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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哐當”的聲音将沈如墨從睡夢中搖醒, 他睜開眼,茫然的對上一個衣服洗得發黃,頭發亂糟糟的瘦削男人。

小孩子的啼哭聲, 男人高昂的談話聲女人的笑聲交織在一起, 吵鬧得讓人不适。

視線有些歪,左臉有些硌人, 沈如墨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自己不小心睡着了,頭還靠在旁邊的男人胳膊上。

稍微一動, 傳來“咔吧”一聲,沈如墨吓了一跳, 眼睛瞪得老大,像受驚的小狗。

他扶着腦袋, 慢慢将頭擺正, 生怕把脖子弄斷。

“那個, 謝謝啊。”沈如墨有些不好意思, 對被他當成人形靠枕的青年說到。

“沒事。”青年聲音低沉悅耳,聽得沈如墨耳朵酥酥麻麻的。

他看上去二十歲出頭,身體特別硬朗。

長得挺帥,劍眉星目,很有男人味。

就是太過嚴肅, 滿臉都寫着生人勿進。

但是能讓自己靠一路,一句抱怨都沒有。

肯定是個好人!

沈如墨美滋滋地下了這個定論。

肚子有點餓,他翻了一下自己的包裹, 找出一袋冷掉的饅頭,想了想,拿了一個,遞給旁邊的青年,“你要吃嗎?”

青年搖了搖頭,沈如墨便低下頭,啃了一口冷硬的饅頭,“......”

好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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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饅頭又幹又硬,他剛睡醒,有些口渴,壓根咽不下去。

但是肚子還在叫喚,只能一口一口,逼着自己繼續吃。

愁眉苦臉的,活像受了天大的苦。

看着小孩兒委屈巴巴的樣子,顧葉臨眉梢抽了兩下,放在膝蓋上的手情不自禁攥成拳頭。

這時候,列車員提着熱水過來,沈如墨瞅了一眼,沒吭聲。

剛剛找饅頭的時候,沒找到裝水的東西。

算了算了,熬着吧。

顧葉臨沒說話,從背包裏拿出水壺,正好列車員到邊上,他将水壺遞過去,接了半壺水,“謝謝。”

沈如墨巴巴地瞅了一眼,羨慕得不行,但是沒開口要。

萬一人家不喜歡跟別人共用水壺呢,說了多尴尬。

況且,誰知道下次列車員什麽時候來,就這麽點水,夠喝幾口的?

他一邊啃冷饅頭一邊自我安慰,沒想到,下一秒,水壺出現在視野中。

“哎?”沈如墨愣了一下,手比腦子快一步,條件反射接過來,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那個,這個是給我喝的嗎?”

“嗯。”顧葉臨淡淡地應了一聲,沈如墨接水壺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男人的手。

他沒覺得什麽,男人确實瞬間僵硬。

“我叫沈如墨,你叫什麽名字?”沈如墨抱着水壺喝了一口,小聲問道。

火車上太吵,他不好意思跟其他人一樣大着嗓子吼,只能湊近顧葉臨的耳朵,問了一句。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朵上面,如同一把小羽扇,輕輕地撩撥着。

顧葉臨耳朵瞬間紅了。

這小孩兒,難不成在勾引他?

“你怎麽不說話?”沈如墨用胳膊肘捅了捅顧葉臨,問道。

“啊,什麽?”顧葉臨一臉茫然。

“我叫沈如墨,你叫什麽?”沈如墨也不惱,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我叫顧葉臨。”顧葉臨摸了摸發燙的耳朵,板着一張臉,努力保持鎮定。

“我能叫你阿臨嗎?”沈如墨抱着水壺,小小地喝了一口,列車員一路提着熱水過來,早就不燙了,溫度正好。

久旱逢甘霖,幹涸的喉嚨得到滋潤,沈如墨舒服地眼睛都眯了起來。

他沒喝太多,兩口之後就停下來,依依不舍地還給顧葉臨,“謝謝你。”

“我不渴,你留着吧。”顧葉臨搖了搖頭。

沈如墨眨了眨眼睛,看對方沒有勉強的神色,點點頭,“那你想喝了跟我說一聲,我還給你。”

“嗯。”顧葉臨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坐得太久,骨頭都僵硬了,沈如墨稍微活動了一下,舒服了許多。

他挨着顧葉臨,一動就碰到。

顧葉臨臉蹭的一下紅了,只不過皮太黑,看不出來。

這小孩兒,肯定是在勾引他!

不然怎麽一直蹭他!

過了一會兒,似乎到飯點了,火車上陸陸續續有人拿吃的出來。

各種味道混合在一起,格外銷魂。

沈如墨聞着特別難受,将車窗打開一條縫隙,外面的風進來,總算舒坦了。

旁邊的人沒動靜,沈如墨忍不住咂舌,這大兄弟是植物變成的人?都不用吃東西的?光合作用就能活?

手裏還抱着別人的水壺,不聞不問太冷情了。

沈如墨摸了摸鼻子,拿了一個饅頭,遞給顧葉臨,“那個,你還是吃一個吧,下了火車還要走路,不吃點東西體力跟不上。”

顧葉臨瞅了沈如墨一眼,就在沈如墨以為他又要拒絕的時候,接了過來。

沈如墨松了一口氣,将水壺也塞過去。

顧葉臨就着熱水吃了一口饅頭,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

他就說,這小孩兒對他有意思!

