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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那條長長的‘集市’,劉敏叩開了一道鐵門。
她躬身請陳臻進門,接過了他脫下的鬥篷,抱在懷裏,剛想跟上去,一道黑影像幽靈一般停在了她身邊,把她擠得往後退了一步。
“家主讓我來帶貴客進去。”這句話是對劉敏說的,但來人看都沒看劉敏一眼。
是個高挑的東方男人,桃花眼,眉眼十分好看。他穿着很正式的燕尾服,立手于左胸前朝陳臻傾身行禮,一邊輕輕推了還想上前的劉敏一下,“大人,這邊請。”
劉敏被推開,氣急敗壞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個男人的手,氣得像是都忘了陳臻的存在,“這是什麽場合,劉鋒,你這只瘋狗還敢出來丢人現眼?我……”
劉鋒頭都沒回地打斷她,“你既然知道我是瘋狗,就別惹我。”
說完他擡眼去看面前陳臻,看到他的頭發和眼睛顏色後,神色閃過一絲驚詫。他眼波轉了轉,笑着說,“大人這邊請。”
陳臻沒理會這場小風波,随着這個叫劉鋒的男人進了房門。
他一進門,左右兩邊的三個男人都齊齊站了起來,對他行了一個平禮。
陳臻微微低了下頭,漫不經心地坐到中間的位置上,“初次見面,我是維達爾。”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補充了一句,“這裏不是歐總部,我的中文名字叫做陳臻,不必叫我維達爾。”
他說完,面前的幾個男人都愣了一會兒,像是有些驚訝這個外國長相的人,居然能說一口這麽流利的中文。
左上首的中年男人随着陳臻的動作坐下。劉鋒立在他的身後,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一般。
“陳臻大人。”說話的人語氣倒是很客氣,“我是劉氏的家主,劉長生。”
陳臻多看了劉長生一眼,畢竟以後他将要接管人家的領地。相比他想象之中的樣子,和這個十分中國化的名字,劉長生長得非常……西部牛仔的感覺。他左眼有一條疤,橫貫大半張臉,看上去兇神惡煞,戾氣非常重。
劉長生話音剛落,對面另一個披着一件大氅的男人也開口,“大人,我是東邊餘家的家主,餘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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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亮手臂上盤着一只灰青色的蛇,随着他說話,那蛇也吐着信子對着陳臻低了低腦袋。
最後一個一直拿着一把折扇裝模作樣地扇着的男人站起來,明明穿着一件唐裝,卻朝着陳臻行了一個西式禮,十分不倫不類,“陳臻大人好,我是西邊白家的,我叫白霖。”
陳臻點點頭,“謝謝三位領主迎接我。我第一次回中國,以後還要請各位多照拂我。”
他說完,白霖就捂着嘴笑了起來,“哪裏是我們照顧大人,您是歐總部大長老的繼承人,有純正的始祖血脈,就算是來到了中國,那也是我們需要您的照拂啊。嘴碎贊美大人一句,您的中文說得非常棒!”
餘良摸着手裏蛇的七寸,也附和着,“是啊,為了迎接大人,我還找家教惡補了一下英語,生怕聽不懂大人說話。”
陳臻看了眼自己手邊的水晶杯,裏面是濃醇的血漿。聞起來味道不錯,不過他沒什麽胃口。
“畢竟要過來接管工作,不可能派一個語言不通的人。”陳臻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對着劉長生笑了一下,“我有一半的中國血統,你們可以忽略我的頭發和臉,把我看做同胞。”
白霖從善如流地拍着馬屁,“大人真是說笑了,您本來就是我們的同胞,天下血族一家親嘛,就算您是國外友人,那也是咱們的親同族啊,是吧老餘?”
