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往事

蘇倪在門口喊道：“蘇貴哥，喝的是什麽酒啊，這麽急？也不讓我爸回來洗把臉，這大熱天我爸在外面幹了一天活，肯定留了許多汗，讓他回家擦下喝口水吧！”

蘇爸一聽自己閨女的聲音，驚喜的喊道：“倪妮，你回來了？城裏好玩嗎？”

“瞧我爸說的什麽話，人家是去買書還有給弟弟們買作業，又不是去玩的！一早就回來了。”說着走過去，接過蘇爸手上的帽子水壺，順手拉過蘇爸往家裏去，蘇爸樂呵呵的跟着往回走。

蘇貴氣的大喊：“三叔，我爺奶讓你去吃飯！”

蘇爸随意的擺擺手，道過會我自己過去。這樣的事時有發生，他一進門他娘就讓個小輩喊他過去，每次都是說媳婦的閑話，往往要花點錢才能消災！不對，是花點錢堵他娘的嘴……反正就是那個意思，想她娘不生氣，不找媳婦麻煩就的給錢！不過今天還加上吃飯了，并且蘇貴作為最受寵的長孫，從來沒與尊降貴幹過這樣的事，看樣子這次矛盾不小。

蘇爸苦笑着對蘇倪道：“閨女，爸爸上道吧，看你想我回來，我就先回來了。待會你媽媽要是生氣了，你可得要幫爸爸說好話！”

“哼，這次可不止媽媽生氣，我也很生氣。他們”蘇倪指指西邊“想要我的獎金。那天可是說好的，我得的我自己收着誰也別想要，我們可是有契約的。你要是敢随便答應他們，你就自己掏錢去，我是一分也不會給的。”

“不是，閨女，我我……”蘇爸一聽這事知道不怎麽好善後了，三萬塊呢，他娘咋知道了？關鍵是他娘知道了，這能不剝成皮下來能成嗎？關更鍵的是他現在身無分文吶！“你奶他們怎麽就知道了？不是說好誰都不說出來，是不是浩浩他們……”

“浩浩他兩又不傻，是蘇貴從報紙上看到的。他知道了，還不就全部知道了！我跟你說，我滿十八歲了，簽的協議是有法律效益的，就是親爸也不能奪我的錢。要不我就采取法律手段維護我的合法權益！”

“瞧你說的，爸爸還能搶你的錢？你怎麽能這麽想你爸！”蘇爸一臉傷心的說。

“我相信你是不會，但是你那麽聽我奶的話，誰知道你會不會賣女求榮！”

“閨女，虧你還是考了狀元的人，連你爸都知道賣女求榮不是這麽用的。咱們商量下，你就把你那獎金摳一點給我好不好？就一點點。”

“沒門，一分都不給，再說就那一大家子，不榨幹能罷手？”說着狠狠的推了蘇爸一把，直接将他推進房裏，然後自己也走進去，關上房門。

前面床上坐着是黑着臉的老婆，後面是生氣的女兒，真是前有狼後有虎。蘇爸只好求饒：“好了好了，我錯了，我保證不拿倪妮的錢，不管倪妮爺奶怎麽說，打死也不給他們錢！”

“倪妮那個錢你就不要想了。”蘇媽平靜的說：“但是家裏的錢，包括上次校長給的三千塊，一共也就七千多塊錢。給你兩千，你愛給誰就給誰。”蘇爸聽到這裏還很高興。畢竟家裏已經是萬元大戶了，給自己爸媽一點也是應該的不是？

蘇媽接着說：“還有這個房子也給你，當初花了三千買的，現在還是抵三千，算是財産平分了。三個孩子歸我，我都帶走，反正你們蘇家從來不把我娘四個當回事，我回我娘家。明天一早上縣裏我們把離婚證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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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倪剛才還在想，她娘咋還沒受夠他們，還主動給錢，這樣拖自己閨女後腿是不是傻了。現在才知道蘇母比想象中的還要彪悍！可是她并沒有想他們離婚啊。上輩子多少風風雨雨都一起走過了，難道這輩子就因為這意外得來的三萬塊錢，把兩老婚姻弄沒了。

蘇倪轉頭朝蘇爸看去，對方像是受到巨大的打擊似得，木頭一般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楞着兩只眼睛呆呆的看着她媽，這才放心了。好吧，若是她爸還是一味的向着她爺奶，她也就不介意趕時髦做個單親家庭家的小孩！

蘇三德是真的吓傻了，嘴巴張張合合幾次愣是沒說出個聲音來。直到蘇媽把兩千塊錢塞到他手上，才反應過來，像錢燙手似的丢回去。

“媳婦你說啥呢？怎麽扯到離婚上去了？離什麽婚，我們怎麽可能離婚呢？”蘇爸氣急敗壞的說。

“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過不下去了。”蘇母依然平靜的說，想着以前的種種，是真的傷心了。明明能過好日子，偏偏遇到這群人。這一刻她是真動了不和蘇爸過的念頭，不光光是吓唬他，現在孩子長大了，特別是蘇倪念書的錢也有了，她忍不下去了。

蘇爸這才真的慌了跑上前蹲在蘇母面前拉着蘇母的手到：“蘭蘭，我錯了。我混帳，我再也不提了，不管我爸媽怎樣逼我我絕不會拿家裏的錢給他們。我以後都不管他們了，我們一家好好過好不好？你別生氣，別傷心了……”

