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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盛雪是個知輕重的姑娘, 如果不是事情緊要她也不會挑梅争寒睡覺的時間和梁簡說事情。梁簡埋頭看着睡的安穩的梅争寒,起身拿過一旁的衣服, 輕聲道:“出去等我, 我們去外面談。”
冬季嚴寒, 屋子裏生了爐火, 開門進去就是一股暖意。江盛雪把藥箱放下, 提着茶壺去打了一壺水放上火爐上燒沸。
梁簡在椅子上坐下, 順手把窗戶撐開, 讓外面新鮮的空氣流進來一些。為了照顧身中蠱毒的人, 江盛雪把房間搬到屋子角落,窗戶一開對着的就是院牆。牆面上有一層白霜,枯萎的苔藓上沾着冰晶。院子裏很空曠,因為平日裏要晾曬藥材,周圍沒有栽種高大的樹木。
冬季的天色不是很好, 灰蒙蒙, 陰沉沉, 像是随時都能落下雨來。
爐火上的水燒開了,江盛雪為梁簡沏了一杯茶, 茶水帶着一點茉莉的香味, 很好聞。梁簡喝了一口,花香在舌尖上散開,讓人唇齒留香。他覺得有趣, 茶的味道裏帶着花香又不影響茶的口感:“這茶是和茉莉一起炒的?”
“是,城裏有戶人家喜歡做花茶, 你要是喜歡走的時候可以帶一點回去。”
樵縣附近有一片茶園,采茶的人家也是一次偶然發現有些花可以和茶一起混炒而不影響茶的口感,漸漸的就做了很多花茶。不過因為附近飲茶的都是大老粗,飲茶如牛飲,喝的就是茶根本的味道,很少有人細細品味這個口味,賣的并不是很好。
梁簡端詳茶碗裏飄上來的一朵茉莉,嗅着那股花香,心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樵縣經此一難,勞動力有所流失,百姓的生活負擔短期內會轉移到婦孺身上。若是能開展商業,可以解一時之困。這花茶別致醇香,對商賈之人來說倒是不錯的消遣。若是能發展起來,對樵縣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梁簡琢磨着可以給許澤提一提,讓他拿個章程出來。
江盛雪捧着手裏的茶碗,等身體暖和起來,才開始和梁簡談正事。樵縣中蠱的百姓她都在全力救治,蠱蟲拔除時間緩慢,需要用藥一點點地調養,她少說也要在這裏耽擱半個月。除此以外,聞堯的傷勢也不容樂觀。那兩個蠱師抓他想必是看中他的武藝,給他喂食損心智的蠱蟲。
雖然江盛雪順利把蠱蟲從他身體裏取出來,但他身受重傷體魄有損,到現在都還沒有清醒過來。
“你要耽擱半月之久,蠱師大會豈不是去不成?”梁簡聽懂江盛雪的意思,蠱師大會離此地需要一天的路程,來回少說也要三日,那些中蠱的人可等不了三日。
江盛雪點頭,不能去她心裏的确有些失落,但和之前非去不可的情況比起來現在已經好多了。這兩個蠱師身陷囹圄,今年的蠱師大會她可去可不去。
“哥哥可還記得你之前問我蔣公的事?”江盛雪看着梁簡,溫柔地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蔣公就是我爹。他很久以前化名蔣公在蠱師大會取得很高的聲望,這兩個蠱師顧忌蔣公的聲望才一直沒有對樵縣出手。我爹臨終前讓我一定要以蔣公的身份現身蠱師大會震懾這兩個人,但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讓江盛雪去蠱師大會是江義給樵縣留下的最後一條退路,他在蠱師大會上素來鬥篷罩身,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江盛雪得他真傳,想要扮演也不是難事。只是他未曾想到這兩個蠱師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都不怕得罪滇西的蠱師,在樵縣犯下難恕的罪行。
梁簡對蔣公的身份有過諸多猜測,聽到是這個結果并不驚訝,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其實在江盛雪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時他就有所懷疑,加上她對蠱師大會的興趣以及最近經歷的這些事,梁簡早就想到會是這樣。他前世遺憾不能見到蔣公其人,不想今生也是如此。
不同的是前世他連了解的機會都沒有,今生卻有淵源。
江盛雪見梁簡并不驚訝反倒有些疑惑:“哥哥看起來是早就猜到了?”
“有所懷疑,蔣和江這兩個字的音聽起來差的不遠,很容易讓人産生聯想。再者你不是提醒過我他有一兒一女,倒是很符合你們的情況。”
蠱師大會江義帶着江盛雪去參加過,所以會有他有一個女兒的傳言。而梅争寒未曾出現過,那些人自然不知曉。當日在客棧江盛雪玩笑似地說有一個兒子,梁簡不知為何就放在心上。
知道是自己無心之言給了梁簡啓發,江盛雪掩唇輕笑:“當初瞞着哥哥是迫不得已,還請哥哥勿要見怪。如今樵縣的局面許大人已經穩住,蠱毒我也在解,哥哥若是相信我可以先回紅葉城。你是一城之主,剛上位根基不穩,實在不便在此停留太久。”
梁簡留在這裏的确也沒什麽要緊事,衙門有許澤,蠱毒有江盛雪,他和梅争寒大可先回紅葉城。不過既然江盛雪提起蠱毒一事,梁簡倒是想起點東西。他擱下手裏的茶碗,看着面前溫婉可人的江盛雪,斟酌道:“盛雪,若是我給你支持,你可能将滇西的蠱師力量攥在手中。”
江盛雪詫異地挑眉,道:“哥哥何出此言?”