餘良瞥白霖一眼,才對着陳臻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是啊,我們是同族。”
白霖把扇子一合,打着手心興奮道,“大人您來得可以說是非常及時了!北邊和中部那兩家和我們隔得太遠,我們一直很少走動。平時我們白家、餘家和劉家開個什麽會,約個飯什麽的也是冷冷清清,正好您被派過來了,唉,這回怎麽說也有四個領主了,一桌麻将是湊夠了哈哈哈……”
白霖好像特別開心,說完了又展開扇子,幻想着他的麻将宏圖,嘴中自言自語地贊嘆,“妙哉妙哉。”
全場除了白霖,沒有人覺得好笑。
陳臻是從歐總部派過來的。
在血族中,歐總部一直管理着全球所有血族的大小事宜。但事實上,像血族這種飄忽不定、不服管教的種族,是不願意承認自己有組織這種東西的。大家表面上敬畏着‘最高總部’,暗地裏都在自己的地盤做着山大王,誰都看不上誰。
在血族的世界裏,只有血統是王道。
歐總部會讓世界各地的血族敬畏三分,是因為所有的始祖血脈都在總部內部。
8支始祖血脈,都歸屬于歐總部。而始祖血脈,是血族中最為高貴的種族。
中國的五個家族:北部的趙家,中部的鄭家,南部的劉家,西部的白家和東部的餘家,五大家族的家主和嫡系都是血族中十分珍貴的純血種,及其罕有,但依然比不上始祖血脈。
但其實始祖血族多年來,已經變成了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因為始祖的愛好都很高雅,基本不是在沉睡,就是在總部裏面待着編寫他們的血族編年史、戰争史各種亂七八糟的史。這麽忙,哪有時間出來管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和震懾族人?
真正管事的,是始祖的繼承人。就譬如他們面前的這位年輕的始祖血裔,陳臻。他就是大長老的繼承人。
這也是為什麽陳臻一個目前連爵位都沒有的血族,中國區的領主還需要向他行禮的原因。
其實陳臻這次被派過來,總部公函裏面原話是:‘協助’中國區總部即南部工作。協助兩個字十分微妙,可大可小嘛,劉家其實大可以當做多來個人多喝幾杯血,養起來也無傷大雅。
不過總部發出的公函下一句話是‘以領主之位接管’。
這就十分尴尬了,而且後來接到通知,說來的還是個始祖血裔……
反正在他們心裏,陳臻這次過來那就是明晃晃的争權奪位。
但其實根據他們收到的消息,這位陳臻大人…據說在歐總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少爺。年紀最小,脾氣不好,無所事事,閑散度日。
地位尊貴,可惜是個沒什麽上進心、就只會發發小脾氣的廢物。大家都聽說過,維達爾大人,是歐總部唯一一個和人類保持一樣作息的血族,原因是他覺得人類生活比血族生活更有趣。
聽上去是個獵奇的始祖血裔……但幾個家主并不知道陳臻到底是什麽底細,初次見面,總覺得也沒有傳聞說得那麽……廢柴。
畢竟陳臻現在看上去很尖銳。
陳臻看着面前劉長生明顯不太好看的臉色,笑了一下,“劉家主看上去好像有話要說?”
劉長生手捏着椅子,死死地盯着陳臻,像是在隐忍。他還沒說話,陳臻又開口了。
“幾位家主也在這裏,那我也好辦事,大家一起聽聽吧。”陳臻從懷裏拿出了幾個文件袋,往前輕輕一灑,文件袋已經落到了三個家主的手裏。
“我想大家都知道,歐總部雖然平時不怎麽對大家……要求。”陳臻斟酌了一下字眼,“但是世界各地都會有總部的血影,關心着各個領地的和平和發展。這件事1972年各國首領已經于倫敦談判交涉,歐總部大長老主持會議,大家的家族一定都簽過那份合約書。所以我想大家都是知道的,你們的領地,都有總部的血影在暗處合理駐紮執行任務,這是符合血族法律的合法行為。文件裏的東西,也是通過血影的合法方式,探查到的資料。”
劉長生一邊聽,翻開陳臻遞給來的東西看了兩眼,面色已經沉了下來。
餘良看完沒什麽反應,只是把意味不明的目光轉向了劉長生。
白霖看完倒是笑得挺開心,樂着打哈哈,聽不出是真揶揄,還是實則意有所指,“哎喲,怎麽出了這麽大事兒我們都不知道啊,老劉不厚道嘛。”
陳臻輕輕點着桌子,“血影彙報回總部的文件裏說,劉家主,您的領地管轄區,在過去的兩年以內,發生了三次和西北狼族部落的争端。并且去年和今年兩年,在我們現在所在的城市,您的領地中心,已經發生160起人類意外失蹤、死亡事件,有一半的人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劉長生一邊聽着陳臻的話,一邊閉眼輕輕合攏手裏的紙張,看着它們在自己的手裏變成紙屑,落在地面上,像雪花一樣。
然後他擡起頭,直視着陳臻的目光,仍是不發一言,沒有一句解釋。
陳臻心裏想的卻是:劉家人這個習慣真不好,都愛弄壞東西,還随地亂丢,要改。
他被那陰戾的目光看着,仍是帶着笑容,“畢竟南區是中國最大的總部,出了這一系列嚴重的亂子,總部怎麽能坐視不管呢?劉家主,你說是嗎?”
