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盧和橋
厲平敲響門,聽到許可後才低着頭走進去。
奧蘭對着鏡子正在整理自己的領結。厲平掃了一眼,看到了桌上紅色筆跡的書信,又收回視線。
他低頭道:“長老,我來禀報維達爾大人的事。”
奧蘭最後調整了一下領帶的位置,才轉過頭拿起桌子上的信翻開,也不看他:“說。”
厲平始終低着頭:“維達爾大人三天前傳信給我說要一份沈明光的資料,我根據您的指示把安排過的資料交給了維達爾大人。”
奧蘭翻看書信的動作停了下:“他看過後呢?”
厲平咳了下,飛速瞄了奧蘭一眼,“看過後……維達爾大人說要我們分出幾個血影來保護沈明光,說狼族對沈明光有不良企圖,要求我們保護好他的伴侶……”
奧蘭:“……”
厲平看了看奧蘭的臉色,才小心翼翼地繼續說:“……因為維達爾大人态度很強硬……沒辦法我就把負責西邊的那兩個十字衛的……”
奧蘭直接打斷他:“胡鬧!他胡鬧你們也跟着胡鬧!沈明光需要你們保護嗎?人家過幾天授禮完了,一嘴就能把你們給吃了!我看是我們需要保護!”
厲平立刻低頭:“長老說得是!我立刻把人撤回來。”
奧蘭重重嘆了口氣,剛要說什麽,門外又急急地進來一個人,直接跪了下來,“奧蘭長老,二長老和三長老他們……”
他話還沒說完,一陣十分熟悉的……輪子壓過地面的輕微響動已經傳了過來——
奧蘭渾身一僵,這聲音……
厲平聞到空氣裏傳過來的那股很有侵略性的味道,感覺渾身打了個激靈,連忙幾步退到奧蘭身後。
奧蘭皺了皺眉,轉過身去着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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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面前緩緩迎來的,是一模一樣的兩張臉,只不過一個坐在輪椅上,一個推着輪椅。
輪椅上的那個人膚色要更加蒼白一些,暖金色的頭發垂到胸前,一對深褐色眼睛懶洋洋地垂着,正在翻手上的一本小冊子。
他穿着一件輕薄的絲質襯衫,身下只有一只腿,另一邊是空空蕩蕩的褲管。
推着輪椅的是個同款相貌、發色、眸色的男人,只是頭發要短些。他看上去精神要好些,一邊推一邊指了下輪椅上的男人手裏的小冊子,“喬,我們辦完正事可以去這裏玩,我還沒有見過熊貓。”
“我不喜歡動物。”喬放下手裏的冊子,神态還是懶洋洋地,也沒看面前的奧蘭,打了個呵欠,“盧,你還沒有跟奧蘭打招呼。”
他們神态倨傲而随意,看上去十分不把奧蘭放在眼裏。厲平斜眼瞟了幾眼,心裏不停打鼓。
論歐總部領導們的可怕程度……如果奧蘭排第一……那面前這對雙生子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第二……
推着輪椅的盧笑了下,這才擡起頭看了奧蘭一眼,“啊,我的老朋友奧蘭·卡帕羅西亞,好久不見。你可真是個不誠實的領袖,我和喬都以為你在休眠,你怎麽背着我們自己來中國旅行了呢?”
奧蘭沒答他的話,對厲平招了招手,“給兩位長老倒點喝的。”說完才示意他們坐。
盧笑了下,“不必招待了,回去我們彼此哺喂就好,我怕喬喝不慣這裏的血。”
說完盧就一把将輪椅上的喬抱了起來,兩個人在沙發上一齊坐下,盧也沒有把喬放開,依舊親密地把喬嚴絲合縫地抱着,一邊順了下喬柔軟的金發,随後又當着所有人的面在喬的嘴上落下了一個吻。
奧蘭顯然是對這一幕習以為常了,神色十分淡定。
厲平雖有耳聞這兩人是……但一直沒怎麽好好跟這兩個長老見過面,一瞬間還是被雷得有點眼睛疼……看了眼就連忙低下頭。
歐總部的二長老和三長老是雙生子,哥哥叫盧,弟弟叫喬。
這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弟弟喬是三長老,嘴巴十分尖酸刻薄,最喜歡挑別人的刺,簡直可以說一肚子壞水,厲平聽他整別人的事兒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人送外號:獨腿魔鬼。
他哥哥盧也差不多……算是個升級版的喬,說話十分陰陽怪氣,脾氣更是十分古怪……
哦,忘了說,他們是伴侶。
奧蘭好脾氣地看着面前兩個人親親我我地膩歪,表情還是沒什麽變化,“既然你們也不聽指令私自來了,那我也問問你們兩個,來幹什麽?”
