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018 (1)

沈幼瑤不過換了半天去休息了一下, 來的時候就聽說本來已經醒了的杜澤晨聽到外公去世的消息後又受了刺激再次暈了過去。

當她得知他醒來時身邊是楊秘書,便打算在杜澤晨再次恢複意識之前,要寸步不離的守着。

她可沒忘記楊曉媛在杜澤晨車禍時想要做手腳的樣子,絕對是動了殺心的,即便不死也不會讓他好好活着。

她很有理由懷疑,書中杜澤晨失去一條腿, 乃至最後頹廢成那樣,絕對有楊曉媛的手筆在裏面。

肖明正也很是後悔, 他不過是抽空去看了下樓上的唐萱,就讓楊秘書鑽了空子。

唐老爺子去世, 唐萱守了兩天靈後, 就撐不住暈了過去,也被送來醫院, 醒來後聽說兒子醒來過, 硬是拖着病體下來守在旁邊。

不過短短三天時間, 她就憔悴異常, 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傍晚的時候,杜澤晨終于再次睜開眼睛,他喃喃的叫着外公, “外公, 我外公呢?”

“小晨, 小晨,媽媽在這裏。”唐萱第一時間握住兒子的手。

沈幼瑤急忙按鈴叫了醫生。

“媽。”杜澤晨掙紮的想起來,忽然感覺到不對, “媽,我的腿呢?我的腿……”

衆人都是一愣,唐萱道,“你的腿沒事啊,你的腿在。”

“我感覺不到。”杜澤晨焦急的掀開被子,幾乎崩潰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腿,“沒有啊,我怎麽感覺不到?”

他以為自己已經痛到極致了,可硬是有更尖銳的痛破開心扉讓他嘗到了血腥味。

如果沒有了腿……這個想法仿佛五指山一樣重重的把他壓趴了。

唐萱也驚住了,“不可能的,孩子,你的腿好好的,手術很成功。”她安慰着兒子,聲音卻止不住的顫抖,也伸手去摸他的腿,可杜澤晨完全沒有知覺的樣子。

……

杜澤晨再次被推進了手術室,三個小時後醫生出來宣布,是脊柱神經被壓迫的緣故,暫時性的癱瘓,有大概率的恢複可能,只是黃金的康複期是半個月,可病人的腿部有三處骨折,至少得休養三個月才能好,兩處的治療是相悖的,恐怕會對康複過程有妨礙……

他說的很委婉,但也表達的很明确,有小概率的可能會一直癱瘓,而且因為骨折原因不能及時複健,他的雙腿出現問題的可能性很大……

唐萱直接暈了過去,而杜澤晨醒來之後瘋狂的捶打着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沈幼瑤抱住他,“你不要亂動,把傷養好了才有可能治好腿,不要任性!”

杜澤晨卻聽不進去,他困獸一樣嘶吼着,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全吼出來一樣。可那是不現實的,他不過吼出不到萬分之一就精疲力竭的倒下去,捂着臉繼續撕心裂肺的哭起來。

其中的哀戚和絕望讓聽着的人也難受不已。

肖明正抹了抹眼淚,哽咽的道,“澤晨,你不要這樣……”

“你別這樣,”沈幼瑤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握住他的手道,“醫生說只是暫時的,你把身上的傷養好了,然後複健,肯定能好的。”

杜澤晨什麽都聽不見,一直哭到嗓子失聲,用光了所有力氣之後才昏睡過去。

肖明正一個大男人坐在床邊抹淚,“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朱彥霖聽到消息趕來探望,目光先在杜澤晨的腿上掃過,然後示意兩人去外面。

他震驚的跟沈幼瑤求證,“真的癱瘓了?”

“消息這麽快?”沈幼瑤皺眉,“是誰說癱瘓的?只是暫時的!”

