是經理怎麽可能肯過來接我……”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男孩擡起頭,“啊,是……”電梯門打開,幾個女人走了進來,“萬總。”“萬總。”“萬總好。”

萬層馑淡淡點了點頭。

男孩站在企劃部門口,微微抓緊了手中的卡片,是她。

林筝正要離開,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林筝擡頭一看,萬層馑正淡淡的笑着看着他,“……下班了?”林筝眨眼,“啊,哦哦,下、下班了。”“你住哪裏?我送你。”林筝驚訝,“你送我……不,不要了。”他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

萬層馑看着他,“一個男孩子下班不安全,我住在吉焦路附近,你呢?”吉焦路,這麽巧……“我,我就住在吉焦路。”萬層馑微微一笑,“看,老天爺都說我不送你就沒天理了。”林筝被萬層馑逗笑了,然後兩人一起回了家。

路上兩人一直都是采取着‘你問我答方式’的模式來交流,當然,答的那個人明顯就是那個要把自己衣角摳破了的人。

回到家之後,林筝拿開手套看了一下,好多了,林筝開心,看來還是家裏的土配方好用,看這樣子,再過兩天就能好了。

臨睡前林筝想,原來她是他的上司啊,這麽巧。

一個星期以後。

林筝手足無措的推着面前的人,“你,很晚了,你怎麽還不走……”萬層馑逼近,眼裏全是暗火,表情卻仍舊溫和,“……今晚我想留下來。”她已經等了很久了,一個星期,整整一個星期。

她就只圍着這個男人轉,她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有什麽魅力,就是讓人很想靠近。

可能,可能是臉蛋和身材都很不錯的關系,以前她沒碰到過身體會這麽柔軟的男人。

越靠越近,林筝被逼到牆角,“層馑你,你怎麽了,怎麽忽然就……”萬層馑锢住他的手,“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你不知道嗎?”看着林筝的臉,萬層馑忍不住在上面親了一口,林筝臉紅,“你……”“你怕我嗎?”“不、不會……”微微側過頭,你很好,你一直都對我很好。

萬層馑的身-體-緊貼着他,“那就給我。”林筝眨了眨眼,琥珀色的瞳仁裏清晰的倒映出萬層馑的身影,如果,如果她想要的話,如果,如果是她的話……手摟上萬層馑的脖子,那他就給她。

萬層馑一把抱起林筝走進了卧房。

……

林筝站起身,都分手這麽久了他卻還是會想起那個女人,會想起她的笑,會想起她的壞,會想起她的好也會想起……她的狠。

一百萬?呵,他才不要她的錢,他……拿着手中的照片,他從來就不是為了錢才來到這裏的。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變了,明明,明明她對他很好的,天冷了她會把自己的身體烤熱了再過來抱他,晚上睡覺他踢被子的時候她也會起來幫他蓋,他看不到,可是他知道。

因為這段時間他都沒有感冒了。

如果他下班遲了,她就會去買飯回來陪着他一起吃,還會心疼的對他說不然不做好了,我養你就是,你這麽好養,養幾個也沒問題啊,然後他就會看到她皺起眉頭,而且這個事情,我明明是交給別人去做的,怎麽到了後頭會跑到你手上來了。

看來,又是那些人偷懶了,他聽到她說。然後她會輕輕的蹭着他的耳朵,悄悄的跟他說,過兩天我找機會幫你教訓教訓她們,看她們還敢不敢欺負你。

後來她抱着他替他把事情做完了,她很厲害,他們這些人幾個小時才能完成的東西她幾分鐘就搞定了,而且她認真工作着的樣子,真的是很迷人。

……

林筝捂着臉,他怎麽,他怎麽一直都忘不了她,他怎麽,他怎麽可以……一直都在想着她。

不,不行,他要離開,他要離開這裏,他沒有辦法再在這裏呆下去了,他要離開,他要離開這個地方,他要離開這個……有她在的地方。

常氏集團會議室。

紀圓走到女人身旁,女人指了指她左手邊的文件,紀圓收起,“好了。”常加輕嗯了一聲,“那麽……”有人敲門,“總裁。”常加輕擡頭看了他一眼,“說。”“萬小姐來了,她說有急事找您。”常加輕收回視線,“你讓她等我一下。”“……好的總裁。”看吧,他就說了會這樣。

男人轉過身,無奈的揪了揪眉頭,別以為長的俊又是總裁的朋友就能開綠燈了。

上次夏小姐來了不也還是一樣。

十三分鐘後常加輕從會議室裏出來。

站在走廊上的萬層馑一看見常加輕就迅速沖了過來,常加輕拿過紀圓手中的文件橫隔在兩人胸口,“……別離我太近,有話回去再說。”然後就拿開了文件,萬層馑咳嗽了兩聲,“……好。”

