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席雨桐将記憶中的蝗災一事事無巨細地說了出來, 但她那時并未過多關注,故而并不記得治理蝗災的法子, 心中實在慚愧。如若記得,那便能減少損失。不過想不起來也無事,上一世能解決, 不可能此次提前準備了都不能解決。

鳳羽弈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垂眸想了會兒,而後才說:“如若真有蝗災發生,那還得太師去說。”

席雨桐原本想着自家父親說了陛下未必會聽,沒想到鳳羽弈卻是相同的想法:“為何?王爺說不得?”

鳳羽弈搖頭:“我是可以說,但我先前惹怒陛下在先, 如今若是說了, 他也未必會聽進去。最重要的一點是, 姚丞相對我嚴防, 我這折子就算寫了, 約莫就和那災民的折子一樣未必能傳到上面去。”

席雨桐倒是沒想到姚丞相那點, 畢竟朝堂上的事情她并不清楚。

“只是, 若是讓太師上呈折子, 約莫還要準備好治理的法子。”鳳羽弈腦子迅速轉動, “你說在十月中旬才發生蝗災,如今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倒也還有時間準備。”

席雨桐看了她一眼:“治理蝗災可是一件大事,你即使不治理,上報上去做了預防也算是大功一件, 你确定要讓我父親上呈折子?”

鳳羽弈聞言,頓時擡眸看她:“我像是差那點功勞的人?”

席雨桐和她對視兩下,認真地點了點頭。

想要順利繼位,自然要獲得當今聖上的好感和認同。如若是能預防這蝗災避免造成生靈塗炭,那便是間接守護住了那幾座城池,自然是大功一件。

鳳羽弈沉默了,開始反思自己之前是否做了什麽讓席雨桐誤會她急需立功。

“此事不用你開口,我來和老師說便行。”鳳羽弈說道,“你也別透露風聲。”

席雨桐知道鳳羽弈是為了自己好,因為自己無憑無據的,說了容易惹人懷疑。只是她不好說,鳳羽弈也未必能有個合理的借口,便問:“你要如何和我父親說?”

鳳羽弈聽出她話裏的關心,笑了:“你怕是不知道我現在在哪個部門當值吧。”

席雨桐還真不知道,疑惑地看着她。

“我年前被聖上安排到禮部,八月份又被安排到工部,如今正在研究各地農業。”鳳羽弈解釋道,“也正是如此才及時得知骅扶災荒,上折子提前預防災民。可惜被姚丞相那家夥給攔截下來,以至于災民到了都未提前做好施粥的工作。”想起這件事,她便嘆氣。

“這也怪不得王爺。”席雨桐見她将罪責攬在身上,在床邊坐下,出聲安慰,“王爺心系百姓,百姓以後也會知道的。”

鳳羽弈見她神情柔和下來,趁機偏頭,将腦袋靠在其手背上。

席雨桐:“……”

猶豫了下,也沒将手抽出來。

“我在工部任職,又提前發現之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說出去也算是有理由。”鳳羽弈擔心她抽手,想擡手按住,但又擔心适得其反,只能找話題,“故而你也不用擔心我名不正言不順。而且老師如此聰明,也不需要我全說出來,只需要給老師一些線索他也能猜到。”

“只是說了,陛下會信嗎?”席雨桐有些擔心。她記得上一世還有一兩年皇帝才變得糊塗,任由姚丞相把持朝政。如今時間雖未到,但皇帝卻想借和親來換取和平,已經是有些糊塗了。

鳳羽弈眉頭一皺,但還是安慰道:“如此大事,向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陛下應該還不至于糊塗到那種地步。”

話雖這麽說,但聲音卻未多堅定。自從得知父皇下定主意要和親之後,她便覺得這父皇愈發不靠譜。

席雨桐聽出她的不确定,琢磨了下也想明白了,安慰道:“陛下英明神武,約莫會信的。”

鳳羽弈嘆了口氣:“但願吧。”

兩人剛說完話安靜下來,房門就被敲響,暗二的聲音響起,“王爺,棋子來了。”

席雨桐坐在床邊,有些迷糊。自己明明過來是為了蝗災一事,為何如今卻被拉來下棋了?

鳳羽弈拿了黑棋,她就只能拿白棋。

鳳羽弈身體不便,趴在床上,只能将圍棋放床上,拿起黑子,見她發呆,笑道:“雨桐,你先行一步。”

席雨桐并未深入了解下棋,也就是上一世和鳳羽弈下的次數多了才勉強懂了規則,拿起白子便随意落下一子。她心中有惑,便問了出來:“王爺,您為何想下棋了?”

“我不是想下棋,而是……”鳳羽弈迅速在白子旁邊落下一黑子,才笑着道,“想和你下棋。”

席雨桐擡眸看了她一眼,見對方眉目含笑,只能皺着眉收回視線,當做什麽都沒聽見。

正好,她之前聽鳳羽瑤說鳳羽瑤棋藝高超,可偏偏上一世這人總是輸給她,她如今倒是要看看對方上一世可是糊弄了她。

你一子,我一子,半個時辰過去,這棋方才下完。

鳳羽弈輸了,極其坦然地放下手中剩餘的一個黑子:“雨桐,你贏了。”

席雨桐若是再不明白,那就是真的糊塗了,放下手中白子,忍不住出聲:“……王爺。”

鳳羽弈搖頭,“雨桐,你這回賺了,要是往常你肯定贏不了我。”瞥見對面人奇怪的眼神,她又解釋道,“都怪我這傷太疼了,一直隐隐作疼,以至于我都沒心思思考走哪步,才讓你贏了。”

席雨桐原本想指責放水的話就這麽被堵住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得讓她心裏發堵。

深吸口氣,她讓自己不要和病人計較,擠出抹笑容:“這棋也下了,王爺,若是無事,雨桐先回去了。”

“稍等一下。”鳳羽弈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雨桐似乎忘了一件事。”

席雨桐思索了番,還是一臉疑惑,便直接問了:“王爺所說何事?”