不然火車上這麽多人,怎麽就盯着他一個?

這年頭,糧食多金貴啊,小孩兒一共就帶了三個,吃了一個,還有一個給自己!

顧葉臨心裏美滋滋的,簡直能飛上天。

沈如墨對顧葉臨心裏的小九九渾然不知,他單手托腮,看着窗外飛逝的景色,不知道想些什麽。

他今年十五歲,是家裏的老三,上面有一個二十歲的大哥和十九歲的二哥,下面還有一個十歲的弟弟和八歲的妹妹。

下鄉的名額本來落在大哥或者二哥頭上,怎麽都不該他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頂上。

但是大哥借着家裏長子的身份,托詞在家照顧爸媽爺奶,不願背井離鄉。

家裏也器重大哥,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二哥嘴甜,會哄人,磨了媽媽幾天,最後這苦差事落到他這不上不下在家一直被忽視的小三頭上了。

這年頭,每家每戶孩子都多,除了長子和幼子,中間幾個很難得到關注。

沈如墨被忽視得久了,變得沉默寡言,平時只做不說,功勞全被嘴甜的二哥搶了過去,他是個實心眼,也不吭聲。

現在被家裏放棄,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心裏到底是有幾分委屈的。

但是現在,他突然覺得無所謂了。

不知不覺,到了晚上。

快入秋了,晚上特別冷,沈如墨又穿着單薄的襯衫,凍得直哆嗦。

他跟顧葉臨挨在一起,這樣一抖,除非顧葉臨是個死人,肯定能感覺到。

看着小孩兒可憐巴巴的樣子,他嘆了一口氣,伸出手,将小孩兒圈到懷裏。

這年頭,要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肯定有人罵有傷風化。

倆男的就不用擔心這麽多了。

顧葉臨穿的不多,但是身體好,暖呼呼的,像一個大暖爐,沈如墨感激地笑了笑,在他懷裏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着,不知不覺睡着了。

颠簸了一天一夜,總算到了目的地。

沈如墨拿着行李,跟顧葉臨往外走,他帶的東西不多,就兩床被子,幾件衣服,還有鍋碗瓢盆什麽的。

但是他太小了,東西往背上一背,跟小山似得,怪吓人的。

顧葉臨看不下去,皺了皺眉,手一伸,把他兩床被子拎到手裏,他掂量了一下重量,眉頭又皺了一下。

這兩床被子,太輕了,還沒他一床重。

想到沈如墨過來的時候連個水壺都沒有,顧葉臨抿了抿唇,對小孩兒的家境大體有了了解。

當即決定以後多照顧一下這個小孩兒,就當是報答對方給了自己一個饅頭。

沈如墨愣了一下,條件反射伸手去拿,“那個,阿臨——”

顧葉臨沒說話,悶不吭聲往外走。

人太多了,沈如墨拿不到被子,只好跟在他屁股後面往外走。

陸陸續續遇到不少插隊的知青。

沈如墨這才知道,原來火車上坐他們對面的兩個男青年,也是一起插隊的知青。

在火車上,這些知青早就混熟了,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說話,只有他跟顧葉臨無人問津。

沈如墨是木讷寡言,顧葉臨就是板着的臉吓人了。

火車開走後,帶頭的人點了一下名,确定人齊了,吆喝着往外走。

這年頭沒什麽交通工具,出行就靠一條腿。

家裏日子不好過的,習慣了倒也無所謂,有些家庭條件好的受不住了,一個小時後哀聲怨道地抱怨,還有的直接坐到地上不起來了。

過來帶路的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臉一拉,“現在是上午,有些村子遠的走到晚上才到,你們要是繼續拖拉,今天得在外面過夜!趕緊起來,沒空耽擱!”

說完,他轉身就走。

坐在地上的那幾個傻了眼,眼看着人快走遠了,連忙跟上去。

他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沒了帶路的人,都不知道往哪兒走,萬一迷路或者遇到壞人或者野狗什麽的,哭都沒地兒哭去。

沈如墨爹不疼,娘不愛的,雖說在家經常幹活兒,但是一連走了兩個小時,也有些吃不消了。

兩條腿兒軟的跟面條似得,胸口也是一陣一陣抽疼。

但是大家都在走,他不好停下來,只能邁着酸軟的腿兒繼續往前走。

顧葉臨注意到了,一只手将所有東西甩到背上,然後伸手,攬着沈如墨的腰。

沈如墨愣了一下,察覺到腰上的推力,心裏暖暖的,又有些不好意思,“那個,阿臨,我能走,你拿着這麽多東西,還帶着我,太累了。”

顧葉臨沒吭聲,繼續扶着他,偶爾在沈如墨累得時候單手将他抱起來,讓他歇一會兒。

剛開始,沈如墨吓了一跳,後來次數多了,也不見顧葉臨紅臉流汗,忍不住咂舌。

阿臨體力真好!

一行人走了半天,終于到了第一個村落。

作者有話要說:你的好友小可憐墨墨和腦補帝阿臨已上線,請查收~

一直想寫年代文,還扒着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問了很多他們那個時候的事情,畢竟沒有親身經歷過,大家看着玩玩,別當真啊~

還有,物價什麽......放過文科生吧!QVQ

十點還有一更~

過了正月,更新就穩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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