常加輕在聽完萬層馑長達半個小時加十幾分鐘聲情并茂的訴說之後,總算聽明白了她的來意。

總結起來就是七個字,那就是——她男人不見了。

常加輕眼眸平靜,“一個兩個的找男人都知道來找我,你們自己的男人自己怎麽不去追。”萬層馑驚訝,“還有誰找你了?”常加輕瞥她一眼,“你是要知道你男人的消息還是要知道別人找男人的消息。”

萬層馑果斷選擇了前者,“我男人。”常加輕放下筆,“怎麽不去找何絡?”那個家夥查會更快一點。“她啊?”萬層馑搖了搖頭,“算了吧,她最近都在為顧美人的事情煩惱,才沒空搭理我。”

常加輕伸出手,萬層馑一愣,“幹什麽?”常加輕淡淡道,“照片。”“哦哦哦,照片啊!照片有,照片有。”萬層馑拿出手機,常加輕皺眉,“沒有紙質的?電子的不太方便。”萬層馑驚訝,“不一般都是電子的比較方便的嗎?”

常加輕面無表情,“你要浪費你自己的時間嗎?”萬層馑一愣,然後立馬就跑出去打電話到她公司的人事科去問照片的事情了。

加輕的意思是,她要是想浪費時間知道她用紙質的照片的目的的話……那麽就會浪費可以早一點見到他的時間了。

——

淩波市,萳聰縣。

一輛公車緩緩停下,門打開,裏面陸陸續續的走出了幾個人,有兩個人将車上的幾個化肥袋拎了下來,袋子抖動了幾下,還喔喔喔的打了兩聲鳴,原來裏面裝的是母雞。

兩人搭配,一人站在車上一人站在車下将那個袋子一個接一個的拎下去。

拎到最後一個袋子的時候卻不知道怎麽了,袋子卡在了公車的門縫裏,兩個女人急的開始用力-拔,因為後面的人已經都等的不耐煩在催促了。林筝見狀細細瞧了一眼,一個女人抱着一個蛇皮袋睡的正香,林筝往下一瞧,女人腳下的包露出了一根扁擔頭,剛好刮住了那個袋子。

林筝幫忙把那個木條拿開了,袋子瞬間就被人擡下了車,一個女人看了他一眼,“謝謝你了啊小兄弟。”林筝咧嘴笑了笑,“不客氣。”

林筝在路上等了幾分鐘,一輛拖拉機開了過來,林筝招了招手,“大嬸。”拖拉機停了下來。

林筝坐上了拖拉機。抱着包包,看着周圍熟悉的環境,林筝将頭埋進了包包裏。

爸爸,我回來了。

回到家,林筝先往旁邊看了一眼,怎麽,怎麽沒人了呢。

去年他回來的時候,不是還有人住在這裏的嗎?可是現在,林筝失落的低下了頭,只剩幾根破舊的栅欄了。

林筝走進屋裏,“嗯……”太久沒人蜘蛛網都結門上了,林筝拿掉糊在臉上的蜘蛛網。然後随手将包擱在了桌子上。

灰塵瞬間立起。

“咳咳咳……”林筝撇開,但是灰塵一時半會兒卻散不掉,于是林筝跑出了門外。

郁悶的看了一眼自家屋子,林筝嘟嘴皺起了眉,要是,平時能有人,幫他打掃一下就好了。

打了盆水,林筝開始搞衛生,一直到了下午他才将房屋打掃幹淨。

咕嚕一聲,林筝摸了摸肚子,他餓了。從包裏拿了一塊小餅,配上幾口礦泉水,林筝将今天的晚餐解決了。再坐了一會兒,林筝将房間裏面的蠟燭和一些東西拿了出來。

走到最裏邊的那個屋子,林筝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臨近傍晚,這個季節天黑的早,遠處房屋的人家裏已經點上了燈,遠遠望去,袅袅炊煙,由路而升,竟是說不出的溫暖。

這是家的氣息啊。

林筝站在屋裏,拿塊濕抹布擦了一下桌子,然後又拿了一塊幹的擦了一下水汽,然後從抽屜裏面捧出了兩塊牌子。

細細摩挲着牌子上面的字,林筝露齒一笑,“這次是八個月呢。”将牌子輕輕放在桌上,林筝将香火點燃,然後又從包裏拿出了兩個蘋果,“……對不起,這次回來的有點匆忙,所以就沒有準備一些好的東西了。”

林筝坐到床上,走的時候他将床鋪上的稻草都曬過了一遍,還放了些防潮丸和防蟲片,所以這會兒聞起來,除了會有點悶悶的味道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味道了,林筝轉頭一笑,“你們想不想阿筝?”