“已經上頭條了!”朱彥霖臉色凝重。

沈幼瑤也皺起眉頭,“他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才半夜,只有我和肖明正還有唐阿姨知道,不,還有一個人,杜董!”杜澤晨做手術的時候,唐萱給杜弘毅打過電話。

肖明正看着#杜氏太子爺确認車禍癱瘓,或無法繼承杜氏#的頭條怒道,“肯定是他們的手筆,他們已經開始給杜念楊鋪路了!杜董對澤晨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朱彥霖道,“我昨天聽同事說,杜念楊快要入職了,是董事長助理的崗位。”

幾人的心情都忍不住沉重,命運仿佛是對他前半生的任性揮霍做出了報複,讓他沒有絲毫喘息的迎接一個連着一個的重擊,即便從病房裏站起來,外面的狂風驟雨怕也并不比現在輕松——那是來自至親之人的背叛。

“謝謝你了朱哥。”沈幼瑤道,“如果是楊秘書那邊動的手,您怕是管不了了,這事兒您暫時放下吧,公司那邊有什麽事及時通消息就行。”

朱彥霖一愣,他沒想到他們中間最冷靜的反而是這個小姑娘,肖明正都有些六神無主了。

“你有什麽想法嗎?如果需要幫助的話,別跟我客氣。”

沈幼瑤道,“說到底是謠傳,只要杜澤晨站起來,一切都會不攻自破。”

“可是……”肖明正擔憂的道,“他這個狀态,能站起來嗎?”

“能!”沈幼瑤斬釘截鐵的道,“一定能!”她一定會幫他站起來!

杜澤晨再次睜開眼時平靜了許多,沈幼瑤卻在其中看出了萬念俱灰的味道,她心中一凜,試圖勸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有點讨厭自己的不善言辭。

“杜夫人吸着氧被擡走了……”

“今天唐老先生下葬,親生女兒無論如何都要到場的吧?”

“唉……杜少爺卻不能參加,還在這個節骨眼上癱瘓了,也太可憐了……”

沈幼瑤急忙關上病房門,然而還是晚了。

杜澤晨木然的眼珠子轉了轉,聲音飄忽,“我外公下葬?”

“你先好好養傷。”沈幼瑤輕聲道,“你外公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不,不是的。”他喃喃着,“是我害死了外公,對不起外公,對不起……”說着情緒有崩潰起來。

沈幼瑤聽出了不對,“怎麽回事?你害死了唐老先生?誰說的?”

杜澤晨卻沒有回答她,失去雙腿的重壓幾乎讓他無法喘息,對外公去世的自責則像沼澤一樣将他吞噬,他不僅害死了他,甚至連他老人家最後一面都見不到,葬禮都沒辦法參加……

多重的打擊讓他的世界充滿了黑暗和無望,他才發現最痛苦的不是什麽痛徹心扉,而是無能為力……

楊曉媛說的是對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太過任性了,如果他聽朱哥他們的話耐心的等待,不那麽沖動的去直接親自求證,就不會出車禍,不會連累外公和母親……這是他太過任性的代價!

楊曉媛終究還是達到了目的,絕望中給予狠狠的刺激最終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好累,就這樣吧,杜澤晨想,這就是他随心所欲的報應。

報仇?如今他已經是個廢人,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說不定還要連累母親,就像她說的,他就衣食無憂的過就行了,反正人的一生就是吃喝拉撒那麽回事……

這天起杜澤晨仿佛縮在了一個龜殼裏,幾乎沒有開口說過話。

唐萱拖着形銷骨立的病體在他床前大哭着讓他振作。

肖明正苦口婆心的勸解,朱彥霖指着他的鼻子大罵一通都沒有讓他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直到杜弘毅前來,他看着兒子的樣子難過的眼眶通紅,“放心,小晨你要振作,爸爸一定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一定會治好你的。”

杜澤晨的目光終于動了動,半晌開口道,“好……”

唐萱喜極而泣,可沈幼瑤心下卻是一沉,這是杜澤晨最後的掙紮,如果杜弘毅不是真心的,他怕是會徹底被擊垮……

一周過去,杜弘毅沒有傳來任何消息,不管中間有沒有楊曉媛的阻止,他做出了選擇:不打算讓杜澤晨痊愈,就算沒有能力,健康的杜澤晨也比廢人杜澤晨更有威脅,他為了降低風險,選擇讓他成為一個廢人。

他對杜澤晨的那點慈父心,已經被即将到來的勝利沖擊的越來越少了。

杜澤晨眼裏最後一點光熄滅。

祁高毅他們幾個死黨也來過,叽叽喳喳的努力想逗他開心,可看着他無動于衷的樣子,最終忍不住抱着他一邊哭一邊罵。

杜澤晨心如止水,他發現自己從苦難裏走了一遭,忽然就擁有了洞察世事的眼睛,母親的痛苦,父親的冷漠、朋友的悲憫和沈幼瑤眼底的焦灼,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世界上的事情不過如此而已,所以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來做什麽?”沈幼瑤堵着門口不讓楊曉媛進來。

“沈小姐不會真的把自己當成杜少奶奶了吧?”楊曉媛失笑,“杜董沒時間過來,讓我替他看看小晨,怎麽,我看小晨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沈幼瑤自知自己不擅長打嘴仗,便也不多費口舌,只堵在門口,“杜澤晨不想見你,請離開。”

“膽子挺大啊?”楊曉媛打量着她,“聽說你簽到朱彥霖手低下了?還是以為杜家太子爺還會罩着你,所以有恃無恐?”

