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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争寒和梁簡回到客棧時許澤他們已經清點好行裝準備上路, 梅争寒不想江盛雪知道啞巴娘的事怕她多想,請梁簡把鞋子給江盛雪帶上去, 自己去後院牽馬。啞巴娘給的藥膏他小心翼翼的放在身上沒有用, 手背上的抓痕看起來嚴重但沒大礙, 過個一兩日自己會好。

一想到啞巴娘隐忍的眼神, 梅争寒始終覺得心裏發堵。那樣一個婦人, 為了一個只有幾天母子情的孩子變成這樣, 提起來讓人無不唏噓感慨。

短暫放晴的天氣很适合趕路, 後面的路程大家都走的比較惬意。梅争寒一個人牽着馬走在前面, 他心裏揣着心事,一路上心不在焉。

梁簡知道他是還在意那個婦人的事情,驅使馬到他身邊道:“你若是擔心那個婦人,我可以派人去幫你留意一下。”

梅争寒搖頭,輕笑道:“沒有, 說起來也不怕你笑話我, 我看到啞巴娘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嬰兒變成這個樣子, 忍不住在想我的爹娘當初為什麽要抛棄我。就因為我和別人不一樣嗎?茫茫大雪,他們就這樣把我丢在雪地裏, 我就是不被凍死也會被狼咬死。到底是什麽樣的爹娘, 才會如此狠心。”

梅争寒的話說到後面帶上自嘲的口吻,他擡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臉上雖然帶着笑意, 卻蒼涼的讓人心疼。這雙眼睛是他心裏拔不掉的一根刺,哪怕小時候江義對街坊解釋這是眼疾, 不加以控制将來會導致他雙目失明,他還是免不了被人憎惡,恐懼。甚至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拿石頭砸他,罵他小怪物。

他經歷過那些不堪,只是年歲漸長以後都不願意去想。這雙眼睛帶給他的痛苦太多,最痛的莫過于被父母抛棄。

梁簡伸手握住梅争寒的手腕,将他的手從眼睛前面拿開,凝視着他漂亮的藍色眸子,溫聲道:“我想他們并非有意抛棄你,恐怕是當時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你看他們還留下你的生辰八字和可以作為相認信物的梅花玉佩,想來是放不下你,還想着日後和你重逢。”

梁簡還不敢确定梅争寒的身世,只是猜測和漠北穆家脫不了幹系。江家應該對他的身世有所了解,而非街坊所言那般一無所知,只道是雪地裏的棄嬰,不知親生父母姓甚名誰。梁簡不知道江義為什麽要對梅争寒有所隐瞞又給他線索,既是希望又是絕望豈不是讓梅争寒更痛苦。

而且此地離漠北甚遠,是誰冒着風雪把梅争寒帶來交給江義夫婦撫養,又是誰傳出雪地棄嬰的話編造一個無處可尋的身份。

事實的真相和民間的傳聞中間至今還缺少一個可以串聯起來的關鍵,撿一個棄嬰回來不是小事,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梁簡隐隐有所猜測,但仔細想來又覺得經不起推敲。

梅争寒的來歷他勢必要弄清楚,不會就這樣稀裏糊塗下去。只有把前世這個謎團解開,他才能找到制約漠北的辦法。前世這支骁勇神兵,這一世可不能就這樣早早退場。

梁簡的安慰很是一般,但可能說的人不同在梅争寒看來也有着不一樣的分量,他任由梁簡握着他的手腕,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那般笑道:“我是怪物,會帶來不詳。”

梁簡搖頭,執起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你不是怪物,你是我心中獨一無二的存在。這雙眼睛也不是不詳,它像星空一樣美。每一次看見你,都讓我覺得很安心。”

手掌下的心跳沉穩有力,說話的人眉眼都帶着寵溺的笑,上挑的桃花眼裏還有幾分柔情。梅争寒心漏一拍,這樣的梁簡讓他挪不開眼,他覺得耳朵發熱,心跳不自覺的加快。梁簡的話讓他心裏的不開心都煙消雲散,甚至有些飄飄然。

梅争寒舔了舔唇,抽回自己的手掌,他聽見自己亂了節奏的心跳,聲如擂鼓。

樵縣的冬天百草枯黃,落葉蕭蕭,一輪冷日下烏鴉嘶鳴,盤旋在上空久久不肯離去。梁簡一行人趕在城門落鎖之前進城,守城的官兵無精打采,臉色蠟黃,他們都沒注意馬背上的人是誰就把人放進去。原本熱鬧的街道也變的冷清荒涼,落葉鋪滿長街,偶爾才看見有人匆匆走過。

“這裏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來過幾次樵縣的許澤有些詫異,他記憶中的樵縣并不是這個樣子。熱鬧的街道不複以往,只有一城的荒涼。