沒有回應。

林筝漸漸收斂了笑意,低頭,是啊,你們肯定是不會想的,因為……你們都已經離開了我了。

所以就算是會想,那我也是……不會知道不會感覺的到的了,是嗎?

林筝忽然趴在床上哭了起來。

他想爸爸,他想媽媽,可是在這個時候,他最想的……卻還是那個人。

即使那個人在那樣對他還對他說了那樣的話以後。

因為她是第一個理他的人,因為她是除了母父以外第一個抱他的人,因為她是第一個給他溫暖的人,因為她是……第一個對自己好的人。

他是個孤兒,母父在他四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是車禍,父親是疾病,前後只隔了一個半月。

那時他家還住在村腳西面的山頭下,鄰居有很多,所以在她們的幫助下,他的母父才得以在入了土拓了碑之後,還立了牌子。

後來漸漸的,那些鄰居就都開始往外跑了,然後慢慢的,山頭下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林筝是從小就在別人的冷眼裏長大的,三餐不飽,冷暖不保。小的時候沒有人疼,林筝肚子餓了就只能到別人家的家門口外面蹲着,等着人家把吃不掉或者是壞掉了的菜倒出來,他才可以有飯吃。

後來婆婆收養了他,他才從山頭下搬到了這裏。

那段時間他過的很幸福,因為不僅有飽飯吃,還有暖衣穿,可是後來婆婆去世了,他就又是一個人了。在埋葬完婆婆以後,林筝就跑到了學堂外邊。

他要認識字,因為這樣好找工作。

這是在他蹲在別人家門口等飯的時候聽說的,他記住了,并且還記在了心裏。

他還聽說外面壞人很多,尤其是長的好看的男孩子,更容易成為那些壞人起壞心思的對象,然後他對着家裏頭院子裏的那口井照了照鏡子,然後他就開始決定留長頭發。

他碰到萬層馑的時候,是他被欺負的不算怎麽慘的時候,因為之前他還有過更慘的經歷,比如說被人打。

不過幸好他都有保護住了自己。

林筝跟萬層馑在一起的時候,真的是他覺得最幸福的時候,他好喜歡她,因為她讓他感覺到了愛。

他沒有感受過這樣子的東西。婆婆對他雖然好,可卻沒有精力關心他更多。

所以萬層馑對他來說,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雖然他不知道……她後來為什麽要這樣對待他。

……

晚上八點,一輛牛車行駛在鄉間小路上。

車上有個被寒風吹的哆哆嗦嗦的女人,正在不停的打着噴嚏。

這是什麽鬼地方,十幾年了她都沒被這樣凍過,萬層馑眉頭一皺,他是,怎麽熬過來的,她才來到這裏一會兒……就已經受不了了。

可他是,怎麽能在這樣一個地方,生活了那麽長的時間的……“哈——欠!”萬層馑吸了吸鼻子,完了,感冒了。

一個小時以後,眉頭上敷了一層冰霜的萬層馑到達了目的地。

萬層馑盯着面前的屋子眯了眯眼睛,然後轉過了頭,“哎老鄉你是不是把我送錯地方了……”老鄉看了一眼萬層馑寫在她手裏邊的地址,“木錯嘎,尼索狄舊是辄個地方啊。”萬層馑:“……”鄉音略重。

老鄉走了。

萬層馑看了看四周,荒無人煙,雜草叢生,只有旁邊的幾塊豬圈還是牛羊圈和遠處那個微弱的光芒能證明這裏不只是有一個人。

如果不是她親自來到這,她甚至都不會相信……這裏居然還會有人住。

太安靜了。

萬層馑看了一眼,屋裏是黑的,只有外面挂着的一盞紙糊燈籠發出了一點微弱的光芒,風吹過,紙糊燈籠被吹起,乍的一看上去似乎顯得有些陰森,不過……萬層馑微微一笑,她覺得這個屋子一點都不可怕,因為,有他在,因為……這是她心裏的那個笨男人所住的地方。

此時,屋裏。

林筝摸了摸眼睛,好腫,是不是哭的太久了……門外有聲音響起,林筝一驚,有,有人?

仔細一聽聲音卻又沒了,林筝嘆了一口氣,肯定是他聽錯了,這裏這麽偏僻,有誰會過來找……敲門聲再次響起,林筝這次‘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真,真的有人!

……

萬層馑在屋外又打了兩個噴嚏,順便還吸了一下鼻涕,好像要掉下來了……怎麽還不開,難道,筝筝還沒回來嗎?如果他沒回來,如果他還沒回來……那麽她就站在這裏,一直等到他回來為止!