“杜家太子爺”幾個字她說的無比諷刺。

沈幼瑤沉默,卻堅決不讓路。

“讓她進來。”身後忽然傳來杜澤晨沙啞的聲音。

沈幼瑤詫異的回頭,一是詫異他開口,二是詫異他竟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明知道她不安好心。

“讓她進來。”杜澤晨堅持,“你出去。”

楊曉媛幾乎是趾高氣昂的撞開沈幼瑤進去,沈幼瑤還在猶豫,杜澤晨卻發了火,“我讓你出去你沒聽到嗎!”

病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楊曉媛看着他笑,“我就知道你會想見我的,畢竟除了我,沒人會跟你說實話,告訴你真相。”

杜澤晨沒有說話,确實,他需要知道真相。

因為不知道真相,所以他一片荒蕪的心中還亮着一點熒光如豆的希望,吊得他異常難受,他痛恨自己,事到如今仍然不願意相信父親會放棄自己。

所以,他需要有人來親自澆滅這一點希望,讓他徹底放下最後一絲痛苦,那樣他就徹底解脫了。

楊秘書果然不負他的所望。

“念楊已經進公司了,他現在是董事長助理,才做了兩天,但是做的非常不錯,他爸爸一直很滿意,說父子同心,其利斷金,見過他的股東和董事們也對他的能力交口稱贊。”

“他們沒有這樣誇過你吧?對你的誇獎永遠是長得真好,命真好。”楊曉媛滿意的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模樣,繼續道,“對了,那個你外公要介紹給你的成小姐,聽說你殘廢了,連看都不想來看你,念楊他爸爸覺得結親不是結仇,人家不願意就算了,不過成家确實是不錯的人家,所以已經讓念楊在接觸了。”

“她很喜歡念楊,畢竟念楊不僅年輕帥氣,還是國外名校畢業,他們倆很有共同話題,成小姐也說了,她結婚不看門戶,看自己喜歡,已經跟念楊約過一次會了……”

“哦,對了,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你的腿。”楊秘書道,“杜董這會兒太忙了,唐老爺子這一去,要整理的東西太多了,他忙着整頓,把給你找大夫的事情交給我了。”

“我幫你咨詢過專家,像你這種脊椎損傷導致的下半身癱瘓,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畢竟神經都斷開了……而且你還有骨折,那些能治好的話其實都是安慰你的。”

“唉,可憐見的,要我說即使成了廢人也應該有知情權,什麽都瞞着不告訴你怎麽行呢?至少也該看看你外公的葬禮啊,沒辦法親自去,網上也能看到的。”她說着從包裏掏出一個手機遞給杜澤晨,“想知道什麽就在網上查吧,不然天天躺着,多無聊。”

從出車禍到現在将近兩周的時間,網上關于他的消息非常多,最新的兩條是:

#唐老先生去世,外孫車禍無法出席葬禮#

#杜氏太子爺确認癱瘓,或失去繼承權#

#杜少爺車禍#

再往前是#杜少爺假結婚欺騙粉絲#、#杜少爺仗勢欺人#

他随意的掃過下面的評論,那些曾經說會一直愛他,支持他的人,留下的卻都是最惡毒的言語和詛咒。

【真是大快人心,叫他仗勢欺人,果然老天都看不過眼親自收他了。】

【老天有眼啊,不然小雪兒真是太可憐了……這下那一對狗男女終于沒法再蹦跶了。】

【癱瘓了就不參加外公的葬禮,坐着輪椅也能去吧,果然是白眼狼不孝子。】

【只可憐了杜爸爸,岳父去世,兒子車禍,老婆還體弱多病……】

【這種人死了才好,健康的時候禍害好人,癱瘓了也是浪費社會資源】

……

他木然着看着手機上的信息,然後點開了那個讓衆人确認是他仗勢欺人的音頻證據:

