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心猿意馬
“怕她死在君燃酒吧裏而已,他醒了又不依不饒。”沈隽意說完,又補了一句。
君燃。
傅清疏放在口袋裏的手指僵了僵,把想問的話,咽了回去。
手術室門外的燈牌一直亮着,看着多半是兇多吉少,按照動脈那個出血量和肚子上那個傷,雙重壓力下除非她是孫悟空,多長了個腦袋。
傅清疏站姿筆直,身上幹幹淨淨的,和沒正行的沈隽意形成強烈對比,兩人一前一後站着,格格不入。
傅清疏:“不做醫生,為什麽學醫?”
“瞎瘠薄報的專業,考上了我有什麽辦法,家裏不讓退學,不然教授您跟學校說,把我開除了得了。”
“你不上課,補考也不肯考,是為了讓學校把你開除?”
沈隽意眸子一閃,忽然笑起來。
他走回來靠近傅清疏,身上那件深灰色T恤被羊水和血幾乎浸透,貼在皮膚上,透出裏頭緊繃的肌理。
傅清疏不習慣他靠近,皺了下眉。
沈隽意低頭:“教授,你問這麽多幹什麽,喜歡我啊?”
話音一落,傅清疏眉頭倏地擰了起來。
兩人之間的氣氛像是個緊繃的弦,沈隽意伸出手,打了個響指,像是撥動了弦,一顫。
傅清疏沒回應。
他當年比沈隽意放縱多了,什麽話沒說過,什麽事兒沒幹過。
不說班門弄斧,沈隽意臉上那股吊兒郎當又無所謂的表情,在他眼裏根本藏不住。
他想把沈隽意當成一個孩子,一個小他足足十歲,還在叛逆期的孩子。
可他身上那股信息素的氣味又不自覺的牽引着他的絲絲血脈,讓他幾乎忍不住,不顧一切地想去引誘他同自己沉淪。
不管他喜歡人是不是自己的學生。
傅清疏深吸了口氣,攥了攥手指,壓下心裏本能的悸動,淡淡說:“走吧,回學校。”
“傅教授?”一個驚訝又不大确定的聲音響起,
傅清疏擡起頭,略微皺了下眉,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喊自己。
莫久快步走過來,略顯激動的問:“你怎麽在這兒?”
“你是?”
莫久忙不疊換了只手拿病歷本,伸出右手說:“忘了跟您自我介紹,不好意思啊,我叫莫久,祝川的朋友。”
傅清疏幾乎立刻就明白過來了,他就是祝川說的那個對自己“一見鐘情”的Alpha醫生,原來就在這個醫院工作。
傅清疏伸出手,“你好,傅清疏。”
沈隽意站在傅清疏身側不遠的地方,勾着眼睛打量了下這個醫生。
頭發不長不短修剪整齊,白大褂幹淨的像是連個細菌都沒有。
用宋明的話說,和傅清疏像是一路人。
莫久說:“你有朋友生病了?我給你張名片吧,下次有什麽直接來找我就行了,咱們醫院不大好排隊。”
傅清疏接過來,“謝謝。”
沈隽意站在傅清疏旁邊,已經把莫久打量了三四遍,聽他們你來我往相敬如賓的客套,終于不耐煩了。
“老師,走不走啊?”
莫久這才回過神看他一眼,剛發現旁邊還站着一個人,又看見他身上的血跡,皺了皺眉問:“這位是?”
傅清疏:“他是……”
沈隽意伸出了他那只仍沾着血跡羊水的手出來,“你好,沈隽意,傅教授的學生。”
莫久看着他這雙色彩斑斓的手,有些直覺地排斥。
他也做主刀醫生,劃肚子切內髒的事兒不少幹,但他這個……
“……你好,莫久。”
沈隽意攥了他的手一下,很快收了回來,略顯不耐煩地問傅清疏:“您還聊嗎?聊的話我先走了,君燃還等着我收屍。”
傅清疏朝莫久略微颔首,将名片收進口袋,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兩人回到酒吧,沈隽意說:“教授,您回去呗,還跟着我幹什麽,舍不得我啊?”
