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他從來沒有想到的,鬼界之主是個神,他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像是懲罰又像是寬恕。
九凊說自己犯了錯,遭了天譴,所以下鬼界贖罪來了,他看不出他何罪之有,如果這真的是天譴,那就對他太不公平了。其它的九凊都避而不言,像兩千多年前那樣讓他講自己在凡間的故事。
“我丢了七情。”
他還清楚點記得九凊聽見這句話時臉上那複雜的表情和之後長時間的心不在焉。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百川的思緒,應聲後只見向生偷偷摸摸地走了進來,做賊似的模樣惹人好笑。
向生坐下後認真說道:“師父,鬼君是你以前的朋友嗎?我總感覺這裏陰森森的。”
“嗯”,百川頓了頓繼續說道:“很久以前的朋友了,雖說鬼界是六界陰氣最重的地方,對你也無甚影響,再呆些日子吧。”
“那師父,這些日子我能跟着周雨哥哥嗎?”
“周雨?”
“哦,忘了師父你還不知道,原來白無常不叫白無常,他叫周雨,就是那個壓魂的白衣鬼,那個黑衣服的才是無常。”
百川想了想,那兩個人看起來還比較好相處,說:“如果他們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跟着,我明日與九凊說一聲就是。”又補充道:“可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又似不放心似的叮囑了不少才放向生離開,向生走之前笑着說了一句“師父,你可真像那個賣豬肉的郭大娘,每天她兒子上學堂之前都要囑咐好久。”
百川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他總感覺九凊這一切與自己有關,所有的時間都太巧了。這種想法讓他不安,卻又絲毫不排斥。
神界太安靜了。
神界連神都沒有了,當然安靜。他自嘲地想着。
鬼界沒有太陽,自然也沒有月亮,跟神界完全不一樣,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他讨厭那種頹敗的氣氛,而那一切似乎在他醒來之前就已經注定了。
Advertisement
一睡兩千年,睡神還差不多。
只是他沒想到,這晚會睡得如此不安。
突然感覺全身上下有種火燒般的難受,百川迷迷糊糊中睜開了眼,眼前一片模糊,身下像是什麽動物的皮毛,并不紮人,可他渾身上下都透着一種不自在,他動了動身體,發現除了頭能動之外,身體其他部位都沒有任何知覺。
“水神殿下,久仰大名。”
這聲音帶着磁性,很是動聽,百川卻只覺得像是不斷穿過身體的銀針,将他的神格都要刺碎似的。
“水神殿下”
“你是誰?”他聽見自己這樣說着,聲音虛弱無力,嗓子啞的難受,像一條岸邊幹渴的魚。他輕輕晃了晃腦袋,卻依舊只能看清一個白色的身影,這一刻更是累的連眼都睜不開了。
“噓~”
他感覺有什麽輕輕抵住了自己的唇,像是那人的手指,那聲音繼續道:“水神殿下,你太虛弱了,不要着急,聽我說就好了。”
“你也不用擔心,會有人來救你的。他要是不來,豈不是白費了我花那麽多心思這麽大的局嗎?把水神殿下請過來可不容易。”
那人輕笑一聲,便不再說話,随後他隐約聽見一串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四周安靜下來,他太累了,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疼,只想閉上眼好好睡一覺,可是身下卻越來越熱,四周的溫度也越來越高,感覺皮膚都被空氣一點點灼傷……
突然,一陣靈氣攜着寒意一絲絲流入他的身體,灼熱一點點退去,便又沉沉的睡去了,如先前的那兩千多年。
九凊看着睡塌上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心中的不安又開始肆虐了,他往一旁的香爐裏加了一點安神香,是百川最喜歡的檀木香味。
這種香鬼君殿裏有不少,他很喜歡,卻從不敢用。
他怕自己忘記,更怕自己念念不忘。
現在終于不怕了,哪怕這很可能是不長久的,起碼這一刻百川就在他身邊。
不一會兒,百川的呼吸就平穩了不少,九凊坐在床邊,手指輕輕撫平他的眉眼,強忍着心裏作祟的欲望,讓一絲靈力進入他的眉心,細細查探着。
許久,他的臉上透出絲絲細汗,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終于放下心來,輕輕掖了掖被子,不敢多留。
第二日百川醒來的時候已經臨近午時了,鬼君殿一向清淨,幽藍色的光也讓人提不起勁來,他輕輕揉了揉眉心,卻突然一怔。
九凊一向睡眠很淺,又惦記着百川,很早就去了書房,周雨進來的時候正看見他整理着畫軸。
“殿下,早上好啊!”