梅争寒和江盛雪也十分驚訝,他們從小在這裏長大,很清楚這裏是什麽樣子。街頭巷尾的攤販沒了蹤影,各家店鋪只開一扇小門,來往的行人神色匆匆,就好像有人把這座縣城的精力都抹去,将所有人變成行屍走肉。

梁簡想起葉白衣的話心裏微沉,這裏給他的感覺非常不妙,他下馬在街上走了幾步,環顧四周對許澤道:“許大人,我們在此兵分兩路,我帶争寒和盛雪去找個人,你們去衙門問一下最近有沒有大事發生,為什麽這裏會變成這個樣子。”

許澤領命帶着自己的下屬離開,聞堯猶豫一下才告退追上許澤。梅争寒和梁簡都是佼佼者,保護江盛雪一人沒有問題,相比之下許澤身邊的人手多而不夠看,梁簡把聞堯留給他也是為了他的安危。

梁簡要找的那個人自然是葉晟,然而他尋着之前的路徑去茶館卻撲了個空,出現在他面前的并非是記憶中的茶館,而是一棟被燒焦的木樓,到處都是焦炭,一片狼藉。周圍的鄰裏大門緊閉,仔細看會發現窗戶上還訂了木板。

梅争寒和江盛雪看着這一幕驚訝的話都說不出來,這茶館也算有些年頭,在樵縣生活的人大多都知道這裏。然而誰也沒料到,他們再次回來,這裏竟然被燒掉了。

梁簡瞳孔驟縮,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走進被燒毀的茶館,在倒塌的梁柱間繞了一圈,并沒有發現有用的東西。這裏不但被燒毀的很幹淨,之後還有人來清場。

會是天音閣的人自己回來清理的嗎?

梁簡不敢确定,連葉晟藏身的地方都被毀了,樵縣到底發生了什麽?梁簡還準備往更裏面去,忽然聽見身後的梅争寒一聲大喝:“誰?”

梁簡聞聲迅速看過去,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在不遠處的一棟房子後面偷偷摸摸的打量他們。梅争寒這聲大喝把他吓一跳,轉身就準備跑。

梁簡手中匕首出鞘,閃電般飛射過去,刺穿男子的衣袖将他釘在身側的木門上。男子看着紮入木門後還在嗡嗡發顫的刀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眼見男子不敢再跑,梅争寒立刻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提起來,盯着他的臉道:“你不是茶館的小夥計嗎?你們家茶館出什麽事了?”

小夥計啊啊兩聲,張大嘴|巴指着自己的嘴,他的舌|頭被人切去,已經說不出話。他一臉恐懼的看着梅争寒,渾身發顫。

梅争寒怔住,他離開樵縣的時候這個小夥計還是好好的,口齒伶俐人也聰明,最會讨客人歡心。誰會如此殘忍的割去他的舌|頭讓他變成一個廢人?梅争寒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他憐憫的看着小夥計,問道:“這是誰幹的?”

小夥計一個勁的搖頭,擡眼看見梁簡和江盛雪走過來,拼命的開始掙紮,被梅争寒制住。

梁簡在小夥計面前站定,他冷着臉面容肅殺,眼神陰沉的吓人。

“葉晟在哪兒?”

梁簡問道,聲音也是冷的。

小夥計很是怕他,臉色慘白,畏懼的往梅争寒的身後躲,顫巍巍的伸出手指了個方向,那邊是江家。

梁簡蹙眉,拔下木門上的刀,讓小夥計老實地在前面帶路,不然就要他命。小夥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委屈的走在前面給他們帶路。

江家這邊也不太平,幾乎成了一個死域,平日愛在門口三五成群唠叨東家長西家短的街坊都不見了蹤影,大門緊閉,落葉紛紛。

江盛雪第一次對自己生活的這個地方充滿了陌生和恐懼,她一路上都緊跟在梅争寒身後,下意識的抓緊梅争寒的衣袖,梅争寒拍拍她的手背讓她不用害怕。

三人在小夥計的帶領下很快回到江家的宅院面前,小夥計要上去敲門被梁簡攔下,梁簡環顧死氣沉沉的街道,将刀刃抵在小夥計的脖頸上,冷冷地威脅道:“你若是敢耍花招,我就讓你人頭落地。”

小夥計面露懼色,渾身僵硬,梁簡突然動手,一腳将他踹過去撞開江家的大門。木門發出老掉牙的咯吱聲,緩緩朝兩側打開。小夥計重心不穩朝地面摔去,幸好被人接住才沒摔個狗啃死。

梁簡看着接住小夥計的茶館掌櫃,道:“你們這是何意?”

掌櫃的沒有說話,他一臉苦澀帶着小夥計退到一邊,給梁簡讓出過道,躬身道:“梁公子,我們宮主已經恭候多時,請入廳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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