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臨出門時, 風一吹, 席雨桐想起什麽, 松開對方回屋子裏頭拿了件披風來給她披上,“天氣涼爽下來了, 王爺還是要注意一下別感冒了。”
鳳羽弈心底溫暖,但面上見她這麽小心翼翼,倒是哭笑不得, 打趣着說:“我倒是想知道我這樣子感冒會是怎麽個樣子。”
席雨桐手一頓,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王爺若是真的如此想知道,那臣女收回披風,可好?”說着, 伸手作勢要拿回來。
鳳羽弈連忙止住她的動作, 拉着披風不被拿開,才笑了笑:“你怎麽能這麽較真呢,我不說就是了。”
席雨桐輕哼了聲, 才擡手扶她,“王爺以後可還說這話?”
鳳羽弈眉目含笑:“自是不敢了。”
畢竟不是王府, 院子也沒有弈王府那般大, 走上一會兒便繞了一圈。鳳羽弈想起一事,問:“外面如何了?”這幾日她時常昏迷,加之和席雨桐呆在一處,她都快要忘了蝗災一事了。
席雨桐思索了會兒方才明悟她是問的蝗災一事,想了下才道:“我倒是不清楚情況,不過昨日一路走來, 我瞧着百姓雖然困苦,卻沒有太過糟糕。而且我聽暗七已經安排人施粥赈災,百姓們總能度過去。”
“這樣便好。”鳳羽弈說起來心中愧疚,行走的動作更是慢了兩分,“此事本該是我來處理的,誰知這重要關頭還會中蠱,倒是麻煩暗七了。”
席雨桐安慰道:“王爺也是為了保護百姓受的傷,若是百姓們知道了,想必定會知恩圖報的。”
“她們知不知恩圖報我倒是無所謂。”鳳羽弈停下腳步,定眼瞧這她,直把人瞧得不好意思避開眼神,方才說,“先前你說我替老師中蠱,你是否懂得知恩圖報?”
席雨桐一愣,而後板起臉:“王爺,你也曾說了可能是沖着你來的。那麽很有可能上一世是我爹爹為你擋了一劫?如若是那般,倒是王爺知恩不圖報了。”
鳳羽弈還想套路一下她,沒想到這會兒就被反套路了,哭笑不得地擡手揉了揉對方地發頂,而後才在席雨桐無奈的眼神中縮回手,“你如今可還恨我?”
“您說呢?”席雨桐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只是瞧你如今可憐兮兮的,恨你也無濟于事,還是等你好了以後再繼續恨吧。”
鳳羽弈聽着這孩子氣的話,知道其最近态度柔和但心中還有怨憤,也只能笑笑。如今還未夢見後來的情況,她也不好多加吸引仇恨,只能轉移開話題,“其實你不用每日在我身邊小心伺候。你還是第一次過來骅扶,可以叫暗七帶你出去逛逛瞧瞧,此地和京城還是大不相同的。”
“王爺說笑了,蝗災過後,骅扶也沒了以往的熱鬧,出去也只是到處走走罷了,還不如這府內自在。”席雨桐輕哼了聲,話語一轉,“而且王爺切莫要自作多情,臣女只是怕自己若是不小心盯着,丢了以後要恨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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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羽弈瞧她現在就像個刺猬一樣,說一句話都得刺一下,也不覺得生氣,反倒是挺喜歡席雨桐在她面前真性情,畢竟總好過一副疏離的模樣。
兩人又走了會兒,方才回去。
等鳳羽弈睡下,席雨桐想起她詢問災民的情況,便叫過筱禾小桃二人出去瞧瞧,等對方醒了好再說一說。
幾人都是姑娘家,暗七得知她們要出去也不放心,給安排了五個士兵一同跟着。席雨桐知道骅扶動亂,也就沒拒絕。
骅扶原本處于鳳朝和邬邦的交界處,往日時常有商人來往,街道也十分熱鬧。
只是如今受了蝗災的連累,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部分小攤小販出來擺攤,大多數店鋪還是緊閉着的。
筱禾瞧見了旁邊的樹木被啃噬大半,甚至地上的草也變得凹凸不平,十分驚訝地問:“小姐,這蝗災真的就這麽厲害嗎?”