九凊早已習慣了周雨這副随意的模樣,對他輕輕點了點頭便繼續做着自己的事。
“殿下,我早說了,堂堂鬼君成天自己整理這些事,別人還要以為我鬼界無鬼呢!”
說着就要去幫忙,九凊卻很快拒絕了:“我習慣自己來。”
周雨聞言哂笑一聲,“習慣自己做是一會兒事兒,不樂意讓別人碰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吧!”
“你來有什麽事?”
“殿下,那兩個是上面來的吧,你要不放心直接把人趕走就好了,成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又找人盯着,這是什麽意思?”
九凊整理好東西,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了然道:“他們剛來,怕是不習慣,就讓無常去看兩天。”九凊睨了周雨一眼:“你是一個人無聊了吧?”
周雨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道:“的确有這個原因,不過還好,向生那個小鬼有點意思,我還不至于無聊。”
也不知道誰是鬼,周雨又道:“我這次來是真的有事,難道我在你眼裏就沒點正事兒嗎?”
九凊什麽都不說,滿眼你自己知道就好的表情,周雨見了也不自讨沒趣,說道:“有魂不歸鬼界,徘徊人間,執念過深,且不為惡,生前為一方大将,普通壓魂使奈何不得,來問問鬼君殿下如何處理。”
“這些事情不是你最愛做的嗎?之前你可沒問過我……”
話還沒說完,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周雨聽聲就知道是誰,嘆口氣趕緊開了門。
無常風風火火趕到也不忘行禮。
“殿下,百川公子他跳下了忘川河!”
關心則亂,九凊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才反應過來百川主水之能。
“現在如何了?”
“屬下不知,百川公子跳下忘川河後屬下等了一炷香的時間他還沒出來,不敢擅自處理,便來通報了。”
“此事還有誰看見了?”
“百川公子是走到忘川河上游無人的地方才跳的,除了屬下,無其他人看見。”
忘川河水本是普通河水,但是鬼界陰寒,忘川河渡鬼無數,而且那是百川,不能有任何差池,他放不下心來。
急忙吩咐道:“周雨你去穩住向生,別讓他知道。”
九凊匆匆趕到百川跳下的河岸邊,一路上不少鬼都十分驚訝,也沒有人敢多言,行禮聲此起披伏,九凊只是輕輕點頭。
“殿下,就是此處,但是過了這麽久,您就算是跳下去,估計也是找不到的。”
九凊并不驚訝無常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能想象到自己現在是什麽模樣。但是兩千多年前的一幕幕在他腦海裏重演,他才知道記憶是如此清晰。
他不能再賭了。
“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無常看見九凊義無反顧的跳了進去,就像百川方才那樣毫不猶豫,他什麽也沒有做,也終于确認了自己是攔不住的。
妖族進攻,天族試探,兩千年來大大小小的事情發生了不少,九凊永遠都是那樣平靜。
如果不是那位突然到訪的客人,他大約都想象不到九凊那種總是很鎮定的臉上還會有那樣驚慌失措的表情吧!