“……娛樂圈裏真真假假的事情亂七八糟的,那些人根本不辨是非……”

“……那你就臨時結個婚……”

“你不是和龐雪瑩不都談婚論嫁了嗎……”

……

杜弘毅的聲音做了變聲處理,他的話卻非常清晰。這是父親出差回來的第一天他們父子之間的對話,身邊除了楊曉媛之外沒有第二個人……

看時間是在他出車禍的第二天發出來的,她不僅要讓他無法繼承家業,還要讓他在任何圈子都混不下去,一事無成。而父親,親自支持……

他成功了,心裏最後的那一點希望終于搖搖晃晃,不甘不願的熄滅。

好輕松,不用想着複仇,不用想着要站起來,不用想着那個人還愛他,反正大家都希望他死……

沈幼瑤眼見着他自暴自棄的樣子,心急如焚。好在他們終于等來了一個好消息,唐家的老管家白叔聯系到了一個脊椎神經方面非常厲害的專家。

專家檢查過後說治療很及時,還沒有過了黃金期,當下就可以開始刺激頸椎神經進行複健了,複健的越早,他恢複的可能性越大,雖然對于骨折的痊愈會有影響,但骨折可以等到脊椎神經康複後重新治療。就是複健的痛苦會更大。

跟能站起來相比,骨折的事情不值一提,衆人都很興奮,以為這件事情終于能讓杜澤晨振作一點,卻沒想到他竟然拒絕了。

不過這次大家卻不慣着他,肖明正直接把他抱到輪椅上去做刺激治療。

然而兩天下來,醫生都說他的腿應該有反應,可以嘗試着站立,杜澤晨卻不配合。

沈幼瑤終于在有一天收拾他床鋪的時候發現了那部被藏起來的手機,她看着上面的搜索記錄,想着手機的來源,難得心裏升起一股戾氣。

她趕去理療室,發現杜澤晨又在消極抵抗,治療師說他明明是有反應的,雖然可能會痛苦,但應該可以站立,可他就坐着不動,肖明正拽都拽不起來。

“杜澤晨!!”沈幼瑤沖過去,把肖明正吓了一跳。

這段時間他們是親眼見識了這位姑娘的好脾氣和韌性,在杜澤晨風雨飄搖的這一段經歷裏,他們幾乎每個人都憤怒過、惶恐過、崩潰過,唯有她一直默默的守在杜澤晨身邊,體貼他的艱難,也從來沒給過他壓力。

只按部就班的照顧他,就仿佛相信日子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們也會跟着時間一天一天的走出泥沼,再次見到明媚的陽光。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沉默寡言的姑娘仿佛主心骨一樣,總是能拂去衆人心頭的焦慮。

能讓這姑娘生氣,真的挺不容易。

不過杜澤晨不在乎,他如今已經看破紅塵,四大皆空,再壞也不能壞到哪裏去了,他覺得完全放棄希望之後,混吃等死也挺好的。

“你不知道她的目的嗎?你輕易認輸就罷了,竟然還專門往人家的陷阱裏跳,你是不是有病啊!”

“這麽多愛你的人你看不到嗎?你母親為了你,身體都不敢好好養,肖明正每天陪在你身邊,連朱哥在公司都因為維護你而被打壓,他們是為了誰?為了什麽?我們不求你多麽努力的抗争,可你自暴自棄拖後腿對得起誰?”

“我需要他們愛了嗎?”杜澤晨的聲音很冷靜,說出的話也非常刻薄,“我除了家世之外沒有任何值得愛的東西,如今這點東西也沒了,他們為什麽要愛我?”

“那你的母親呢?你父親……如今能保護她的只有你!你要看着她落到和你一樣的境地嗎?”

“我保護她?”杜澤晨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我怎麽保護她?我就乖乖當一個廢人就是對她最好的保護了!”

沈幼瑤看着他當廢人還要理直氣壯的樣子,只覺得有機關槍在自己血管裏突突突,恨不得舉起手射殺他一頓,“別給自己找借口,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因為你懦弱罷了,非要等到無能為力,任人宰割才後悔嗎?”