“這還是預防後的,若是不加以預防,那我們來時骅扶約莫已經沒有人了。”席雨桐記得爹爹回京後對骅扶的描述,言語中滿是對這災害的恐懼,“蝗災鋪天蓋地,密密麻麻,所至之處寸草不生,行人陷入其中也不曾能瞧見其身影。”
她瞧了眼身邊二人,笑了笑:“若是那蝗蟲還在,約莫你我不過一臂之遠,卻也瞧不見彼此。”
兩丫鬟齊齊想了下那畫面,不由得齊齊抖了下身子。
逗夠兩丫鬟,席雨桐找了個小攤販詢問在何處施粥。
小攤販随意給指了位置,擡起頭卻瞧見了三人身後的士兵。這群士兵身上穿着铠甲,腰間配着長劍,他先前也見過,頓時熱情地起身:“姑娘還請久等一下。”
席雨桐停下腳步,偏頭看她:“老板可是有何事?”
老板笑着問:“倒不是何重要事,只是瞧見了這幾位兵大爺,不知道姑娘可是弈王爺府上的?”
席雨桐不欲生出事端,搖了搖頭。
老板瞧她那樣,心中只是不信。想了想,明白她擔心什麽,連忙解釋:“姑娘你無須擔心,劉某只是前幾日瞧見了弈王爺帶領士兵驅逐蝗蟲,避免蝗災禍害我們這些老百姓,想着報答一下罷了。”
說着,他打開小攤上擺着的另外幾個盒子,“這些也許都是別的地兒倒賣來的稀罕玩意兒,姑娘還請瞧瞧可有看得上眼的,盡管拿去,就當是我一番心意。”
席雨桐自然不可能接受,連忙擺手:“您這份心意,我帶王爺領了,只是這東西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說着,她急忙示意小桃二人跟上,急急忙忙走了。
誰知道老板也是個锲而不舍的,居然揣着盒子就追上來了,只是快要貼近的時候被士兵攔住。
“姑娘,劉某真的并無惡意。”
席雨桐瞧見旁邊有不少人被吸引視線看過來,想着随意挑選個不值錢的東西應付過去,擺擺手讓士兵松開對方。
劉遠瞧她終于同意了,連忙上前打開箱子讓她挑選。
“這些都是稀罕玩意兒,有可以保存重要信件的機關盒子,有那瑪瑙石,還有……”
擔心席雨桐不知道如何挑選,他一樣一樣給解釋清楚。
席雨桐不想拿太貴重的東西,瞧了眼,看見旁邊放着一小瓶子,是對方所沒有介紹過的,“這是何物?”
劉遠顯然沒想到她會選中這樣東西,而後意味深長地瞧了她一眼:“此乃情人蠱。”
蠱?
席雨桐先是一驚,而後又疑惑了:“情人蠱是何物?”