兩千多年了,他也早已分不清自己想要守護的是鬼界還是九凊。
不再多想,無常最後深深忘了眼忘川河,便如往常一般巡查去了。
九凊水性很好,早年間就鍛煉出來了,忘川河的水流總是十分平緩的,這讓他在水中顯得游刃有餘,貼近河床一路順流游着,終于在下游某處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他緩緩游過去,看見百川的胸膛有規律的上下起伏着,像是睡着了一樣,但是卻讓他十分不安,因為這一幕太熟悉了。
何況這裏不是天海,忘川的水沒有靈性,還帶着些許的煞氣。
不願多想,他便輕輕攬過百川的腿彎,竭力向上游去。
百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鬼君殿的房間裏,天色很暗,已是深夜了。
房間裏飄着熟悉的檀木香,他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看來那個無常得更加注意了,他都沒發現有人跟着自己。不過他向來道行不高,好歹也不算是玩忽職守,主水只能絕對是天下第一。
這樣安慰了自己一番,便不再糾結沒發現有人,不,有鬼跟蹤這件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百川:咦,檀木香,沒想到九凊你也喜歡
九凊(笑):嗯,喜歡
百川:怎麽平時不見你用啊
九凊:我說喜歡你
百川:(臉紅)
☆、重逢3
百川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在鬼君殿裏轉了好久都沒找到九凊的房間,偏偏鬼君殿裏又沒人可問,不禁有些郁悶。
按人間的日子來算,自己在鬼界已有一月了,才堪堪知道了怎麽出殿,以及黃泉路那一路,這麽些天,盡看這些去了。況且白日裏九凊總會安排一只鬼照顧他,百川一向不習慣人照顧,盡讓人帶着認路去了。他清嘆一聲,認了自己路癡的命。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便大聲喊道:“九凊……九凊……”
向生睡覺一向很安穩,雷打不動的那種,殿中除了他們兩個也沒有其它客人,正因為十分确認這一點,他才敢喊的如此大聲。喊了約摸七八聲,終于有一只鬼循聲而來,恭敬問道:“鬼君殿下不在殿裏,公子有事可以直接吩咐。”
百川知道這是牛頭,和馬面一起,是在鬼君殿當值的。據說牛頭和馬面是天生的鬼,也是因像得名,每次百川看見他們都忍不住盯着對方與常人無二的臉,試圖看出些貓膩來。可是牛頭馬面當了那麽久的鬼,怎麽可能會讓他看出來。百川很是好奇,卻也不能讓人家變出來看看。
大概是九凊吩咐過了,殿裏的人都稱呼他為公子,他也感覺十分受用。
好不容易喊來了個認路的,百川忙問道:“那你可知你們鬼君殿下去了何處啊?”
“屬下不知,殿下晚間總是獨自出殿去,一般天亮前就會回來。”
總在夜晚獨自出去?百川皺着眉反反複複想着這句話。
難道九凊這些年竟過得如此不如意嗎?那我一定要與他好好談談,告訴他神界凋零不是他的錯。
沒錯,百川早就發現了九凊時常去他的房間,為他點一爐安神香。并且堅定不移的認為九凊如此是因為對神界的愧疚,于是便把那些自責用在他身上。
這麽些天,估計九凊也沒有見過其它神族了吧!不然遇見自己怎會如此反常呢?
他莫不是怕我也要消逝了?
哎,那他可真是多慮了,只不過是嗜睡了些而已。
一定是這樣的,怪不得那日我說我丢了七情他會如此不安。
所有的反常都得到了解釋,百川自覺捋順了前因後果,感覺十分良好。
一月的時間裏幾乎每日都出去轉轉,百川自以為認了不少路,起碼幾個标志性建築是認識了,雖然在他看來也沒幾個。
晚上的鬼界十分寂寥,半天連只鬼都沒看見,這件事他還專門問過周雨。還記得當時周雨十分認真地說:“鬼界多數鬼都是人死之後不願轉世留下來的,他們雖然忘了前塵往事,但是日做夜息的習性還是保持着,所以夜晚也需要休息。夜間會派鬼輪班,将當夜去世的人的人的魂魄帶去休息。”
周雨還抖了抖扇子,補充“當然,以為的鬼界是沒有這麽通人情的,這些,都是我來了之後才有的規矩。”
兜兜轉轉了半天,終于在奈何橋上看見了一個人影。
那人依舊是一身深藍色的衣衫,坐在奈何橋的石欄上,手裏像是拿着什麽東西。一雙長腿在空中不規律的晃蕩着,幾乎整個人都要融進這夜色裏。
百川向那人影走去,離着大約十丈的距離時那人影突然轉過來,眼裏滿是冷厲,卻在下一秒馬上柔和起來,恢複了平靜,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百川忍不住懷疑方才是不是眼花了。然而來不及多想,他便看見九凊搖搖晃晃的似要過來,迫不急待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百川只覺像是九凊在掙紮着什麽,又像是想逃離什麽地方。直到一股酒香伴着絲絲寒氣湧進他的鼻腔,他才肅然意識到九凊是真的醉了。