梁簡道:“紅葉城離閩國最近,這些年他們在邊境上蠢蠢欲動,将來保不準什麽時候就會開戰。閩國蠱術古怪刁鑽,想要抵抗他們蠱師的力量不可缺少。我知道蠱師大多脾氣古怪,不喜歡和官府打交道。若是我以城主的身份和他們結交,他們肯定不屑一顧,而且我對蠱毒知之甚少,很難讓他們信服我。”
江盛雪有點不明白梁簡的意思,她歪着頭道:“所以哥哥想要我出面讓他們歸順官府?”
梁簡笑了笑,道:“不,你不用為官府做什麽。只需要把這股力量掌握在手中,需要的時候能夠凝聚起來就可以了。”
江盛雪恍然大悟,梁簡的意思不是借官府的手去做什麽,而是她把這股力量整合起來可以為整個滇西做點什麽。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需要經歷很多的艱辛,可是江盛雪一點也不害怕。她雙手合十,有些激動道:“哥哥放心,我肯定可以,不會讓你失望。”
梁簡笑了起來,桃花眼彎如月牙。江盛雪雖不會武功,從小被捧在手心,爹寵娘愛哥哥疼,但卻沒有染上驕縱的爛脾氣,生性堅韌純良。梁簡憐愛的撫|摸着她的頭,又和她說了會兒話,看着天色将晚才起身話別。
夜裏用過晚膳,梁簡帶着梅争寒出門去找許澤商量發展樵縣茶葉的事。江盛雪留在家中為那些病人救治,病榻上的聞堯悠悠轉醒。
面前的紗簾遮擋視線,聞堯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坐在不遠處搗藥,屋子裏都是藥的清苦味。那個人背對着聞堯,穿着淡色的衣裙,長發垂在腰間,露出小半張側臉,不施粉黛,未着珠玉金簪,只有發帶一根,繞發纏結。
聞堯看的有些呆,恍惚以為是慈眉善目的菩薩,繞一圈凡塵濟世救人。他欲起身看的更清楚一點,卻牽動傷口無力地倒回去。搗藥的人聽見聲響從凳子上站起來,蓮步輕移到床前,看着他轉醒露出高興的笑,驚喜道:“你醒了,太好了。”
聞堯這次看清楚江盛雪的樣子,他的臉有些紅,支吾道:“我給小姐添麻煩了。”
江盛雪笑道:“你瞎說什麽呢,還記得發生什麽了嗎?”
江盛雪這一提聞堯才想起自己被人襲擊昏迷,許澤和其他人都被抓了。他心裏一慌,掙紮着想要起身,忙道:“許大人有危險,這裏不安全,你要小心。”
江盛雪伸手壓住他的肩膀讓他躺回去,替他診脈道:“你別急,許大人他們安然無恙,事情已經解決,具體情況聽我細細道來。”
江盛雪把這幾日的事情從頭到尾仔細地講給聞堯聽,她講的很慢,聲音輕柔好聽。聞堯聽的很認真,聽到蠱師用人練蠱不禁渾身惡寒,汗毛倒豎。知道自己也中招,更是頭皮發麻。他不怕死,但恐懼受限于人,做出有違本性的事,那會讓他生不如死。
“你別擔心,你身上的蠱我已經取出來了。”江盛雪見聞堯臉色不好看,知道他是對蠱蟲一事心有餘悸,笑着安慰他不用放在心上。
聞堯不好意思地點頭:“城主大人傷的可重?他派我去保護許大人,我卻沒能做好,應該去向他請罪。”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何罪之有?安安心心養傷才是正事。”
江盛雪不覺得聞堯有錯,但聞堯還是想去見梁簡一面。他試着活動身體從床上爬起來,猛然,他渾身一僵又倒回床榻,偏過頭看向江盛雪,有些窘迫地問道:“最近都是小姐在照顧我嗎?”
江盛雪道:“這裏只有我一個大夫,當然是我在照顧你。要是想和我說謝謝那就免了,你當初也是因為我才跟來的,不然何苦遭這罪。”
聞堯沒有說話,他因為受傷蒼白的臉泛起片片紅雲,倒是露出點血色來。他剛才起身時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身上未着寸縷,只包紮一些繃帶。
雖然江盛雪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但是在她的眼中聞堯只是自己的病人,她并未覺得有不妥之處。反倒是聞堯心思單純,平日裏恪守禮節,在姑娘面前連上衣都不曾解過,何曾脫的精光,不由羞紅了臉,恨不得鑽進被窩裏。
江盛雪見他突然安靜下來也不奇怪,只當他是牽動傷口不得動彈。
聞堯拉被子蓋的只剩頭,臉上陣陣發燙,他悄悄地瞧着床邊美麗動人的江盛雪,忽然問道:“小姐,那個用蠱蟲控制人的法子宿主自己真的沒辦法解嗎?”
“也不是,如果宿主還有意識可以尋死。但死人也可以煉制蟲人,只不過效果不如活人好。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有意識的時候自斷經脈,蠱蟲再厲害也不能把斷裂的經脈接起來,這樣一來就是大費功夫練出來蟲人也只是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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