“這情人蠱顧名思義就是用于情人之間的,必須要雙方矢志不渝,若是有一方變心,那兩人便會蠱死身亡。”劉遠說道,“尋常時候這情人蠱是用于男女之間的,只是這培育的時候,不知出了何問題,以至于這蠱不能用于男女之間,只能用于同性之間。只是這同性之間又如何情愛?也是這樣,我才能有緣得到這玩意,不然蠱這種東西,別人都是不賣的。”
席雨桐聽他這麽說,想着情人蠱也是蠱,拿回去還能讓老大夫研究一下,加之這東西對對方也不算貴重,頓時想明白,指着瓶子說:“我要這個好了。”
劉遠愣住,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麽多她還是選擇這個,又說道:“姑娘确定要這個?你若是想要王爺對你一心一意,這情人蠱卻是沒有辦法的。而且我這裏還有別的貴重玩意,姑娘還是選些別的吧。”
席雨桐沒想到對方還在誤會自己和鳳羽弈的關系,耳根漸漸染紅,解釋說:“我并非是要用于王爺,只是想着拿來研究一下為何這般神奇。”
“只是這樣?”劉遠狐疑地看着她。
席雨桐點頭,伸手拿起那白色的瓶子,又掏出張銀票放在盒子裏,解釋道:“王爺為人公正不阿,若是知道了我平白拿了你的東西,約莫要生了我的氣。”
劉遠聽她這麽說,只能縮回拿着手,笑着說:“只是姑娘你這一百兩銀票給的有些多了,還是再選一件吧。”
席雨桐猶豫了下,從其中挑了塊暖玉。這暖玉她瞧着色澤通透,還雕刻了一只涅槃重生的鳳凰,倒是挺适合贈送給鳳羽弈。
“姑娘好眼光。”劉遠道,“這玉佩乃和田玉所雕刻,佩戴在身上,可溫潤養人,也可驅逐寒氣。”
席雨桐笑了笑,“那我便選這兩樣,謝過劉老板了。”
“姑娘無須如此客氣。”劉遠合上箱子,“不單單是劉某,這骅扶哪位不感謝弈王爺?若不是弈王爺到來驅逐蝗蟲,我們這些老百姓哪還能出來養家糊口?還請姑娘幫忙向王爺問個好,表達一下劉某以及骅扶上下老百姓們對王爺的感謝之意。”
席雨桐點頭,“我會轉達的。”
和這熱情的劉老板分離,席雨桐等人按照他指的方向來到施粥赈災的地方。
先前鳳羽弈已經安排下來,如今暗七帶領着士兵在看守,故而災民們也不敢造謠生事,老老實實排着隊伍領取那一碗白粥和饅頭。
在施粥棚旁邊,搭建了一個個草棚給災民遮風擋雨。
席雨桐擔心鳳羽弈會醒來,也不多耽擱,瞧了會兒便帶着筱禾等人回去。
回到府上,就有人來傳話,說信先生讓她過去一趟。
“信先生可是找到辦法了?”席雨桐欣喜地問傳話的人。
丫鬟搖頭:“信先生并未說明,只是吩咐帶席姑娘過去王爺的院子,說有要事商量。”
對方如今正在研究鳳羽弈的蠱,如今派人來通知約莫是找到辦法或者又找到了何種重要線索。
席雨桐點了點頭,急急忙忙過去。
“信先生。”瞧見坐在院子的人,席雨桐三步兩步加快速度上前,“可是找到治療王爺的法子了?”
她走進了些,這才瞧見了對方嚴肅的表情,不像是好消息,倒像是壞消息一般,頓時心一層,“難道說王爺……不行了?”
老大夫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連忙搖頭:“王爺身體還算康健。”
席雨桐松了口氣,後怕地白了她一眼:“那你為何這個表情?信先生,你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只是在煩惱一些事情。”老大夫讓她坐下,而後才說,“老實說,老夫找到了一個應該可以壓制這蠱的法子。”
席雨桐心下一喜,只是而後瞧見老大夫這般,心底忐忑不已:“可是有何問題?”
老大夫點頭:“這得看你的意思。”
席雨桐一頓,茫然地看着他。
“老夫查閱書籍,其中一本書寫明,蠱也有高低之分,這時蠱雖然厲害,卻可以用更厲害的蠱來進行壓制。一體不容二蠱,新的蠱入了體內,會将那時蠱給吞噬掉,便能解決王爺的問題。若說這蠱最厲害的,自然是那金蠶蠱,只是金蠶蠱劇毒無比,就算吞噬了體內的時蠱也會對王爺的身體造成損傷,于是我找到一種蠱既能吞噬時蠱,也能把控着不傷害王爺的身體。”說到這裏,信先生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席雨桐知道接下來的事情必然會和自己有關,雙手交叉,“信先生,你說吧,可是需要我做些什麽?還是說這蠱和我有關。”
“老夫要說的是“情人蠱”,書中記載,情人蠱用于情人之間。若是有人移情別戀,那麽雙方都會蠱死身亡。但只要心意相通,雙方便能同命連心。只要一人生機旺盛,就算另一人生命垂危,也能因此共享生命而存活下來。”老大夫嘆了口氣,“王爺對你心意明顯,若是服用情人蠱,另一人只能是你,只是不知你可否願意?”