百川加快腳步,輕輕按住那人肩頭,生生穩住了所有他所有的不安分。
“你喝醉了,我……”
我扶你回去吧。一句話還沒說完,九凊只一個動作就切斷了他所有的思緒。百川看着九凊肩頭疊在自己手上的另一只手,看着九凊那雙看着他的黑黑的眸子,不合時宜地想着,碰到了手而已,何必大驚小怪,之前一直與向生共住一屋都不覺得有什麽奇怪,這些年來自己真的越發敏感了。
九凊的手實在熱的燙人,卻又在這黑漆漆的夜晚給了百川莫大的安慰。自己行走人間數百年,究竟是為了什麽,百川一直說不清。但是在這一切,他卻忽的有種得償所願的感覺。
百川終于耐不過九凊熾熱的目光,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喚了聲九凊。
那一瞬間,百川清楚地看見九凊的眼裏閃過一絲不悅,在他還沒看清的時候,那炙熱的手突然環過他的腰,一把将他一個懸空抱到身旁才穩穩放下。
剛剛明明坐都坐不穩的人,為何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地将他抱過那半人高的橋欄,百川不及多想。
一陣酒香入鼻,九凊将那壇小酒遞到他面前,“喝吧。”
一雙烏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一個大孩子,百川甚至覺得自己如果不接過來,九凊下一秒就會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百川看着九凊那一身盡顯尊貴的墨藍長袍,不禁笑了起來,大約是想象到那模樣實在違和。
“你笑什麽?”
百川接過小小的酒壇,飲下一小口,酒香清冽,帶着鬼界獨有的冷清,九凊的酒量實在不行,他忍不住伸手去撫平九凊微皺的額。
百川動作十分輕柔,九凊卻被那指上的微微涼意驚醒,他推開百川的手,帶着歉意說道:“實在失禮,有些醉了。”
說完便一個翻身站在橋上,臉微紅着,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因為慚愧。那慌張的模樣在百川看來實在可愛,他又飲了一口酒,不自覺地輕笑一聲。
“好酒啊。”
可惜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只好讓風來應景。
“這酒是歡招釀的,她釀酒一流,屬桃花釀最盛。”
百川喝完最後一口,将空酒壇放在欄上,翻身落在橋上,輕笑道:“九凊君這真是醉的快,醒的也快啊!也怪不得神界那麽多年都不願與我共飲一次。”
九凊不好意思的側了側頭,為防止人前失儀,從不與人共飲,百川也曾數次邀請,也從未答應過。
見他難堪,百川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九凊方才提到歡招?”
“哦,歡招是孟婆的本名。”
“孟婆啊,凡間都傳言是位老太太,在我看來卻是十分年輕的,估計就二十多歲的樣子吧!”
“嗯。”九凊說着往前走了兩步,“一齊走走吧。”
百川欣然同意,九凊繼續說道:“的确年歲不大,本名也不姓孟,與她生前的丈夫有關。也正是因為了不斷凡塵往事,才自己留下來的”
“那孟婆湯也是她做的嗎?看起來與水無二,在鬼界這些天日日可見,有時候我都想嘗嘗了。”
這話帶着笑意,九凊聽這心卻沉了一截。
“那倒不是,孟婆湯原叫忘川水,是我閑來無事發現的,”想着百川剛剛的話,又補充道:“嘗起來與忘川河水無二,裏面加了些彼岸花之類的鬼界之物。”
“想不到竟是堂堂鬼君殿下發現的,說出去估計沒幾個人相信。”
九凊笑笑不再多說,像是在避開這個話題似的。
之後又聊了不少前塵往事,兩人很有默契地避開神界調離不談,也不說這些年其中的艱難與孤寂。然而百川卻一直忘不掉提起孟婆湯時九凊的眼神。
直到與九凊告別回到房間都還忍不住在想。
忘川水總不會是九凊誤打誤撞調成的,很有可能是一開始他就想忘記什麽,或者是想讓別人忘記什麽,還是當年那一戰嗎?還是這麽些年至今守護的神界的凋零呢?不管是哪一種,鬼界這些年,九凊不易啊。
越想越覺得定是這樣,還有些埋怨自己,聊了那麽多,怎麽又忘了告訴他,這一切不是他的錯呢!下次一定得找個好機會告訴他,不能再讓他活在愧疚裏了。百川暗暗想着,又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說做便做,第二日醒來百川就尋去了九凊那兒,不少鬼都注意到那個總是四處問路的公子沒有在外面晃蕩了。
向生過來尋師父,三人便一同用了早飯。
飯桌上,向生有些哀怨地說道:“師父,我們來鬼界已經七日了,你就已經有七日沒有教過徒兒了。”
百川正喝着粥,一個不注意就嗆着了,看的九凊一驚,向生趕緊靠近百川,一下一下輕輕拍着他的背,嘴裏卻繼續說道:“師父,這些日子,你不是在鬼界四處亂逛,就是在睡覺,我成天跟着周雨、無常,不是在壓魂就是在跟各種鬼打交道,很是荒廢。”
百川看了看九凊,決定要拿出為人師表的一面來,咳了兩聲之後正色道:“你這樣說,還都是為師的錯了嗎?”
