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小晨，小晨！”唐萱趕到醫院的時候整個人都搖搖欲墜，讓人幾乎以為她下一刻就要暈過去，可就這麽個病弱的女人，強撐着等在手術室門口，一定要親眼看着兒子脫離危險。

杜弘毅驚訝了一瞬，趕忙迎上去扶住她，啞着聲音道，“你怎麽來了？”

誰都知道唐萱的身體不好，怕經不起刺激，就算杜澤晨脫離危險，她這樣擔驚受怕幾天也會大病一場。所以在杜澤晨脫離危險之前，他暫時沒打算告訴她。

“楊秘書跟我說的。”唐萱捶打老公的胸口，哭道，“那是我兒子，你怎麽能不讓我知道！”

沈幼瑤皺起眉頭，楊秘書打的主意非常明顯了。

她掃過杜弘毅陰沉的表情，想了想道，“告訴阿姨就算了，請務必不要告訴唐老先生，他老人家的身體怕經不住。”

杜弘毅神情一凜，唐萱也道，“我知道，沒有告訴他，這事兒要瞞着爸爸。”

她話音剛落，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唐萱忽然覺得心慌的厲害，拿着手機的手一直在抖。

“喂，白叔？……你說什麽？！”一向溫婉的唐萱忽然尖聲叫了起來，“不可能，你胡說，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

話雖如此，她卻已經淚流滿面。

杜弘毅心中一突，搶過手機，“喂，白叔，您跟我說。”

“老爺子病危。”

唐萱幾乎要崩潰，一面是生死未蔔的兒子，一面是即将離世的父親，命運讓她幾乎順遂了一輩子，卻在最重要的時刻殘忍的讓她二選一。

唐萱硬生生的撕扯下一半心神在兒子身上，留着另一半和杜弘毅一起去見老爺子，幾乎讓她元氣大傷。

沈幼瑤守在手術室外，想着那個精明的老人，她只見過他一面，交談不過一個小時，卻能感受到他對杜澤晨深深的愛。

可在彌留之際，這個外孫連他最後一面都不能見到，胸口如堵了一塊石頭般，沉甸甸的難受。

她一個外人尚且如此，當杜澤晨醒來時，接收到唐老爺去世的消息該怎麽辦？她有點不敢想，手術室外這難熬的等待反而成了逃避現實的光陰。

可現實是不管如何逃避都最終要面對的東西，天色大亮的時候，杜澤晨終于脫離生命危險，唐老爺子去世的消息也同時傳來。

沈幼瑤捏着拳頭狠狠的錘了一下腿，忍不住紅了眼眶。

扶着唐萱在床上躺下，杜弘毅帶着楊曉媛來到書房。

“你是故意的！”他朝着她低吼，“你怎麽能……”

楊曉媛卻不以為意，整個人甚至有些亢奮，“唐老爺子竟然死了！他都死了，你還怕什麽？！”

杜弘毅頓了一下，“你怎麽能這麽做？”

相伴多年，她自然能分清對方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楊曉媛道，“不然呢？誰知道小晨是怎麽知道的？我只不過是做了最壞的打算，萬一唐老爺子知道……他忙着去擔心杜澤晨……我就是想拖延一下時間，讓他自顧不暇而已，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去世了……”話到最後，她已經不可抑制的笑了起來，天知道，她盼這一刻盼了多少年！

“你給我住嘴！”杜弘毅的呵斥并沒有多少威懾力，勝利的曙光突然出現，饒是他城府極深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竊喜，他深吸一口氣，“這幾天唐家這邊會很忙，你就別來了，專心忙公司和小晨那邊。”

楊曉媛點點頭，眼底的笑意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她确實不适合待在這裏，幾乎每時每刻都能開心的笑出來。

“知道了，”她隐秘撫過杜弘毅的手背，“小晨那邊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杜弘毅正在努力對抗心裏湧上的巨大興奮，依然沒有聽出她的異常。

杜澤晨的意識從黑沉沉的地方浮上來，隐約聽到了一些聲音，但像是隔着一層水膜一樣聽不真切，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的清晰起來。

“唉，網上說的是真的嗎？杜少爺和沈幼瑤真的是假結婚？”

“不像吧，假結婚會那麽上心？這幾天不眠不休的守着呢，我倒是覺得這個沈幼瑤人挺好的，不像網上說的那樣。”

“得了吧，也許是為了表現呢？趁着患難見真情，争取做了真正的杜少奶奶，可比當什麽十八線的小明星強多了。”

