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節
自己吹得涼透了,指尖連動一動都不能。
黃媽一來,肯定就戳穿了。
她壓根就沒有定親,哪來的未婚夫?
別的都無所謂,可是連累了爺爺……星意用力咬了咬下唇,擡頭的時候,卻看到葉楷正十分專注地看着自己,又微微搖了搖頭,顯然是在寬慰她。
她便只好穩住了心神,走一步看一步。
黃媽腳步有些踉跄,被拉到了庭院的中央,那軍官指了指葉楷正,問她:“這是誰?”
黃媽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下,遲疑着又回過頭,去看身邊的兩個士
兵。
此時星意全身上下大概只有心還在跳動,一下比一下劇烈,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老大娘也許是受驚過度,聲音都顫抖了:“姑爺……他們、他們打你了嗎?”
僵冷的氛圍一下子就放松下來了。
賈鑫笑道:“這位真是廖家的新姑爺了,軍爺,去下一家吧?”
那軍官又陰沉地打量了廖家幾個人,才揮了揮手說:“走。”
賈鑫屁颠颠地跟在最後,走前對老爺子作了個揖:“老爺子,将來喝喜酒可別忘了我啊。”
老爺子便撚撚胡須,笑說:“那是一定的。”
人走光後,院子裏便有些空落了。黃媽握住了星意的手,有些心疼:“小姐,凍着了嗎?”
星意只覺得現在自己還是恍恍惚惚的:“姆媽,你怎麽會知道的?”
“老爺子在他們還沒進來前,就找人告訴我了。”黃媽笑着說,“沒事了,趕緊去加件衣服。”
他們還沒進來前,那就是兩人去說話的時候,星意看了爺爺一眼,有些好奇他們說了什麽。老爺子走過孫女身邊:“你跟我過來。”又看了眼葉楷正,“折騰了一晚,早點休息。”
葉楷正沒吭聲,只點了點頭。
星意心裏頭還有許多困惑,便跟着老爺子去了書房。
老爺子喜歡算數,書房裏有許多三角尺,星意小時候最愛拿着當積木玩,爺爺也從來都不會生氣。
“爺爺,今天你說的那些……不是真的吧?”她迫不及待地開口問
。
老爺子在梨花木椅子上坐下,上了年紀,又折騰這麽久,已經有些疲倦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有些是真的。”
“青羽和他母親的确在下橋住過一段時間。”老爺子仿佛看出了孫女的焦灼不安,又笑笑說,“不過說你定親了,那是權宜之計。爺爺可舍不得你這麽小就嫁人。”
星意一下子舒了口氣,眉眼彎彎地笑起來:“那就好。”
小丫頭的眉眼是真像她爹娘,不過比她爹娘都好看,乖乖巧巧的,眼睛又亮。老爺子看着她,沒來由地有點心疼:“星意,爺爺不是老古董。将來你要結婚,得找個自己喜歡的。什麽媒妁之言,總是比不過自己喜歡。”
所以老爺子才敢在鄉裏鄉親面前說給自己定了親吧?他壓根就沒想讓自己留在下橋,天高海闊的,誰在意一個小地方随口說起的一個定親呢?
星意明白老爺子的心思,又覺得有些難過。
因為爺爺說過,落葉歸根,他是不會離開下橋的。
可他就是放心自己和哥哥……離開這裏,他從來都是這麽開明,不遺餘力地支持自己。
“下次心裏藏了什麽事,不要瞞着爺爺。”老爺子最後說,“今天這事,如果不是我提前問了出來,你看看怎麽收場?”