傅清疏看了他一眼,沒接話,跟着走了進去。
沈隽意随便擡腳踢走一個酒瓶子,“我操,真特麽是個兇案現場了,把老子暈血都治的八九不離十,以毒攻毒是有點東西。”
“沈哥。”服務員們坐在角落裏竊竊私語說着什麽,一聽見聲音忙站了起來,小跑過來站在他們面前。
“君燃呢?”
餘磊忙說:“小遲哥說他在醫院住着呢,非說自己要死了,得住個一年半載的養回來。”他頓了頓,又說:“剛才警察來過了,看了看現場,又把監控錄像拷走了,那咱們這兒收不收拾啊。”
沈隽意環視了一圈,“收拾吧,反正兇手有模有樣的大家都看見了,跑不掉。派人看着醫院裏那個吧,死了人才難辦。”
“嗯。”
沈隽意轉過身,朝傅清疏伸出手,“車鑰匙。”
傅清疏手裏攥着鑰匙,沈隽意沒等他動作,伸出手指勾了出來,沒碰着他幹淨的手指,扔給餘磊說:“傅教授的車,讓那女的弄得全是血,你開過去座椅墊子什麽全拆了,換新的,弄好了把鑰匙送給傅教授。”
餘磊遲疑了下,“這……賬呢?”
“記君燃賬上,我手機讓他泡酒喝了還沒賠呢,他破那麽大點口子還住院,沒事兒浪費個瘠薄醫療資源,讓他沒死趕緊回來給人傅教授報銷修車費,哦還有闖紅燈的罰款,少一毛錢薅他一根頭發。”
餘磊一哆嗦:“……是。”
兩人出了酒吧,一齊往校門口走,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半了,校門應該早就關了,但傅清疏的自行車放在了門衛那裏,要過去拿。
沈隽意也要回宿舍。
“老師,您對炮友這件事,有什麽看法?”沈隽意想起他常去相親,想起祝川,又想起莫久,突然沒頭沒腦的問。
傅清疏腳步一頓。
沈隽意走的快他一步,轉過身來伸出手,遮住了傅清疏眼前冷白的路燈燈光,将兩人之間的距離縮成一個暧昧又微妙的尺度。
傅清疏甚至能聞見他身上似有若無的信息素氣味,覆蓋住腥膩的鮮血。
他已經二十九歲了,本該心如止水,但因為信息素的影響和這一句話反射性地覺得後頸的腺體微微腫脹發熱。
他向後退了一步,避開沈隽意:“你情我願,不支持不反對,沒什麽看法。”
“老師。”沈隽意一本正經地像個好學生一般,問着并不規矩的話:“待會去我宿舍?”