向生看着百川嚴肅的表情,立刻端端正正坐回自己的位置,連忙說道:“徒兒不敢,是徒兒錯了。”
“嗯。”百川點點頭,“那你仔細說說你錯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百川:你晚上總出去幹嘛?
九凊:看月亮
百川:???
☆、哀1
“還不應該去找孟姨要孟婆湯,去凡間壓魂的時候,偷偷喂給了一只流浪狗,結果那狗喝了之後就能看見鬼了,追着周雨跑了一路。”
說着還向來勁兒了似的補充道:“我也沒想到周雨那麽怕狗,剛好他手裏拿着一只烤雞腿,那狗就追過去了嘛!”
百川氣得不行,“孟姨,不錯啊,挺會叫人,我看你在這鬼界呆的如魚得水啊!”
向生低下頭,忙道:“師父我錯了……”
百川沒由頭的感覺事情怕是還沒完,氣的沒氣兒了,試探問道:“還有呢?”
向生看着百川咽了口口水,躊躇道:“有一纨绔子弟喝了酒在路上胡亂侮辱人,然後我就說服了周雨,我們真的就只是想吓吓他的,結果……”
向生說的猶豫,可把百川聽急了,忙道:“結果什麽?給人吓死了?”
向生連忙擺擺手,“沒有沒有,怎麽會吓死呢!”說着頭更低了,“就是一不小心吓瘋了,四處跟人說有鬼偷看他洗澡……”
百川實在氣不過,喝了口水,将手撐在桌上看着向生,一言不發。九凊本覺得他們師徒之間的事之間不該插手,又實在怕百川氣出好歹來,圓場道:“這些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錯,周雨向來愛胡鬧,有無常在不會出事。”說完這些,他感覺向生投過來的目光都帶着溫度。
百川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為什麽突然就要表演一下師道尊嚴呢?他想學什麽教了就是了,這些賬以後慢慢算,總比在九凊面前丢人要好得多,他看着自己不争氣的徒弟,“還有嗎?你還做了什麽?”
“沒有了沒有了……”
“也是,才短短七日,你就做出這些事來,要是給你一個月,你豈不是把奈何橋都要掀了!”
百川随口一說,卻聽得向生一個激靈,那表情一看,百川就知道故事還沒完,就聽向生小聲道:“奈何橋還好好的,就是……就是周雨惦記着還有一半烤雞沒拿上,往回跑了兩步,就被那狗從邊上跑出來,咬了個正着……”
這下連九凊的臉上都挂不住了,百川扶額,“周雨現在如何了?”
“周雨在床上休息着,不嚴重,大夫說大約休息半個月就完全沒問題了。”
百川像是敗下陣來似的沒了力氣,一心想着這下好了,該怎麽給九凊道歉呢?
還沒想出個頭緒來,就聽向生躊躇道:“狗……”
這一個字幾乎就要把百川逼瘋了,他崩潰道:“狗怎麽了,狗又怎麽了,你到底捅了多少簍子!”