相比于她的暴怒,杜澤晨非常平靜,“我本來就無能為力,也談不上什麽後悔。”

“無能為力?好,我讓你知道一下什麽是真正的無能為力。”沈幼瑤突然上前拔掉了機器,在衆人的驚訝中,把他抱起來放在輪椅上,推着往外走去,“咱們就驗證一下你會不會後悔!”

“哎哎,幼瑤你要做什麽?!”肖明正趕忙跟上。

都說好脾氣的人發火非常可怕,這次衆人是見識到了。

沈幼瑤在門口把杜澤晨連人帶着輪椅一起扔上車的時候,被結伴來看朋友的祁高毅、樊曉峰和夏駿馳看到了,三人同時表演了一個目瞪口呆。

樊曉峰道,“那姑娘力氣那麽大?”

祁高毅道,“我怎麽看着那姑娘要把晨子扔掉啊。”

夏駿馳道,“跟上去看看。”

三個人連同肖明正一起跟上去,正聽到杜澤晨質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而一向非常好脾氣的沈幼瑤冷笑,“你不是要無能為力到底嗎?問這個幹嗎?你就乖乖當你的廢人好了。”

杜澤晨陰着臉閉嘴,肖明正小心翼翼的問駕駛位上的沈幼瑤,“我們可以一起嗎?”

沈幼瑤點點頭,後面的四個人魚貫而上,肖明正自覺的幫杜澤晨固定好輪椅。

即便如此,沈幼瑤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把車開的前突後進,四個正常人都被甩來甩去,更何況行動不便,腿上完全沒有力氣的杜澤晨。

他心裏久違的升起怒氣,然而卻記得剛剛她說的話,強撐着閉口不言。

車子最終停在靠近郊區的一個商場裏。

沈幼瑤照舊不管杜澤晨的自尊心什麽的,直接把人像個貨物一樣搬下車,帶着四個男人往裏面走。

這個商場人不算多,然而從車庫過去的時候發現都豪車,即便這幫少爺見多識廣,也不知道沈幼瑤這是要帶他們去哪裏。

鑒于杜澤晨好容易表現出的一些鮮活氣,衆人把好奇心死死的關在嘴巴裏,堅決不多問半個字。

直到在一個十分不起眼的角落裏進入電梯,到達地下三層,電梯門開後,鼎沸的人聲隐隐傳來。門口守着幾個健壯的保镖,看過來的時候,衆人仿佛能感受到裏面的血腥氣。

幾人的面色都不自覺地緊繃起來,世家子弟在玩樂上面博聞廣識,這幾位雖然玩的安分,當不妨礙他們聽的多,此時心裏已經隐隐有了猜測。

他們震驚的看着沈幼瑤面色如常的越過保镖去了前臺,給前臺小姐看了一個牌子,然後轉身對身後的少爺們道,“一人二十萬,押在這裏然後拿票進去。”

肖明正有些崩潰,“我的姑奶奶,你要做什麽?”

沈幼瑤俯身,直視杜澤晨的眼睛,他的目光已經不再死寂,反而充滿了不安,她笑,“你不是心如死灰了嗎?怕什麽?”說到這裏,她冷笑一聲,“可惜怕也沒用,反正你無能為力。”

杜澤晨:……

沈幼瑤把領到的面具給兩人帶好,就推着他直接進了場。肖明正他們見狀匆匆交錢跟上去……

厚重的大門打開,鼎沸的人聲撲面而來,祁高毅終于忍不住驚叫,“卧草,地下拳場,這沈幼瑤什麽來頭?!”

“趕緊找找,杜澤晨在哪裏?”夏駿馳道。

四人趕忙張望,其實很好找,畢竟穿着病號服,坐着輪椅來看打拳的人估計是絕無僅有了,以至于很多觀衆都把目光從激烈的比賽上暫時挪開,看向這位身殘志堅的同好,向他投去了敬意。

沈幼瑤把他帶到了一個女人的賽臺前,這裏的人最多,周圍的高臺上已經坐滿了人,好在杜澤晨自帶座位,不需要占用資源就能把自己安置妥當。

幾個人至今不了解沈幼瑤的用意,只能圍着杜澤晨站成一圈去看臺上的比鬥。

其中一個女拳手皮膚黝黑,膀大腰圓,嘴角還帶着觸目驚心的傷口,讓她看起來有些殘暴,而她的對手幾乎比她小了一圈,如果不是臉頰上一道蜈蚣般猙獰的傷疤,她其實算的上漂亮,不過身上那些虬結的肌肉清楚的告訴衆人,她并不是善類。