這句話本身就有些越界,再加上傅清疏先前便以為沈隽意已經知道自己是Omega的加成下,瞬間就理解成沈隽意在向他提出約炮。
“沈隽意!”傅清疏眼神一沉。
“啊?我怎麽了?”沈隽意的表情看着無辜極了。
“既然你知道我是你老師,就應該有點做學生的分寸。”傅清疏手指不自覺地掐緊,嗓音發幹的補了句:“我不約。”
沈隽意忽然笑起來,帶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氣,眼角微微上挑,嘴角也勾起一點弧度,仿佛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他說:“放心吧老師,我不搞師生戀,也對您沒興趣,更沒找你約。問你去不去我宿舍就是想還你衣服而已,你要是嫌我穿過髒了,不要了,那算了,我回頭原模原樣給您買一套。”
傅清疏喉頭微哽,不甚自在地說:“不用,丢了吧。”
“這樣吧。”沈隽意略一偏頭,說:“你給我個微信,您那衣服多少錢,我轉給你。”
傅清疏略有些不自然地說:“你手機不是被君燃泡了酒。”
“……對哦。”沈隽意恍然,頓了頓又說:“那您加我好了,我微信號就是手機號。”
傅清疏看着他,沈隽意到底年輕,直勾勾看人的時候,像個小狼崽子一樣的眼神輕易地撥動他的心弦,讓人無法拒絕。
半晌。
“不必了,我不缺錢。”頓了頓,傅清疏又補了一句:“我們之間,也沒有聯系的必要。”
沈隽意看着他說完就轉身,清瘦的背影被冷白的路燈撒上一點清霜,真像個被精心修剪過的,帶着積雪的雪松。
“有病吧,跟你好好說話也不行。”
沈隽意嗤了聲,一腳踢走路邊的石頭,大半夜早已過了門禁時間,他也懶得叫門衛開門,扭頭翻牆進了學校。
宋明早睡成個死豬,呼嚕打的震天響。
趙路還沒睡,坐在床上焦慮的打游戲,晚上沈隽意出去之前說給他帶飯回來,結果他等了一晚上也沒等來,電話也打不通。
他餓的不行,外賣都吃完四個小時了,沈隽意的手機還是關機。
該不會死外頭了吧。
趙路憂心忡忡地給許奕打電話,旁敲側擊地問他倆是不在一塊兒,結果許奕茫然地說了聲:“啊?”
趙路沉默幾秒,說:“沒事。”
他跟沈隽意是高中同學,兩人又恰好考到了一所大學,對于他家裏的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點,雖然并不太多。
沈隽意推開門。
趙路擡起頭,看見他擡腳将門從後頭關上了,兩手一伸将T恤兜頭脫了下來,露出精瘦卻肌理明确的腰腹線。
沈隽意将衣服扔進垃圾桶。
“我靠,你剛跟誰在一塊兒啊?”
沈隽意頭也沒回,随口說了聲,“傅清疏。”
趙路被吓崩了,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三魂七魄都吓離體的問他:“你這一身的血,那那那人……死了還是沒死啊?”
沈隽意沒過腦子,以為他說的是那女人,就說:“不知道,還在搶救。”
趙路覺得自己快要斷氣了,慌忙扒着欄杆說:“不是,你雖然沖動,但是從來不打比你弱的人啊,傅教授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知識分子,到底怎麽惹着你了啊?”
沈隽意這才發現兩人說的不是一件事,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說:“我沒揍他,不是他的血。”
“哦那就好。”趙路松了口氣,忽然又提起來,瞪大眼睛問:“那這是誰的血?你受傷了?”
“……一個孕婦。”
趙路懵逼了,張了張嘴“啊”了半天,“怎麽還有孕婦?”
“君燃酒吧裏出了個三角撕逼案,我在門口正巧遇着他了,一塊送……”沈隽意說着說着就煩了,看着趙路探究的表情,擺了下手,“算了跟你說不明白,我洗澡去了。”
趙路扒着床欄杆,看他脫了上衣的精瘦肩背,嘿嘿笑了聲,“沈大爺,你跟傅教授……”
沈隽意剛踏進衛生間,聽見這話回了下頭,想起傅清疏那張拒人于千裏之外,對人說話禮貌有加,對自己的冷漠譏諷的臉,眼皮一掀。
“情敵。”
沈隽意擰開花灑放水,因為宿舍裏開了空調,連帶着衛生間裏的溫度也很低,他從外面回來一身汗,又是血,着急洗澡。
冰涼的水落在肩膀上凍得哆嗦了下,脫口一句“艹”又伸手往熱水那邊調整了一點,忍不住擡了下頭,往教師宿舍看了一眼。
啧,要個微信都不給,誰稀罕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莫久:這人手上全是血,跟我握什麽手?
沈·小狼狗·隽意:我不管,出現在我老婆身邊的,不管男女,不管有沒有跡象,全是情敵!!!我要針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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