席雨桐沒想到是這麽個救人的法子,一瞬間沉默下來。
她自然是想救鳳羽弈,只是沒想到要把自己給搭上。若情人蠱真的如所說的這般,那她今後必然是要再次和鳳羽弈牽扯上的,而且還是不得分離的那種,不然等待二人的便是蠱死身亡。
雖然和鳳羽弈說開,但爹爹上一世的死還是如一根刺一般紮在她的心中,讓她面對鳳羽弈時總是百感交集,時而沉溺于其中的溫柔,時而又怨恨自己心軟,對這間接害死爹爹的人如此軟弱。
老大夫知道二人感情中間有什麽在阻撓,加之他是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更何況情人蠱要求二人感情一往情深,若是出了差錯那就是兩條命的事情,他知道席雨桐猶豫也實屬正常,只能懇求道:“小弈中了蠱後身體會一日不如一日,我尋找那情人蠱也需要些時日,這些日子你可以好好想想。”
席雨桐神情猶豫,很想點頭同意,但卻又點不下頭。
老大夫瞧她這般,嘆了口氣,“老夫不能強求你,但是還請你看看老夫的份上,真到了沒辦法的時候,願意救小弈這一命。”
席雨桐垂眸,避開他沉重的眼神:“我想想。”
等老大夫走後,她掏出手中那裝着情人蠱的白色瓶子。
那上面便是情人蠱,更是用于同性之間的。她先前想着給信先生研究才買來,不曾想如今倒成了鳳羽弈的救命稻草。
小桃見她這般,不大贊同地問:“小姐,你不會是真的想要和王爺服用情人蠱吧?”
席雨桐并未回答,只是挑眉反問:“你先前不是一直在撮合我和王爺?怎麽現在不同意了?”
“奴婢是想撮合你和王爺,但那又不會連累到小姐的性命。”小桃直嘀咕,“信先生也說了,若是王爺變心了,那小姐就得連累沒了性命,奴婢還能讓小姐跳入這火坑麽。”
席雨桐被她逗笑,還未說什麽,就聽旁邊筱禾反駁小桃的話。
筱禾信誓旦旦地說:“小桃,你也知道王爺的為人,王爺對小姐這般好,才不會變心的。”
“誰知道呢。”小桃攤手,“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萬一王爺耐不住寂寞,又找了別的姑娘那可怎麽辦?又或者說王爺對小姐一心一意,但別的姑娘想法子下手還得逞了,那小姐豈不是又得被連累了。”
筱禾聽得瞠目咋舌,“你這完全是強詞奪理,若是真如你這麽說,那豈不是以後姑爺都有可能負了小姐?”
小桃得意地擡起下巴:“那也可能是個比王爺還要對小姐好的人也說不定。”
席雨桐瞧着二人鬥嘴,只覺得更加苦惱,餘光突然瞥見不遠處的人影,愣了下,而後起身走過去。
在門口站着的,不是鳳羽弈還能是誰。
“王爺,你怎麽這麽快醒了?怎麽也沒叫丫鬟伺候着拿件披風披着?”
她走過去,瞧見對方慘淡的臉色,想起方才和老大夫的對話,心下忐忑,正準備詢問對方聽見多少時,聽見旁邊傳來一句“我都聽見了。”
席雨桐下意識擡頭,對上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眸。
“我們約定過,不會隐瞞彼此,我也不好騙你。”鳳羽弈扯了扯嘴角,“老師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只是關心我罷了,你既然不願,她也不會強迫你服用情人蠱。”
席雨桐下意識摩挲着袖中的瓷瓶,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回神。
“更何況老師也說了,情人蠱只是應該可能有用,并非百分百能解決我體內的蠱。”鳳羽弈擡手彈了彈席雨桐的眉心,“你這丫頭也不用擔心,說不定過兩日老師就能找到新的法子了。”
“若是找不到那又該如何?”席雨桐擡眸,眼底思緒不定,“王爺不怕死嗎?”
“生死各安天命,我就算怕又能如何?”鳳羽弈十分坦然,擡手捂住對面人的嘴巴,“我有些餓了,你先陪我吃點東西,可好?”
席雨桐咽下要說的話,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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