臺上有個少女舉着鈴铛搖了一通,就示意比賽開始了,兩個拳手幾乎同時發動攻擊。

這是地下拳場,沒有什麽正規的裁判和規則,唯一的規則就是把一方打趴下再也爬不起來,或者另一方認輸。

所以她們打起來都是你死我活的架勢,拳肉相撞、鮮血四濺的場面對于喜歡這些的人來說無疑是非常好的催化劑,在小個子女人把黑皮膚女人一腳踹翻在地,壓在上面對着她的腦袋猛錘的時候,看臺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和咒罵聲。

幾人離的近,第一次接觸這樣的場面,都有些受不了,尤其是杜澤晨,他坐着輪椅,目光幾乎平視着倒在地上的女拳手,清楚的看到她被一拳錘下後變形的臉,他覺得她的鼻梁骨都要被打歪了。

他懷疑她已經被打懵了所以沒有空隙騰出手來認輸,可只要她不認輸,騎在她身上的女人不管她有沒有戰鬥力都要一直攻擊她。

最後小個子的女人抓起她的一只手臂一絞,幾人似乎可以聽到對方手臂斷裂的聲音,已經失去反應的黑皮膚女拳手終于發出一聲慘烈的痛呼……

除了沈幼瑤之外,幾人都下意識的捂住了眼睛。

最終那個黑皮膚的女拳手被醫生擡擡了下去,她的朋友焦急的圍上去看情況,擔架路過他們的時候,杜澤晨清楚的聽到醫生說,“這條胳膊廢了,頸椎也有些錯位,小心點,稍微碰下就要癱瘓一輩子了。”

他臉色發白,看向沈幼瑤,“你到底想幹什麽?”

沈幼瑤脫掉外套,朝着不遠處的一個少年招招手,“如果剛剛被擡走的人是你母親呢?你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最終她倒下的時候,連上去扶她一把的能力都沒有。”

他知道她是說母親面臨類似的危機,其實不止母親,他也是。

可他不願意去想,于是冷笑,“我母親為什麽會被打?她又不會來玩命。”

沈幼瑤早就料到了他的強詞奪理,“對啊,她不會,但是我會。”

杜澤晨臉色一變,“你要做什麽?!”

少年已經走到跟前,“小姐,您需要什麽?”

“約比賽。”沈幼瑤道。

少年打量了她一下,笑嘻嘻的道,“您要約幾場?”

沈幼瑤直直的看向杜澤晨,“今天下午所有的場,或者直到他站起來為止。”

不止杜澤晨,肖明正等人臉色都是一變。

祁高毅道,“大姐,你瘋了?他這是癱瘓,并不是靠意志能站起來的!”

那少年一聽道,“小姐您這個玩的有點大,要簽生死契的。”

生死契:自願比賽,生死不論。

“我簽。”沈幼瑤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後看向杜澤晨,“有些東西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逃避就能活的輕松?”說到這裏她往日清澈的眼底全是狠厲,“好啊,那你試試能不能逃避得了我這條命!”

“沈幼瑤!”杜澤晨氣急,“你有病啊,你跟我有什麽關系?”

“沒什麽關系,”沈幼瑤冷笑,“可依然能讓你無能為力,不是嗎?”說罷直接要跟着少年離開。

祁高毅、樊曉峰和肖明正全都不約而同的将人攔住。

肖明正道,“你何必呢,這,這真的太危險了。”

祁高毅也道,“姑娘,咱們有話好好說,用不着搏命啊。”

沈幼瑤看着杜澤晨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像極了他的母親唐萱,溫聲道,“認真的體會一下什麽叫做真正的無能為力吧。”

衆人幾乎要忘了,她還是個演員。

幾人到底沒能攔住她,這位好脾氣的姑娘發了火真的非常可怕。

半個小時後,沈幼瑤出現在出口處,對比那些個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的女拳手,沈幼瑤五官精致,身材對比之下都顯得十分纖細。

看臺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草,這小娘皮正點啊,別一會兒被錘爆了!”

“膽子不小,這女人知道規矩麽?別不是為了錢什麽都幹吧?”

“她的對手是誰?”