“那日你說你想和我下棋,我便要你答應我幾個要求。”鳳羽弈眼底帶着笑意,甚至有幾分無賴的氣質,“如今這棋子下了,那你是否也該兌換諾言了?”

席雨桐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但那時候已經岔開了話題,她還以為不算數了,沒想到鳳羽弈還念着,而且還給她來了一記“先斬後奏”讓人猝不及防。

席雨桐看鳳羽弈那副“你必須給我實現承諾”的姿态,實在是頭疼,想抽手回來吧,鳳羽弈這病人的力氣比她還大,而且她也怕動作大了會拉扯到對方的傷口,到時候若是傷口又撕裂開了便不好了。

就在兩人僵持住的時候,外面突然變得嘈雜起來。

“小姐,宮裏來旨意了,太監們正往這邊走呢。”

席雨桐聽出是小桃的聲音,下意識看向鳳羽弈,“王爺,既然宮裏來旨意了,臣女就先告退了。”席雨桐趁其不備,迅速掙脫開對方的手,提起裙子轉身就走

鳳羽弈原本想讓她躲在屏風後的,見她這麽迫不及待仿佛害怕她又提起方才要求,眼底有了笑意,“暗二。”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屋子裏,半跪下地:“王爺。”

鳳羽弈雖和席雨桐說了當今聖上會預防蝗災,但她心底卻不大相信,故而打算做好兩手準備,叫暗二過來,輕聲吩咐:“你派人去一趟骅扶,順便……”

席雨桐不知道自己前腳剛出來,後腳鳳羽弈就已經着手準備蝗災的預防,打開房門,沒看見太監,也未聽見腳步聲,問小桃:“小桃,太監到哪了?”

“正往院子這邊過來呢。”小桃嘀咕,“小姐,是不是陛下還生王爺的氣,如今派人來罰抄什麽的?”

“枉議聖旨可是要掉腦袋的。”席雨桐敲了敲小桃腦門,“你這小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小桃吐了吐舌頭,捂着脖子不敢再說。

“好了,我們趕緊回府。”現在也不是打鬧的時候,席雨桐教訓完小桃擡腿就走。

筱禾見二人都是往院子門口走,連忙拉住二人手臂:“小姐,宮裏的人一會兒約莫從正門進來,我們若是從這裏出去約莫會撞上。”

席雨桐一頓,擡起的腳換了個方向,往旁邊的小門走。她嫁入王府幾年,記得旁邊也有小路出去院子來着。

見她離開的方向,筱禾将話咽了回去,拉過小桃小跑跟上她的步伐。

席雨桐幾人出了院子的時候,宮裏的人正踏入院子。

席雨桐停了下來,躲在牆角,發現這過來的還是熟人。為首的正是後來當了鳳羽弈貼身太監的李德,看起來還算年輕,身材也沒有後來那般圓潤。

這李德也是個聰明地的,皇位之争早早就站在了鳳羽弈這邊。

小桃見她停了下來,順着目光看過去,只看見一群太監宮女的背影,有些好奇:“小姐,你在看什麽?”

席雨桐回神,收回視線:“沒什麽,我們先回去吧。”

小桃點頭,跟着一同往外走,有些好奇地問:“小姐,您覺得宮裏來旨意是要說什麽的?難道說陛下是覺得打了三十大板太重了,故而送來獎賞了?”

席雨桐看了她一眼:“你方才不才說聖上是要罰王爺抄寫?”

小桃讨饒地笑笑:“方才奴婢不知道他們還扛着這麽多大箱子來嘛。”又說道,“那箱子和陛下賞賜給小姐的箱子很相似,裏面約莫是一些金銀珠寶。”

席雨桐也看見了,才沒擔心受傷的某人。見小桃得意洋洋,擡手彈了下其腦門:“就你聰明機智。”

小桃笑笑,走了會兒又想起什麽,問道:“小姐,那我們明天還來王府嗎?”

席雨桐皺眉,良久才給了個答案,“不來了。”

“王爺傷勢應該挺重的,小姐不來幫王爺換藥?”筱禾不經意地插了句,“之前小姐不是很緊張王爺的傷,都不讓奴婢們經手的嗎?若是小姐不去王府給王爺換藥,那約莫得貼身丫鬟來給王爺換藥了。”

席雨桐想起來鳳羽弈女扮男裝的事情,臉色頓時陰郁了。

對方傷勢在身後,不可能自己換藥。她若是不來,那這傷口就換不了藥,換不了藥那傷口就好不了,甚至傷口還可能越來越糟糕。

席雨桐甚至想到了鳳羽弈因為沒及時換藥導致沒了的畫面,抑郁地停了下來。

小桃和筱禾交換了下眼神,都不明白自家小姐為何一臉人生無趣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喚了聲:“小姐?”

席雨桐也想起了鳳羽弈先斬後奏拉她下棋索要承諾的事,一咬牙,擺擺手:“明日我是不會來王府的,你們切莫要繼續勸我。”

見她态度堅定,小桃和筱禾也沒什麽好說的,老老實實跟在後頭一同離開王府。

只是次日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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