“狗咬了周雨之後,叼着他的雞腿就跑了,剛好遇見無常出來辦事看見了,發現周雨被咬了,就急忙忙去給周雨報仇,一個沒收住,把凡間的一座橋弄塌了……”
橋也出現了,這下故事圓滿了。
向生的聲音越來越小,百川卻感覺那些字在自己腦子裏面一個一個蹦出來,整個故事無限循環着。為了減輕罪行,向生補充道:“還好當時橋上一個人都沒有,所以沒有發生任何傷亡。很快凡間一個叫什麽明鏡閣的,來了人重新修了橋。”
一直沉默着的九凊忽然開口道:“明鏡閣?”
本就有些緊張的氣氛,一瞬間被生生打破,卻也算不上輕松。
向生偷偷瞟着百川稍和的面色斟酌道:“九凊哥哥,明鏡閣又有什麽問題嗎?”
哥哥?百川恨鐵不成鋼式的用力點了點向生的額頭,“叫叔叔!叔叔!以前還說你會叫人,怎麽排輩兒呢?”
向生一邊悄咪咪往九凊那邊移,一邊小聲嘟囔着,“居然還動手,已經多少年沒動過手了,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嗎……”
百川聽見了,卻也不與他多說,對九凊和顏悅色道:“九凊,實在不好意思,向生年紀小不懂事,給你和無常周雨添麻煩了,日後有什麽事只管說一聲……”
九凊聞言皺了皺眉,腦子裏把百川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客氣話都過了個遍,越想越不得勁兒,連忙擺手道:“無事,周雨本就愛胡鬧,他們自己處理得好就行。”
“那明鏡閣是有什麽問題嗎?”
九凊看着百川帶着關切的眼神,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第一次正式見面,直到百川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他才回過神來。
“明鏡閣說來只是凡間的一個江湖勢力,雖說在江湖上有幾分地位,本也不該如此注意,但是明鏡閣的閣主卻是十分神秘。”
“神秘?”向生撓了撓頭,“我看一點也不神秘啊!我看不少凡人都能把那位樂善好施的鳳臨公子的身世說個透。”
“正是如此,但是這也是正奇怪的地方。這些年我一直讓無常暗中注意這位鳳臨公子,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本有升仙之質,卻始終處于‘半仙’之态,仿佛是被什麽壓制着,卻也因此,得以長生不老,如今已經三百多歲了,卻依舊是少年模樣。不止如此,他從小家境優越,被家中長輩視作珍寶,六藝皆精,曾高中狀元卻不願入仕為官,偏要做個閑散詩人。”
“不願入仕為何參加科舉?”百川有些不解。
“不願為官也可以理解,他偏偏自诩天下第一纨绔,最愛與纨绔子弟相交。不僅一手組建了明鏡閣這一江湖勢力,還暗中插手朝堂。而且……”九凊頓了頓繼續說道:“據說生得極美,潘安不可望其項背!”
九凊的表情十分嚴肅,百川卻忍不住噗的笑了,“一向高冷的鬼君殿下一下子說了這麽多話,真應該讓無常來看看,不過他大概會懷疑你被魂穿了。”
百川說着給他倒了杯水,遞過去的時候還說着:“最後一段個人風格極其突出,估計是出自周雨之口。”
“你明知我不是高冷。”
表情依舊十分嚴肅,百川忍着笑,用力點着頭,“嗯,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高冷,你只是話少而已。”
越說越沒個樣子,聽着像哄孩子似的,九凊看着他,考慮着要不要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滿,腦子裏閃過無數種表達方式,一想到百川方才氣的臉都白了就一陣心疼,只好作罷,心裏小人團成一團,嘟囔着,就欺負我心疼你。輕輕嘆了口氣,等着百川繞回正題。
“不過只要這個鳳臨公子不做出什麽太過出格的事情,鬼界就不能幹涉吧?”
九凊喝了口百川方才為他倒的水,“就算出格了我們也管不了,除非幹涉到了鬼界,仙界都不确定能不能管,何況是我們呢?還是只能稍微盯着點,這種人太過難猜,不得不防。”
向生也鄭重點了點頭,模樣看起來十分受用,卻迎來百川當頭一擊,“你以為我忘了你做的那些破事兒了是吧?”