可是說着說着林蘭芳卻掉了眼淚下來：“夠了，蘇三德，六年前你媽那樣對我，你也就那樣算了。轉背照樣偷偷這裏扣點錢那裏扣點錢往你媽那裏送。我爸媽我哥都讓我離了這婚，但是那時候孩子還小，我一個人怎麽養的活他們三，我沒有辦法，我忍了！這些年你都是怎麽做的？貼補的少嗎？自家的孩子舍不得吃好的舍不得穿新的，結果呢都給她奶拿去給老四家的，蘇貴家的孩子買零嘴吃。還有你大姐家，你小妹家哪個她沒貼補。她哪裏來的錢，你告訴我，你說！”

說着拿起床上的錢砸在蘇爸身上：“我林蘭芳嫁給你二十年，任勞任怨，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換來的是什麽？是你的心從來都不向着我們娘四個，不向着這個家。這麽多年總共就存了不到五千塊！若是沒有蘇倪讀書出息，拿了獎金。你告訴我回頭我拿什麽供我三個孩子上學？還有這個“蘇母翻出抽屜裏夾鞋樣的本子，攤開丢在他身上：“這個上面記得都是你拿給你媽的錢，你不知道吧？每次你媽拿到錢都會特地來和我說下，好讓我知道，你是多麽孝順！你記得嗎？頭兩年我還常常拐着彎問過你，你是怎麽答得？記得嗎？不記得我一遍遍說給你聽，我記得，我一字一句都記得的清清楚楚！”

蘇三德茫然的拿起本子，上面一筆筆開始三十五十後面一百兩百的确都是自己拿過去的錢，後面日期都标明了，上面還有許多水印，也不知道是水打上去的還是……明明他娘說蘭芳心氣小，免得她生氣要自己不要告訴她拿了錢，她不知道自然就不生氣了。所以他才總是騙着她……

蘇三德擡起頭看着似乎很冷靜但是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的妻子，木然的女兒，還有聞聲趕來一臉惶恐的一雙兒子。這才體會到自己所作所為究竟有多混賬，對自己的妻兒傷害有多深。

當初面對被打的遍體鱗傷的妻子，他怎會無動于衷？可是他能怎麽辦？對方是他娘，他總不能打回去。他還得求着媳婦瞞着這事，要不他娘算是犯法呢，要坐牢……

也就剛開始幾個月他沒給過他娘一分錢。可是時間長了，不是打在他身上，他就混帳的忘了痛。禁不住他娘磨，又開始時不時拿點錢給她。他以為他自己私下偷偷扣點，妻子不知道，原來她都知道，只是忍着沒說。想畢，她的心真的傷透了吧？今天才再也不想忍了，想到這裏自己就心如刀割。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想到這裏蘇爸一把抱住蘇媽，緊緊鎖在懷裏：“對不起，蘭蘭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娘四個。你原諒我這一次，最後一次，我再也不犯錯了，再也不會了。我不能沒有你們娘四個……”

蘇倪此時也是淚流滿面。上輩子到死她都不知道她媽比她想象中過的還苦。當初自己高考失利，她得頂着多大的壓力送自己去複讀。後來又因為自己感情受挫，長時間在外，不敢回來看看。特別是最後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蘇倪想想特別難受後悔，自己實在是太不孝，今生不管怎樣變化，一定要讓自己的媽媽平安喜樂。

想到這裏，蘇倪擦幹眼淚，走上前去扶起坐到地上去的蘇母說：“媽，別傷心了，你還有我。”

兩個弟弟也圍上來，幫蘇母擦着眼淚。勸到：“媽媽，別哭了。我們也一定好好念書，争取讓老師免我們的學費，以後像姐姐一樣考大學，掙錢給你花！”

蘇媽看着圍在身邊的三個懂事的孩子，卻徹底放開大哭起來。她一直害怕，怕自己堅持不下去，怕沒有錢孩子上不了學，以後只得像她一樣一輩子在地裏刨口吃的。現在孩子大了，總算是熬過去來了，蘇倪大了，能上大學了，兩個小的也快了。

蘇三德看着嚎啕大哭得像個孩子似得妻子，心裏酸楚的仿佛被一雙手緊緊扣住，喘不過氣。他推推蘇倪，示意她帶着兩個小的先出去。

蘇倪看着兩人的狀态，猶豫了下，帶着兩個弟弟走了出去，順道關上房門。

蘇爸見孩子們都出去了，連忙轉身坐到蘇媽身後一把摟住她。蘇媽掙紮着不讓他抱，蘇爸死命摟着不放手，眼淚從臉上流下來，滴到蘇媽脖子上。蘇媽先是僵了下，然後怒了:“你哭什麽，該哭的是我！”

“對不起，蘭蘭，我是無心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我只是以為你不知道，我只是不想我媽再找你的麻煩。我以為她拿了錢，至少會收斂些。我太傻了，你原諒我這次，我再也不會了。”

“你現在知道這樣說了，誰信？你都只聽你媽的！她每次要到錢都會明裏暗裏說給我聽。我能怎麽辦？找你鬧，找你吵。有用嗎？你就不給了？我沒拐彎問過你，你不都是糊弄我就過去了！這麽多年，我被你們娘兩弄的都想過去死！要不是舍不得我幾個孩子還小，沒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