姜還是老的辣。
這點星意不得不服,乖乖點頭說:“我知道了。”
星意走出書房,正要回自己的房間,忽然看到葉楷正站在走廊上,并沒有去
休息。
今天算是過關了,她此刻見到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讷讷地說:“不好意思啊,我……那個剛才爺爺說的,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月光很亮,風又有些涼,葉楷正看着她,忽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二次對自己說這句話。
多有趣。
一個女孩子,對自己說:“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
他的眉眼生得冷峻,笑起來的時候卻又帶着溫柔:“該我說抱歉,今晚差點連累你們。”
“沒什麽啦。爺爺剛才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躊躇了一下,決定不再複述一遍原話,又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晚安。”
他便笑笑說:“晚安。”
等到星意離開,葉楷正輕輕敲了敲門。
老爺子的聲音從屋裏傳來:“進來吧。”
老爺子在看書,擡頭看他一眼:“年紀大了,老是忘事。剛才還想提醒一句,今晚別急着走,萬一他們殺個回馬槍,很容易被追上。”
他反手掩上門,望向廖家老爺子的時候,目光堅毅,遠不像一個才26歲的年輕人:“多謝老爺子從中遮掩。只是廖小姐她……”
老爺子站起來,摘下眼鏡,一字一句:“督軍,今晚的說辭是權宜之計。我廖家可不是趨炎附勢的門第,星意定親的事,你不需放在心上。”
老爺子天生是硬骨頭,今晚的說法雖然是迫不得已,卻也不願讓人說是巴結權貴,這句話說得又冷又硬,倒令葉楷正愣怔了
一下,他才淡淡地說:“老爺子,以我此刻朝不保夕的處境,即便心悅廖小姐,也絕不敢向您求娶。”
這話說得頗值得玩味,老爺子沉默了片刻,笑道:“軍座,若是有一日,你達成所願,也勿忘對老頭子的承諾。”
葉楷正身姿挺拔,亦是緩緩道:“家國之諾,絕不敢忘。”他轉身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老爺子,廖小姐她……你不會給她定親吧?”
老爺子目光何等毒辣,聽這一句話,立時便道:“廖家小門小戶,只怕星意與你并不相配。”
葉楷正也不急,只勾了勾唇角:“青羽小時常經過廖家,也覺得大門大戶,難以企及。”
老爺子便只好說得更明白:“廖家門戶雖小,規矩卻多。我廖家的姑娘嫁人,便絕不允許夫家納妾,免得受了委屈。”
他眉頭都未皺,坦然接話:“可以立字為憑。”
老爺子噎了噎。
“老爺子也不必擔憂,我清楚自己的身份,現下動蕩不安,是無論如何不會牽連到廖小姐。”葉楷正正色說,“總得有一日,能令她覺得安穩喜樂,才會告知心意。”
他既然坦蕩蕩這樣說了,老爺子也不好駁斥,慢悠悠地說了句:“那便看緣分吧。”
下橋縣全縣戒嚴。
顧岩均趕到的時候已經是淩晨。車子直接停在了火車站的外邊,葉文雨下車,肩上雖然裹着黑裘披肩,卻依然被寒氣激得抖了抖。
侍從官比他們略早到
一些,猶豫了一下,提醒說:“督軍的身體有些不像樣子了,夫人是不是別看了?”
葉文雨靜靜站在丈夫身側,身姿綽約,半張素淨的臉埋在了裘絨中,只有一雙眼睛顯得異樣冷酷:“馬上帶我去看。”
不大的候車廳臨時被辟為指揮所,一具屍體被放在木質長椅上,上邊蓋着白布。
軍醫陪在顧岩均和葉文雨身旁,小心揭開了白布。
臉被炸得面目全非,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
一只眼窩只剩窟窿,眼珠子都不見了,可見當時如何血肉模糊,到了現在,仿佛厚厚一層血痂覆在臉上,如同面具一般。葉文雨第一眼看過去,便要嘔吐出來。顧岩均輕扶着她的腰,低聲安慰:“別看了。”
她強忍着泛上來的酸水,依然沒有走開,低聲說:“他右腳腳踝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是那年他負責父親安全時遇到一次爆炸留下的。你看一看。”
軍醫聞言掀開白布的後半截,又拿剪子剪下了小半截褲腿,檢查了半晌,指着一道傷痕問:“夫人看看,是不是這個?”
葉文雨看了一眼,屍體的小腿也被灼傷了,但是那道褐色的疤痕依舊十分明顯。
“是他。”她喃喃地說,“是他。”
确認了葉楷正的死亡,這句話出口的時候,葉文雨覺得心底的感覺略有些複雜。她自然是松了口氣的,這個突然冒出來、順理成章接管了葉家一切的“弟弟”,終于還
是在統帥的位置上坐不過半年,死了。
盡管這個死亡在計劃以外,可不管怎麽說,她和她的丈夫少了一個威脅者。
她重新看了一眼那具燒焦的屍體,便挪開了目光,卻摘下了手上的小羊皮手套,親自将那塊白布遮上了。是的,她的弟弟,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如果從一開始就能聽話,不至于落到這個下場。
“葉楷正的親信呢?”顧岩均面色凝重。
“有幾具屍體還難以辨認身份,當時列車停站已經有五分鐘,估計也有一些下車的,就躲過一劫了。”
“盡快确認身份。”顧岩均冷聲說,“能找回幾個就找回幾個。日後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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