陳臻說這些話,是想聽劉長生的态度。
奇怪的是,劉長生聽完,轉頭,去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人劉鋒。
劉鋒站在黑暗裏,沉默地低着頭。劉長生和他對視的時候,他露出了一個很……純真的笑,甚至帶着一絲對主人的讨好。
可陳臻覺得劉鋒的眼睛裏,目光中,明明有一把刀。他感覺,這個邪裏邪氣的,被族人叫做“瘋狗”的男人,在劉家的地位似乎很奇怪。
看上去是随從,可劉長生的眼神……
空氣寂靜了很久,劉長生才轉回視線。
劉長生閉了閉眼,輕輕嘆了一口氣,“陳臻大人,這些年一直沒有人跟我分擔,我的确有些力不從心。南部劉家……很慶幸能得到……總部的支持。”
白霖聽完劉長生這話,一向笑着的臉猛地沉了下來,和同樣驚詫的餘良迅速對視了一眼。
這句話聽上去輕飄飄的,但是背後的含義卻沒有那麽簡單,很可能是整個中國區血族勢力格局的改變。南部劉家是中國區的總部,他們一旦向歐總部交移權利,那剩下的四個家族……
陳臻聽完劉長生的話,像是十分滿意。他從胸口掏出一封信,擡手送到劉長生手邊,“這是總部的公函和大長老的私印,手續都是齊全的,您過目吧。”
劉長生攤開手接飄過來的信封。
陳臻坐在上首,撐着頭,用安慰的語氣道,“劉家主,我的到來不會改變任何東西。事實上,我來的目的只是讓一些被打破秩序的事情重新回到正軌上而已。總部給你們的命令說會來一個新領主,但也沒有說,要把劉家主換掉。”
劉長生的臉色一變再變,陳臻繼續好脾氣地給了他一顆甜棗,“您依舊是家主,南部依舊是您的領地。我不需要您傳承給我領主的信物,也不會摻雜您家族內部的任何事宜……你們可以把我當做……來完成任務的外交大使。你覺得我這樣的安排可以嗎?”
劉長生有些不明所以,陳臻這是賣的什麽藥?一會兒一個面孔?
白霖聞言已經緩和了臉色,趕緊附和着叫了聲好,“大人這話說的,什麽大使啊,您就是咱們親兄弟!唉趕緊結束結束了咱們陪大人去吃個血火鍋……”
“大人。”劉長生打斷了白霖的話,他把信函收好,站起來,微微屈膝,重新行了一個對上位者才會行的禮,“我代表劉氏,真誠歡迎您的到來。”
這會兒真誠了。
陳臻聞言笑了下,閃到他面前,和他握了下手,“別這麽見外,劉家主,還希望您多加照拂我。”
劉長生有些呆愣地看了眼陳臻的臉。
陳臻有一張稱得上是完美精致的臉,有北歐人種最優越的基因和血族的氣質,是一種迷惑人心的美麗。
劉長生避開眼,握住了他冰涼的指尖。
事情談完了,不算是賓主盡歡,不過四個人都對今天談判的結果算得上滿意。
後來變成了閑談。
陳臻聽白霖東拉西扯地說了半天,感覺不想留了,天快亮了。
他連連拒絕白霖表示要帶他去‘搓一頓’的盛情邀約,“我要趕着回去看看書。”
“看書?”白霖和劉長生聽完都愣了下,餘良摸着自己大氅上的毛,狐疑着問,“大人,您平時沒有別的娛樂活動嗎?趕着回去看書?小說嗎?什麽神仙小說這麽好看?”
陳臻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是什麽神仙小說……書名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你們也有興趣嗎?”
白霖:“……”
劉長生:“……”
餘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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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星期二,陰。
我第19次夢到那個男人。
夢裏也萦繞着他身上的味道,他對我說:我喜歡危險。
我居然有些羨慕‘危險’。
那是個美好的人類,從他身上的味道到他的談吐,從相貌到他給我的感覺……熟悉而陌生。
明明只是一面之緣,但我總夢到他,總是。我知道這是個可怕的趨勢,但我居然很享受這個可怕的趨勢。
昨晚的夢裏他靠近我,靠得很近,夢裏的我聽到了我的心跳,我不該有的心跳。
他叫——
沈明光。
AM08:45 Vid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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