盧一邊摸着喬的腰,一邊對奧蘭旁邊的人揚了揚下巴,“都出去。”
厲平和身後的人沒動,轉頭去看奧蘭。
奧蘭想了下,才對厲平他們招了招手,“先出去,沒事。”
等人都退下了,盧才從喬的嘴巴上離開,用指腹擦了擦喬嘴唇上的水光,又親了親喬的額頭。
喬勾着盧的脖子,聲音依舊懶洋洋的,對奧蘭道:“奧蘭,我和盧太想念你了,才追過來看看你,你可別生氣。”
他的聲音比盧的更細一些。
奧蘭皺眉:“你們兩個巴不得我哪天死了才好,別說廢話,來找我幹什麽?”
喬看了眼奧蘭,笑了下,“算了,我有點累,哥哥,你們聊吧。”
說完就把頭靠到盧耳邊,閉着眼睛像是真的在休息一樣。
盧一邊拍着喬的背,一邊放低了聲音,“奧蘭啊,我們說話聲音小一點吧,別吵到喬休息。”
奧蘭眼睛裏面已經凝聚了幾百萬伏的不耐煩,“我說了直接說正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盧定定地看了奧蘭一眼,“急什麽,奧蘭啊,我先來個溫柔的開場白……嗯……我們聊聊咱們血族的常識怎麽樣?”
奧蘭不耐煩地看了一次表,陰沉地看了盧一眼,“我給你20分鐘,我勸你別廢話。”
盧笑了下,“好,那開始吧。我親愛的朋友奧蘭,你還記得我們劃分血統和力量的标準嗎?”
奧蘭一臉你腦子壞掉的表情看着盧,半晌才慢悠悠地開口,“我想你還不至于老糊塗到這個都忘了,何必讓我再重述一遍。”
盧瞥了奧蘭一眼,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給奧蘭回顧了下每個血族都知道的事情。
從上至下——始祖血裔繼承程序最為嚴格,一生只初擁一名繼承人。純血以下的血族初擁子嗣沒有特別的規定,他們的子嗣血統能力,是由其堕入黑暗的決心和絕望程度決定的。
簡單來說就是,越适合黑暗越絕望的人,被初擁後就能獲得更強的力量,但不能越過轉化者的血統。這是他們被祝福,也是被詛咒的一種力量,說法來源于古老的傳說和史籍中。
但其實大家都知道,血族算是一個拼爹的種族,初擁你的人決定了你的三六九等。
初擁和轉化是兩回事。初擁是親密的延續,一般血族們會對自己的愛侶、繼承者進行這個儀式,能夠繼承和初擁者相同的血統。但轉化就稍微随意一些。
而最開始的那些……始祖血裔、純血種、普通血種又是從何而來的,如何分出了等級呢?血族內部有諸多不同的說法,但争論多年,一直沒有定論。
盧大概說完,便對奧蘭道:“好了,說完這個我想問親愛的奧蘭一個問題……為什麽當初拉斐爾要選擇初擁一個普通的人類?你我都知道,我想這不符合我們的規定。畢竟,大長老不是誰都能做的,奧蘭,你說是嗎?”
奧蘭挑起一邊眉毛,“盧,這是前大長老拉斐爾的決定,也是他的意願……我以為這件事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你們鬧了這麽多年也改變不了維達爾會是繼承人的決定,現在你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屁話,有什麽意義?”
“當然有意義。”盧勾起嘴角,“因為我和喬實在是太奇怪了啊!為什麽拉斐爾一定要指定一個憑空冒出來的東西做繼承人!一開始我猜測,或許拉斐爾喜歡維達爾那一款的……嗯,後來喬無聊的時候,就讓下人去查了一下……”
奧蘭微微皺起眉。
“你知道我們查到了什麽嗎?”盧誇張地看着奧蘭,“我們發現維達爾的過去,你們所謂的那個‘人類’的過去,有模有樣的那些過去,他的家庭、父母……那一切……居然都是假的!那個死于車禍的孩子也叫維達爾,不過……那個男孩據說是個……黑人!是被那對白人父母領養的孩子!那家人所有的過去都被人抹去了……但我們還是查到了……”
奧蘭一動不動地看着盧張張合合的嘴。
“奧蘭!你說為什麽拉斐爾要費盡心思地去掩埋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的身份?”盧頓了下,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奧蘭:“你說……會不會……維達爾以前根本就不是人?”