她就不信他能躲她一輩子!

林筝打開門,萬層馑轉過身子,只一眼,林筝立馬就關上了門,萬層馑擠了進去,“……啊!”林筝立刻松開手,“怎麽了怎麽了?”抓起萬層馑的手,“夾到了是不是?是不是很疼……”萬層馑一把抱過了他,“筝筝。”林筝一頓。

萬層馑蹭了蹭林筝,“我很想你。”“你……”林筝立馬就流出了眼淚,她,她怎麽這樣,她怎麽可以這樣,她怎麽可以這樣對他。

她一定是在耍他的,他聽別人說過,城裏的女人,基本上都是有這個嗜好的……“你,”林筝推他,“你先放開……”萬層馑抱緊,“不要,我冷死了,你讓我抱抱。”真好,她又抱到他了。

“你……啊!”萬層馑抱起他,“你房間在哪裏?”林筝震驚,然後是滿臉的不敢置信。萬層馑好笑,“你別多想,我不是想那個,我只是冷了然後想多穿一點衣服而已。”林筝的臉一下子爆紅,“誰,誰多想了……”是她自己那次說到房間以後就……萬層馑摸摸林筝的臉,“怎麽不開燈?屋子裏暗摸摸的,我都看不到你了。”

林筝低着頭,抓緊了自己的衣服,“對、對不起。”因為他習慣了。

萬層馑抱着他向第一個房間走去,不管了,随便找一間,如果錯了的話他會說的,“什麽對不起?這是你自己的家,你想怎麽樣都可以,再說了,你肯定都已經習慣了,閉着眼睛都能知道家裏的哪個東西放在哪裏了對不對?”

輕輕放下林筝,萬層馑将身上的大衣脫掉,“這裏怎麽這麽冷,比城裏都還要冷好多,來,你過來,我替你暖暖……哦,不對,”萬層馑笑了笑,“你還是別過來了,現在我比較冷,你還是……等到我暖和了以後你再過來吧。”

林筝的眼淚霎時間又流了出來。

萬層馑一驚,“怎麽了怎麽了?”立馬跑到了林筝身邊,“怎麽了筝筝?是不是我……”林筝忽然抱住了萬層馑,“你,你不是說不要我了嗎?你、你不是說你不吃回頭草,也不相信我說的只想陪在你的身邊……”“沒有,”萬層馑捏捏林筝,“我怎麽會不要你呢,我也沒有不相信你,筝筝,我怎麽舍得呢。”她千辛萬苦才追到的他。

林筝哭,“那你那天……”“我那天那麽說,是希望你不要再在我這個混蛋身上浪費時間了,你那麽好,還那麽可愛,雖然有時候傻了一點……哎喲!”林筝嘟着嘴擰了萬層馑一下。

萬層馑笑了笑,而後認真地道,“可你這樣我才喜歡,筝筝,你那麽好,好到了讓我自慚形穢的地步,好到了……讓我不想讓你知道我以前做過的那些混賬的事的地步,我不想讓你去忍受那些東西。”她交往過的那些男人,一個個的全都不是省油的燈。

林筝擡起頭,“那你現在……”萬層馑笑,“現在我還是舍不得了嘛,我反悔了。”“不要……”“要臉怎麽能追回夫郎。”“誰、誰是你的夫……”“你,我的小筝筝。”“你……”林筝扭,然後忽然溫馴了下來。

側頭靠在萬層馑的肩上,林筝摟着萬層馑,“……我不介意的,層馑。”蹭了蹭萬層馑的肩,“我只要,能陪着你就好了,真的,就像我說的,我只要,能夠陪在你的身邊看的到你就好了。”萬層馑微微收緊了手臂,筝筝。

對不起,是她混賬,居然用那麽可笑的方式去‘送走你’。

她真是一個萬年大笨蛋……忽然覺得身上一涼,萬層馑眨了眨眼,“筝筝你幹什麽?”林筝紅着臉解着衣服,“你,你不是冷嗎?我,我幫你取取。”萬層馑:“……好。”

……

天亮之後。

林筝在院子裏打水。

等會兒層馑醒來了以後就能用了,腳下突然一滑……“筝筝!”萬層馑立刻跑了過來,‘嘩啦’一聲,桶裏的水流了出來,撒了一地。

林筝急,“水,水沒……”“水什麽水,快讓我看看!”萬層馑扳過林筝,“有沒有哪裏碰到了?”

林筝趕緊拉住萬層馑的手……“沒,沒有,只是腳滑了一下。”萬層馑松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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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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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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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