百川的臉色已經好了不少,看起來還帶着幾分笑意,向生知道師父已經不生氣了,趕緊道:“徒兒知錯了,請師父責罰!”
“最近你便住在周雨那裏照顧他吧,一定要給他照顧的舒舒服服的。”
向生聽了一愣,滿臉“就這樣”的疑惑表情,百川卻是一副了然的樣子。
“你這表情,看起來很不滿足啊!”百川咬了口包子,已經快涼了,卻也不甚介意,依舊是一副滿足模樣,朝向生随意擺了擺手,大氣道:“那就再抄一百遍千字文吧!”
周雨受傷了,還是被狗咬了屁股,雖然再怎麽看都是向生的錯,但是真正受累的還是無常。
向生自己都還要人照顧,再讓他去照顧周雨,那周雨的傷怕是好不了了。
就這樣,無常做完天下第一只鬼,懷着人道主義,擔起來照顧周雨的重任。
然而,才一個早飯的時間就讓他懷疑起自己的鬼生來,從周京華陽街頭的豆漿到唐國某個犄角旮旯的甜品,生生将他折磨的不行。終于滿足了的周雨才将他放出來辦事,身心俱疲的時候看見了罪魁禍首向生,暴起的怒火在看見他那副苦瓜臉的瞬間平息了。
大約是知道了向生被懲罰的很慘,才決定大發慈悲的不與他計較,一張黑臉卻白白吓着了趕去往生的魂,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那些人之後的命運。
就這樣走到了鬼君殿,站在門前整理整理表情才踏進殿中,只見九凊在案前處理着公文,而百川在小榻上看着話本,一旁的話本更是堆了半人高。無常見怪不怪,畢竟這些都是九凊吩咐他親自去找來的。
“殿下,無常有事要禀。”
“說吧,”九凊放下筆來,也并不避着百川。
“凡屆晉國邊上不太平,怨氣橫生,有一魂執念太強,可能需要我去看看。”
“哦,上次周雨與我提到過,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明日我親自去。”
無常聞言一驚,“殿下,為何要親自去?”要知道,九凊幾乎從不去凡間,更別說去處理這些事情了。
然而九凊并不回答,只是輕輕喚了聲百川,等那人放下話本望着他時又繼續道:“你同我一道去。”
☆、哀2
無常這才了然了些,只說會看好鬼界,又囑咐了幾句小心後便退下了。
百川的視線堪堪停在了“紅顏禍水”這四字上,“是七情嗎?”能讓九凊這般重視的,怕只是這個了,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百川心中一驚,何時就默認自己在九凊心中就如此重要了呢?
“大約是的,”九凊只像是沒注意到他那些微妙的表情似的,“如果不是,就要辛苦百川白白同我走這一趟了。”
百川沒有問九凊是如何知曉的,他總有自己的辦法,他總歸是不會害我,他這樣想着,便應了下來。
“九凊,”那聲音格外輕,九凊聽的心中一癢,百川終于說了出來:“神界變成如今這樣 ,不是你的錯。”
“我變成如今這樣,更不是你的錯。”
九凊眸子一閃,淡淡搖了搖頭。
“是我的錯,你不知道的。”
難不成自己睡在天海海底的那些年,真的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九凊真的犯下了彌天大錯?
他自然是不信的,別人可能不知道,百川最是清楚,九凊對神界的心最是忠誠。就算是,那也定是意外,是天意,是避無可避,怪不得他。
“你不願說,那便不說了罷。”九凊聽見向生的聲音一點點在心中炸開。
“你陪我尋那人間七情,讓我做回那最不像神的神。我陪你償這萬千罪業,與天地兩清,可好?”
百川拿着那通篇情情愛愛的人間話本,覺得自己大約是被魇了,不然怎麽說得出這種話來。
“好,”九凊一面恨着自己的貪婪,一面奮不顧身跳進這美夢裏。
“好!”百川看着九凊春水般的眼神,終于耐不住想要逃了,只是不知道是因為九凊還是因為自己,他只覺得那氣氛黏糊糊的,不大對勁。
“那個,明日是要出去是吧,”他匆匆合上手中的書,“那我先回房裏整理下東西吧,明日出發的時候叫我便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