“狼女,這下完了,狼女最讨厭長得好看的女人,逮住了都是往死裏打的。”

“那胸那屁/股那大長腿,怎麽好好的上臺去了,唉,小A,去問問你們經理這女的什麽情況,有困難的話,我幫了……”

……

身後的污言穢語鑽進耳朵裏,杜澤晨捏着輪椅的指節發白,這一刻,比他知道父親有私生子的時候還要難受。

肖明正幾個人也都緊繃着臉,看向賽臺。

沈幼瑤的對手終于出現,那是個身材高大的女人,一身的腱子肉不輸男人,看人的時候眼底的兇光仿佛是頭狼。

站在她旁邊的沈幼瑤看起來就是個小女孩。

可越是這樣有差距的挑戰,人們越是愛看。

肖明正聲音都有些抖,“沈幼瑤只是會些格鬥術,力氣大一些,她沒有打過這種黑拳吧?”

杜澤晨雙眼通紅,咬着牙道,“看她那麽熟練,肯定是打過的。”

祁高毅焦急的道,“大哥,就算打過,一下午也是會要人命的!”

夏駿馳低頭發信息問這個拳館的背景。

臺上的少女宣布賠率之後就搖了鈴铛,兩個拳手開始對峙。

狼女之所以被稱為狼女,并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長相兇悍,她的打法也充滿了狼的狡詐和陰險,一開始面對看似弱小的對手也沒有輕敵,反而不斷的試探着。

因此看起來兩人竟然打的勢均力敵,看臺上的觀衆們興奮了,這算是典型的以弱勝強了。可這裏沒有正規的比賽規則,跟重量級之類的因素沒有關系,不管你看起來多麽不可思議,只有最後站着的人才算是勝利。

狼女終于試探完畢,開始了全力進攻。能在這樣的拳場獲得一個稱號的人能力定然差不到哪裏去。

兩人你來我往了十幾分鐘後,沈幼瑤終于還是被擊中胸口倒下去,對方幾乎立刻抓住了這個破綻将她整個人都舉到空中,無力可借的情況下,她只能生生被掼到地上。

沈幼瑤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要移位,然而落地的瞬間還是咬牙翻滾,千鈞一發之際躲過了對方踏過來的一腳。

看臺上的呼聲達到了頂峰,然而肖明正幾人卻直冒冷汗。

“不行了,幼瑤受傷了!”肖明正焦急的道。

夏駿馳也道,“我剛剛打聽過了,那個叫狼女的,下手特別狠,跟她對上的人幾乎全都重傷。”

仿佛是印證他的話,狼女找到了對付沈幼瑤的辦法,沈幼瑤雖然輕巧靈活,力氣也大,但個子比自己小半個頭,只要讓她離地,戰鬥力立刻銳減。

這确實是沈幼瑤的弱點,因此她盡量避開,不過對方的對戰經驗顯然十分豐富,于是沈幼瑤又一次掼到了地上,這次她直接吐出一口血來,可見對方下手之重。

“幼瑤!”

“沈幼瑤!”

“喂,大姐!”

臺下幾人驚呼出聲,然而狼女的腳再一次踏下來,這次沈幼瑤沒能躲開,只勉力用胳膊架住,額上青筋浮現,挨了好幾下才從狼女身下逃脫。

她似乎站都站不穩了,從這裏開始,她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身上的傷越來越重,自己行動不靈活,對對手造成的傷害也有限,然而狼女卻越挫越勇,這場比賽似乎已經看到了結果。

看臺上押了狼女的人歡欣鼓舞,押了沈幼瑤的人罵罵咧咧,雖然押她的人本來也不多。

祁高毅幾個人已經看不下去了,不熟悉的人他們尚且覺得殘忍,如今一個他們認識的人在上面,還是為了自己的兄弟才上去的。

他們似乎也像臺上的沈幼瑤一樣被逼入了絕境,開始嘗試那個異想天開的辦法。

祁高毅對着杜澤晨道,“晨子,你能站起來嗎?站起來吧,好不好?那姐們兒真的要被打死了。”

樊曉峰蹲在他身邊道,“試試,晨子試試吧,醫生說你可以嘗試站立了是嗎?”

杜澤晨死死的盯着沈幼瑤,滿臉是汗,他已經在嘗試了,已經在嘗試了!可是他站不起來!

他開始痛恨,早上電刺激的時候明明有感覺,那個時候只要配合就能站起來,可是他為什麽沒去試呢?他為什麽要放棄?!

就在他們快要絕望的時候,臺上異變陡生,只見又一次被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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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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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