“你到底想說什麽?”奧蘭依舊冷靜地,帶着審視看着盧,“不管他以前是誰,他現在都是我們的繼承人,不久後會繼承歐總部,這是拉斐爾的指令。”
“那如果拉斐爾錯了呢?”
奧蘭擡了擡眼,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什麽?”
“我說,”盧聳了下肩,摸了摸懷裏喬的頭發,“那如果拉斐爾錯了呢?”
說完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輕飄飄地甩了出去。
奧蘭伸手接住飄過來的紙頁,只掃了一眼臉色立刻就變了——他把那張紙往桌面上一拍,猛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盧!你這是在造反嗎!”
盧懷裏的喬眼睫顫了顫,盧連忙朝奧蘭做了個噓的動作,“小聲點,奧蘭,我的喬有點累了,你別吓到他。”
奧蘭一把将那張紙拍到盧臉上,臉色十分可怖,音量一點都沒降下來,“你們這樣做能得到什麽?!就算換掉維達爾,大長老已經死眠,現在也沒有指定的繼承人可以繼承總部!就算你行使權利召開會議簽字拒絕承認繼承人,就算……其他長老都簽了這東西,你以為沒有我最後同意,你們能夠換掉維達爾嗎?!”
那張紙輕飄飄地落下,又被盧撿了起來。
那是一封請願書。
內容是對維達爾身份的質疑,認為其沒有資格和能力繼承大長老之位。按照歐總部的慣例,始祖血裔正式繼承之前,其他七名長老有權利否決和同意其繼承人的合法繼承可能性……
自從前大長老拉斐爾指定維達爾繼承大長老的位置以來,盧和喬已經發起過無數次的否決會議,但每一次在奧蘭的制衡之下都不了了之。
可這一次不一樣了。
盧和喬拿出了維達爾虛假人類身份的證據,已經在奧蘭不在歐總部的時候……拿到了包括他們兩人在內的四個長老的簽名。
盧吻了吻懷裏喬的額頭,才看着奧蘭輕聲道:“哦,對了,我忘了說一件事……據我所知,我們的小維達爾,中文名叫陳臻的那位你的小寶貝,現在不僅把中國區南部的領地管理得一團糟……并且和即将成年的狼王來往密切。啧,奧蘭,我覺得……總部也該好好管管這個不懂規矩的維達爾了,你說是嗎?”
盧的聲音很平緩,只不過內容實在太過咄咄逼人。
奧蘭感覺渾身都緊繃着……
每句話都是死穴。
但他不能讓。
奧蘭沉着臉,“這件事是我讓他這樣做的,是我讓他去接近狼王……這樣不是也順了你們的意嗎?你們不是下了四五道指令讓維達爾去斬殺古狼王嗎?!”
“我們說了讓他殺古狼王……”面前的盧挑了挑眉毛,“但沒讓維達爾把自己送人家床上啊,奧蘭。”
奧蘭心裏嘆了口氣。
這件事其實怎麽說都說不通,盧和喬不可能相信,就算攬到自己身上也過不去。盧和喬突然到來的威逼太突然,現在所有事都一團亂麻,奧蘭心中已經有些悲涼了。
陳臻和沈明光在一起這件事是他所有計劃裏最致命的變數,他無法彌補的一個變數。這件事會變成陳臻的催命符,但奧蘭攔不住沈明光,也不能責備陳臻……
奧蘭依舊站得筆直,直面着面前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他沉聲道:“盧,你到底想怎麽樣就直說吧,說這些來威脅我,你想做什麽?”
盧輕輕地用指尖彈着那張紙,那張有四個花體簽名的請願書。
“奧蘭一向這麽直接,也好。”盧笑了一下,“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奧蘭,我知道你手裏有……那個東西,你把它給我們,我就不動你的小寶貝維達爾,怎麽樣?”
奧蘭呼吸停了一瞬。
來了。
他定定地看着盧輪廓分明的側臉,一字一頓地問:“你說的是,什、麽、東、西?”
盧擡起臉,他懷裏的喬也像是有感應一般睜開了眼睛,也偏過頭來看奧蘭。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都定定地看着奧蘭,竟無端給人一種異樣的驚悚感。
他們同時開口,聲音疊在一起,口型一致,表情一致,語氣一致:
“把你手上代為守護的那枚神靈碎片,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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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