“我倒是希望網上說的是假的，不然杜少爺也太慘了，自己出了車禍昏迷不醒，外公去世，母親也卧病在床，杜先生也顧不上管他，網上還那麽多詛咒謾罵，落井下石的……我看着都心驚。”

“這麽一說，他這麽昏迷着倒也幸福，沒想到唐老爺子走的這麽突然，這杜少爺醒來不得自責死？老爺子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杜澤晨掙紮着睜開眼睛，“你們說什麽？”

他的嗓子因為太久沒開口，說話時仿佛有磨砂紙在刮，生疼生疼的，“我外公怎麽了？我媽怎麽了？”

兩個聊天的小護士吓了一跳，知道這個時候不好刺激病人，都閉嘴不說話。但杜澤晨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樣子瞪着她們，讓兩個小護士不知所措。

好在很快有人來為她們解了圍，“小晨，你醒了！”楊曉媛滿臉驚喜，随即又轉為悲切，“太好了，還能趕上送你外公最後一程。”

已經準備離開的兩個護士驚訝的對視一眼，這病人多處骨折，內髒還受傷，需要靜養，這位秘書竟然讓他去參加葬禮？！而且……

其中一個護士回頭叮囑道，“楊秘書，病人剛醒，請不要刺激他。”

楊曉媛揉了揉額角道，“對不起對不起，這幾天實在忙暈了，看到他醒來一時激動。”

杜澤晨看着她做戲，腦子裏一陣一陣的刺痛，但他并顧不上，艱難的道，“你說什麽？你什麽意思？”

等兩個護士離開，楊曉媛才悲憫的看着他，“唐老先生去世了。”她的眼底卻全是惡意，“聽到你出車禍的消息，受了刺激……孩子，這就是你任性的代價。”

杜澤晨眼睛裏瞬間充滿了血絲，怒瞪着她吼道，“你說什麽？你胡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你只要打開手機就能看到消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我為什麽要胡說？”楊曉媛道，“你好好養着，說不定能趕上後天給你外公送葬。”

心髒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疼得他喘不上氣來，“不，你胡說，你胡說！”杜澤晨的眼球幾乎要爆出來。

“別這麽激動，”楊曉媛慈愛的摸着他的臉頰，“可憐的孩子，你要學會面對現實。”

她的觸碰就仿佛惡魔的手，繼捏爆他的心髒之後，又用浸了毒液的尖銳指甲劃過他的五髒六腑，割得鮮血淋漓，劃過的地方後知後覺的蔓延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猶嫌不夠，又狠狠的在上面撒了一把鹽，湊在他耳邊小聲道，“護着你們的人終于離開了，以後你乖乖的，阿姨不介意讓你和你媽安安心心的過完下半輩子。”

一點都不加掩飾，她已經不需要掩飾了……

聽她提到母親，杜澤晨清醒了一點，他知道那意味着什麽，他惡狠狠的盯着她，聲音透着徹骨的恨意，“你敢！你敢傷害我媽，我要讓你付出代價，我不會讓你們的陰謀得逞的！”

“陰謀？”楊秘書不知道是得意還是痛恨，“沒錯，是陰謀，你爸讓我這個正牌女友做了這麽多年的小三，讓我兒子成了私生子，而你媽這個真正的小三卻坐在原配的位置上，你這個不該出現的孩子享受着本該屬于我兒子的一切，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唐家的支持和財産。”

說到這裏，她舒了一口氣，“現在那個老不死的終于走了！你們也都被他養廢。你要如何阻止我們呢？”她露出快意的笑容，“告訴你媽？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你媽因為你和你外公的事情已經在床上躺了兩天了，你說她那麽愛你爸，知道了這件事情會不會步上你外公的後塵？”

杜澤晨的瞪着眼睛，努力運轉着刺痛的腦袋，卻發現毫無辦法，毫無辦法！他握緊雙手，痛苦的錘着床鋪，他要怎麽阻止他們？

“你可以像世人公布這件事情啊。”楊曉媛語氣帶着誘哄，“這樣，你繼刺激死外公之後，又氣死你媽，阿姨會非常非常感謝你的。”

“啊——”杜澤晨發出困獸般的嘶吼。

“小晨，小晨你怎麽了？”杜弘毅從門口沖進來，對着身後的人道，“醫生，醫生快來看看我兒子！”

杜澤晨喉頭湧上一股血腥味，的眼前開始模糊，他聽到楊秘書又恢複了往日的溫柔，跟他爸解釋，“一醒來聽到護士們說唐老先生去世的消息，有些受不了，我勸了兩句他聽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